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沙漠之花吗?”
“愿闻其详。”
“它在我们沙喀还有一个名字,叫生命之花。”
“听起来,让人充满了希望。”
“生命之花可以祛除你身上的诅咒,帮你疗愈这些伤口。你要不要试试?”
女子的眼眸亮晶晶,在天光破晓之前,显得尤为有神。
龚俊不确定自己这伤痕累累的身体还能不能撑到张哲瀚来,他本能地感觉不应该跟这女子走得太近,但是又得为自己寻得存活的机会。
没办法,只得点头答应。
“你知道生命之花在哪儿?它不是应该很罕见、很难找到的吗?”
女子拍了拍身上的飞沙,将脚从沙子里抽出来,拎起了手边的鞋子,冲他笑道:“它的确很珍稀,不过却并不难找。只是找到后要如何把它拿到手,这才是关键。”
“那就请姑娘在前面带路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女子手里拎的那双鞋子上。
那鞋子的样式看着并不像是沙喀国女子会穿的,质地轻薄,纹路奇特,色泽有些晦暗。
女子之中,很少有人穿这种独特的鞋子。
天一亮,他们就出发前行。
走了大概有快一日的光景,若不是有这女子的关照,龚俊恐怕真不一定能活下去。
终于来到了一处沙丘坑里的时候,龚俊看见了那处小小绿洲,目光中也尽是惊异之色。
女子指着平静湖泊的湖面上,静静幽立的那支妖冶的花,告诉他:“那就是生命之花。”
龚俊问:“怎么样才能得到它?”
“这个嘛……”女子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妖诡的绿光,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脸颊,笑得意味深长。“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龚俊的两眼定定地看着那株沙漠之花,并没有察觉到女子身上的异常之处。
在女子再三的引诱和催促下,将军一副受了蛊惑的样子,缓缓走向了那泊平静的湖水之中。
水深已经渐渐没过小腿、膝盖……逐渐朝着危险的方向发展。
张哲瀚姗姗来迟。
此时的风沙骤起,颇有将这沙丘与外界隔绝的趋势。
孔雀发现叫不醒龚俊,又瞧见那女子穿上鞋子之后,半边身子都化作了一条粗粗的蛇尾,当即明白这一路上阻碍他寻找将军下落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他恼火地使出千里传音时,整个沙丘内部的地面都在颤动,声音吼得震耳欲聋。
终于,龚俊险险回神,顺着声音望向了沙丘高坡的上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衣袂翻飞、飘飘如仙的美人公子。
“当心——!”他声嘶力竭的一声吼终于把往日温文儒雅的形象颠覆。
龚俊却心头一凉,转身望去。
结果一眼就看见原本应该站在他身后的沙喀国女子,摇身一变成了大蟒蛇。
它大了什么地步呢?
蟒身长十数米,粗若成年男子的腰身。
而且龚俊终于知道他为什么看女子的那双鞋子觉得眼熟了——那皮面分明就是蟒皮所制!
它煞费苦心地将自己引到这里,就是为了杀掉自己?
为什么半路不动手呢?
龚俊嫌恶地皱起眉头,亮出了手里的匕首,在它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的时候,准备与它搏斗。
却不料它还没扑过来呢,就被一股力量给拽起,狠狠地向后飞去。
倒是那条大蟒蛇尾巴甩了过来,直接把龚俊给拍晕了。
手里的匕首扑通一声掉进了脚下的湖水里,眨眼就没了它的踪影。
而龚俊也感觉头痛得像炸裂一样,眼前渐渐暗了下来。
在他即将倒地的时候,闪身躲过来的张哲瀚将人接得稳稳当当。
再看身后的那条蟒蛇,这会儿已经首尾都被张哲瀚用长剑死死地钉在了沙地里。
它拼命地扭动着健壮的蟒身,但是对方的道行显然在它之上,无论它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
于是它继续用女子那温婉明媚的声音向张哲瀚哀声祈求,求他绕过自己的性命。
“只要你答应放过我,我就把这生命之花让给你!”
可惜张哲瀚不为所动。
“你将他引诱至此,当真以为我看不穿你的用意吗?”他冷笑,“你被这响铃花镇压在此处多时,能活动的范围有限,常常引诱人来到此处夺取生命之花这地宝。但你为了修行,能早日脱困,就会害他们性命,吸食他们的血肉精魄。”
“生命之花,我势在必得。而你,罪业太深,我岂能容你?!”
大蟒再度开始挣扎,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然而待这孔雀美人轻轻一抬手,它的脑袋就被寒剑斩下。
嘴巴张得太大而死状丑陋,让一向爱美的张哲瀚五官都开始拧巴了。
他摆了摆手,恼道:“处理掉,别让我看见它!”
