随着龚俊的归来,涣散的军心重新凝聚。
几刻的功夫,龚俊回到军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营。
而各种传言也逐渐从将军死里逃生,变成了将军死而复生这么离谱的言论。
军督得知这消息时,激动地从营帐中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一把握住了龚俊的双肩,颤抖着嘴唇险些连话也说不出来。
“将军!可真的是你?我、我莫不是眼花了?!”
龚俊拍了拍他的手背,虽说也能沉得住气,但此番能活着回来,忆想当初真真是九死一生。
他眼中闪光,语气也有些波动,但终究比军督还要能稳得住性子。
“你一个人眼花也就罢了,难不成整个军营的人都跟你一样眼花了吗?”
军督喜不自胜,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他,还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时才终于瞧见了站在龚俊身后的张哲瀚。
军督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了几分。
无怪他这般紧张,而是张哲瀚那一袭灰色的斗篷太过惹眼,巨大的兜帽又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了一截白藕似的下巴尖儿和一双始终都噙着淡淡笑意的薄唇。
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将军,这位是……”军督迟疑了下,还是决定问个清楚。
龚俊不好对军督挑明了张哲瀚的身份,只是说:“他是救了我性命的恩人,眼下无处可去,我便让他跟着我回来了。”
见军督欲言又止,龚俊明白他在想什么,便主动澄清:“你放心,我可保证他并非是敌国的奸细。统领那边,我自然会去说明。”
“将军慧眼,是小人多虑了。”
扫了眼军帐内,不见军营中的统领,龚俊微微拧眉,问道:“高统领呢?”
闻言,军督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怕别人听见似的,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将军有所不知,那日得知你被埋伏的消息,统领归来后便怀疑突围出来的姬云和姬磊等人乃是害将军陷入重围的奸细,于是便将他们关进了军营大牢里,日日刑讯逼问。”
“此刻……应当是在大牢里呢。”
龚俊一听,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他不管不顾,急匆匆地掀起了军帐转身冲了出去。
却在刚走出没几步之后,就迎面撞上了前来报讯的小兵。
那人本是来求见军督的,见到龚俊后直接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龚俊皱起眉头,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将军!不好了!统领要杀掉姬云他们几个!”
“你说什么?!”龚俊一听,愈发心急了。“为什么?”
“因为高统领说,他们就是害死您的奸细。但是数日来刑讯逼供都不曾招供,撬不开他们的嘴,索性要将他们就地处死!”
闻言,龚俊也不敢再耽搁。
他紧走几步来到了大营的阔路上,将食指和大拇指握成的圈放在唇下,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疑惑间,一匹马从隔壁训练的马场脱队奔跑而来,一看就是平日里训练有素。
它堪堪在龚俊面前停下,后者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背,刚准备撒丫子狂奔,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人呢。
于是他回头问张哲瀚:“走吗?”
张哲瀚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朝龚俊伸手。
下一刻,他人就被拽上了马背,马匹开始疾驰狂奔。
颠簸中,张哲瀚问道:“这是要去大牢吗?”
“不。”龚俊眼神凛厉,“去刑场。”
军队有专门处置战犯俘虏的地方,后来改成了刑场。平时将士们犯错,领军杖责罚的地方也是在此处。
当军马急速赶到刑场时,就见往日追随龚俊的下属都被绳索将两手反绑在身后,同营的武将已经举起了手里的长刀,冲着他们的脖子用力斩下!
龚俊看得急红了眼,怒喝一声:“住手——!”
然而监督行刑的高统领却像是没看见龚俊此人一样,眼睛眨也不眨地催促武将:“动手!谁敢怠慢,与他们这些人同罪!”
