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叫哥哥】

枪声吓得人一愣一愣的，小花由咬紧了下唇，要是被发现，宋遣月也救不了他。那么多枪，宋遣月也只是个会变戏法的大哥哥，鸡爪哥哥也不知道厉害不厉害……这衣服那么臭，滚粪坑的鸡爪哥哥肯定也不厉害。那怎么办……不对，刚才宋遣月杀了“他”的。可是“自己”那么弱，轻轻松松就能杀掉的吧。小花由咽了咽口水，缓缓抬起脑袋看宋遣月，轻声道。“爸爸。”“……”宋遣月愣了两秒才慢悠悠低头看他，“叫叔叔。”好像显老。“叫哥哥。”小花由摇头：“会暴露的。”“你爹整容就是为了撩小姐姐，你不喊哥哥喊爷爷吗？”宋遣月认真道。“……”他拉了拉外套，把小东西盖得愈发严实了，抬眼看着那群人。眼里布满了森森的寒气。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近了就弄死你的感觉。台上的四个女人换了衣服，一身黑，不用想都知道她们腰间别着枪，外套的口袋里说不定藏着折叠刀。一一排查完，只剩下他们仨儿了。单青枝懒散地站起来张开双手，由着他们搜查。一群人把宋遣月围住。领头的人张了张嘴，宋遣月竖起食指放到唇前，眯眼微微一笑。领头的人面色冷了下来，亮出证件，那是基地人员才拥有的东西，特殊的钢印。很复杂，一般人难以将它复制下来。证件的里里外外都是特殊材料构成的，不但难以复制而已还很贵。“配合调查，这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考虑。”那人说。宋遣月歪了歪头：“我家小孩在睡觉。”领头人明显不耐烦了：“如果是睡觉，嫌疑更大。”宋遣月看了看怀里的人，已经在发抖了，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后颈：“要是我不愿意呢？”领头人亮出手枪：“或许你想尝尝这个。”“你枪里没子弹呢。”宋遣月勾了勾唇，“别跟我扯淡说这是什么激光枪，那东西可不会给你们这些小喽啰拿来浪费。”“不，它有子弹。”领头人脸色不太好，弯下腰拍了拍宋遣月的一边脸，“小子，注意点，配合我们，留你一条生路。”宋遣月：“……”单青枝：……鸡爪哥哥惶恐，想要逃离这里。刚才是不是有人拍了他师父的脸！？霎时间，整个派对里的布带像蛇一样到处游动，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将那些人捆了个严严实实。宋遣月没心情理这些人，抱着孩子离开了礼堂。那些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飞速运转。等宋遣月带着单青枝和孩子离开了好远之后，整个礼堂发出了惊天的叫声。恐惧慌乱——宋遣月慢悠悠地转身：“他们在叫什么？”“觉得你是怪物吧。”单青枝点了只烟。“离我远点。”宋遣月嫌弃地蹙眉。单青枝：“好的。”怀里的人掀开外套，嫌弃地丢在地上，看着男人的下巴：“我也是怪物吗？”“不是。”宋遣月目光往上，看着满天的灰云。单青枝还在奇怪明明比他还喜欢抽烟的人怎么忽然间嫌弃了。这么一听，他明白了。是因为他说了“怪物”这个词。手里的烟亮着淡红的光，单青枝叼着烟转身上了车，靠在窗边看着他师父。这狗东西奇怪得很。烟雾遮住了他的眼睛，那雾后面是他师父，林林总总加下来，他也是宋遣月几百年的徒弟了。却越来越搞不懂他的师父，总感觉自己有什么事情忘记了，这才没办法看清楚这个人。那雾到底是什么，是花由没有再轮回转世的原因，还是宋遣月的愧疚从来不减的原因。还是……那才是支撑宋遣月活到现在的东西。雾漫十里，什么也看不清，青天之下，那影影绰绰的真相离他越来越远，也或者，是他亲手赶走的真相，也说不准。今天的事，使三人登上了通缉令。