于是,在天上盘旋的数只鹰隼从高处俯冲下来,开始啄食它身上的肉。
背着龚俊没走出几步的张哲瀚去而复返,他向飞禽们叮嘱了一声:“要是找到了它的内丹,别忘了带给我。”
也不知道他和隼,究竟那个更损。
又是一朝夜幕降临。
龚俊在噼里啪啦的干柴烈烧中醒来。
他一睁眼,看见了极其璀璨的星光,和如梦如幻的星河。
这星河就像是神明将一把会发光的石子往天幕上一撒,极致漂亮与烂漫。
他躺在沙子里仰望着星空看了许久,突然想起了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宣城。
不知道宣城里,是不是也能看见这么美的夜空。
龚俊察觉身上的伤不似之前那般疼,应该是被料理过了。
看来他不是死后做梦,应该还没进那大蟒蛇难看的大嘴巴里。
再一次死里逃生的将军缓缓撇头,看见了令他意外,却又觉得怦然心动的一幕——
他从天坑里“请”出来的谋士、军营中新晋的神仙军医、他舍生忘死也要保下自己的小跟班,这会儿正用一把碧色的玉梳子,一下一下,轻轻地梳理着自己略显狼狈和糟乱的黑发。
龚俊甚少见过男子似他这么爱美。
可说是爱美,其实也不过是将自己修整得更干净、更精致些罢了。
他受不了脏污的东西,可沿途吞了好几口沙子也没任何的怨言。
这会儿却因为心疼自己的头发打结沾沙,正小心翼翼地用梳子沾了湖水里打上来的水,一点点地小心梳理。
暖色的火光将他的眉眼衬得很是温柔,长长的睫毛再眼睑下打出一抹阴影,叫人无法看清他的眼神,更不知道其心中所想。
只是能瞥见,他微扬的唇角总是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这天下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麻烦事。
他值得被好好对待。
龚俊的脑海里莫名跳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连他自己都被惊到了。
他猛地起身时,发现自己身上还盖了一件厚厚的大氅。
“这东西,你是哪儿来的?”
张哲瀚见他醒了,微微一笑,并未急着回答他,而是将手边一个重重的水囊丢给了他。
被他这么一提醒,龚俊还真是渴了。
他仰头灌了好几口冰冰凉的水,大叹一口气,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将梳子揣回身上,张哲瀚道:“将军忘了,我出来时,身上是带了箱子的吗?”
龚俊失笑,“又是靴子,又是大氅,你那可真是个无底洞一般的百宝箱啊!”
“将军过誉了,可觉得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篝火温暖,驱散了深夜的寒意。
龚俊望着他稍显憔悴的模样,蓦地叹道:“似乎从出了天坑之后,你一直在跟着我吃苦。”
张哲瀚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愣。
反应过来后,他心中熨帖,眉眼染笑:“能得将军如此体贴关怀,倒叫我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将军倒霉,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
龚俊嘴角抽了抽,“你……”
不待男人说完,他望向了璀璨天外,手里把玩着龚俊掉落的那只匕首。
他笑道:“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将军无需自责。”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险难无苦,倒是两人肝胆相照的时光才叫人回味。
龚俊素来少言,又不知他心事,转而问起了那条蟒蛇。
“哦,它啊~”美人笑得一脸纯良,“它被那生命之花压在这里许久,我看它可怜,就放它走了。”
龚俊倏然拧眉,不太能理解他的这种做法:“放它走了?倘若它再出来害人怎么办?”
“不会。”美人信誓旦旦地道:“它已经没了化形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而且为了向将军表达歉意,还特意留下了它的蟒内丹。”
只不过这歉意是不是真心的,恐怕只有孔雀自己知道。
“内丹?”龚俊没见过那玩意儿,好奇道:“在哪儿?能让我长长见识吗?”
“怕是不成。”
那只修长玉手将匕首撂下,轻轻地抵在了龚俊的胸口,渐渐下滑到他的腰腹处。
龚俊身子一僵,也不知道这种似有酥麻感的奇怪体验是怎么回事。
而始作俑者却风轻云淡地抛出一句话,一下子就把龚俊脑子里那点转不开的旖旎瞬间吓没了。
“因为那内丹,这会儿正在将军的体内。”
龚俊愣了许久,又躺了回去。
张哲瀚微微疑惑:“将军?这是怎么了?”
“你的百宝箱里有墓碑吗?帮我立一块,我已经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响彻沙漠上空。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