没人会无缘无故地想领罪在身。
武将们只好咬紧牙关,继续行刑。
见状,龚俊恼怒至极,他在掠过兵器架时,薅起一杆长枪。
而此时,那些长刀已经快砍在那些人的脖子上了。
长袍被风拂起,猎猎作响。
张哲瀚稍微歪了下脑袋,手中比出的剑指在空气中划出一记奇怪的弧度,随后便见武将们手中的刀似是隔空砍到了什么重物,刀身竟都齐齐断裂。
斩首斩了个寂寞。
龚俊的长枪飞来得虽然稍晚了些,但却威力不减。
只见那些武将的脸或是手臂都被长枪重重抽击,他们也只好顺势倒在了地上,作出一副被重创的痛苦状。
“龚、俊!”高统领暗暗地低咒一声,心中气得都快要发狂了,面上还得装出义正严词的威严模样。
从马匹上跳下来之后,龚俊拎起姬云的后领看了一眼他的伤。
这高丰想必一开始动刑的时候也是不敢下死手的,否则他回来兴师问罪,高丰不好给他交待。
姬云满面都是血痕,看着伤得很是严重,气息微弱。
他在看见龚俊之后,无神的双眼瞬间泛起了光亮,激动道:“将、将军?!您还活着……您没事!太、太好了……”
龚俊心思沉重地点了点头,望着他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不容易杀出了重围,没想到没有死在敌军的手里,却险些遭自己人屠杀。
此时,一记嗓音清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潺潺流淌的山泉,与这杀气腾腾的气氛格格不入。
“将军,你若是再抓着他的领子不放,他怕是要被你勒死了。”
张哲瀚提醒他。
龚俊低头,忙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拎小狐狸的脖子拎惯了,没想到现在改不回来了。
终于,高丰坐不住了。
他走到了龚俊的面前端详他许久,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肩膀,故作欣慰道:“原来老弟你还活着啊?想必此行十分艰险,能回军营亦是非常不易吧?”
“你不必担心!暗害你的这些人,我已经打算将他们就地处决。老弟你不知情,其实他们都是敌国奸细,当初引你突围闯入对方陷阱里,是他们在暗中偷偷传递消息!”
“你今日救了他们,就是在害你自己!”
龚俊面无表情,反过来质问他:“证据呢?”
“什么?”高丰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装傻充愣。
龚俊又问了一遍:“你说他们通敌叛国,实为细作,那可有他们通敌的证据?”
“这……”
“姬云和姬磊俩兄弟,乃是我从军之时,陛下亲赐我的贴身护卫,身后亦有世家背景。他们为什么要通敌?难道就不怕祸及全家,株连九族吗?还是说……”
龚俊眼神骤然变冷,向着高丰所在的位置前走了一步,颇有些盛气凌人。
高丰被他震慑,不自觉后退。
“高统领是借着除奸细之口,实则挟怨报复与我龚某人的私仇?”
“你!你胡说!本统领岂是这等小人?越钧将军切莫以小人之心度——”
“不是最好。”在他说出“君子”二字的时候,龚俊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
他哪里配得上君子之谓?
戍边统领被他气得不轻,但眼下又拿不出证据来与他对峙,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龚俊将人带走。
仓乱中,他自然也瞧见了张哲瀚身上的那一抹灰色,不禁抓了旁边的小卒来问:“那是何人?”
小卒不敢开罪他,如实地禀报:“回统领,据说那位是越钧将军带回来的救命恩人。”
“恩人……”
高丰兀自磨牙,眼神阴戾,也不知道心中在琢磨着些什么。
回到了龚俊的军帐里,军医们紧急被招来为龚俊的这些手下治伤。
撕开了贴在皮肤上的衣裳时,一个个行军之人叫得分外凄惨,让等在军帐外的张哲瀚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看着小军医们一盆又一盆地往外面端出血水,眼皮子跳了跳。
也不知道军帐里是谁惊呼了一声:“将军!姬磊他快不行了!”
“等我一下……”龚俊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惹得张哲瀚想听听看他说了些什么也听不着。
于是他把耳朵悄然凑到了军帐门口。
没料到,一只手突然直接从军帐帘子中间的缝隙伸了出去,正好抓住了偷听的张哲瀚的手臂,连拖带拽直接把人给拉进去了。
“将军!”张哲瀚被拽了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待定下心神之后,他就见龚俊一脸恳切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聪明如他,怎么会猜不到龚俊想说什么。
张哲瀚拉开了斗篷兜帽,抱起了手臂,颇有些得意地亮出虎牙,笑着问他:“将军想求我救他们?”
“是。”见他主动说出口,龚俊也没什么为难好遮掩了。
他神色认真道:“姬磊伤势过重,军医也束手无策,你若肯救他的话……”
“就怎样?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虽然张哲瀚并未曾想过从他身上索取什么,但还是想知道,这男人能为他的手下做到哪种地步。
“我的命。”龚俊脸色凝重,不似开玩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张哲瀚瞥了眼从重伤中爬起来,巴巴看着这边的数名伤患,他磨了磨后槽牙。
哼!
突然觉得心里好酸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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