直升机在空中缓缓前行，散发下来一张又一张的通缉令。回家这事是干不得了，看了通缉令，单青枝都想把自己抓回去。金钱在现在已经不值钱了，但房屋与地产至今让人垂涎，谁不想要一个安静的自带泳池的大别墅呢？回家是不能了，三人回到那个城市。之所以这里没有人居住，就是因为那些人形怪物，他们叫它们丧尸。它们行动缓慢，身子骨软的出奇，但身上的病毒比什么东西都要致命。至今没有离开这座城，还得多亏那条磐石路，不止是植物不疯长，连这些怪物也无法接近，于是这座城成了A区与B区之间的屏障。也不是硬性的屏障，只要有通行证，它还是能打开一扇门，要不是有那邀请函，他们刚离开这座城恐怕就得被击毙。森林成了B区的保护罩，可A区与这座城之间并没有什么奇异的东西阻拦，偏偏那些东西没有一个进入过A区。许是A区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一条巨大的藤蔓穿透了一栋大楼，已经看不出来原来是做什么的。藤蔓上开着奇异的巨大的白花，那花散发着阵阵恶臭，连丧尸都不愿意靠近，可几秒后又变成了浓烈的玫瑰花香……刚才的玉兰香不会是这东西吧……单青枝一想到刚才的臭味，像是被推进粪坑的腐肉，他不禁干呕。以前在山上时，身边不是清香的白玉兰就是茶香，再不济池塘里的几株睡莲也香。可跟着这狗玩意儿乱跑，他觉着自己真是受尽折磨。宋遣月不舒服地皱眉，往前继续走。道路已经被乱石以及奇怪的植物霸占，有的地方不跳一跳翻一翻还真不过去。那些丧尸没本事跨过这个。没本事的还有小花由，巨大的多肉光滑得很，他爬了好几次都一屁股摔地上了。轻飘飘地站在多肉上的宋遣月看不下去了，提起人就开始到处飞。小花由忽然想到了跑酷这个词，但被勾着肚子跑，他挺想吐的。察觉到他的不适，宋遣月把人抱住：“下次不舒服要说，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不舒服？总不可能每分每秒都看着你。”小花由点点头，搂住他的脖子：“你飞吧。”宋遣月忽然停住了。越来越像了……不会真是吧。要是是，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为什么会认不出来，他到底忘记了什么？花由的样貌性格他记得清清楚楚，花由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了解花由的一切。他能够准确判断那些花由是假的，可怀里这个总让他觉得是真的。每天他都把花由这个人想一遍，到底哪里忘了……宋遣月觉得自己的想法极其危险，这个小孩明明不是花由，为什么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因为他做出了和花由相同的事，还是因为他第一目标不是装作花由来骗他？一时间，他判断不了是自己的偏执、自己的自我安慰、自己找到了感情寄托还是这小孩在玩自己。不知不觉里，这小孩成了控制他的人，无声无息间给他拴上了线，扯一扯他就想要保护他，再扯一下他就会心疼他。是他的错觉，是愧疚让他真的得了精神疾病……宋遣月没听见耳边的声音，不过听语气很关切很着急很担心。缓了会儿，他轻轻应了声。小花由急的两只眼睛泪汪汪的：“你忽然就不跑了还不理我，我以为你又要晕倒了……”宋遣月抬手揉了揉他眼角，温声道：“想到了点事。”“什么……？”小花由伸手探了探他额头，“你要是难受，就休息。”宋遣月浅笑，没说话，继续往前走。风灌进耳朵里，小花由眯了眯眼睛，心里嘀咕着宋遣月什么也不和他说，他以后也什么都不和宋遣月说。可是……等他报了仇，就会灰飞烟灭或者投胎轮回去了。那他，什么都和宋遣月说吧，在短短的时间里他要说长长的话。终于穿过满是多肉的街道，他们在一家小旅馆前停下，整座城市，就这看起来最像样了。单青枝可不敢让自己师父进去冒险，光是嘱咐他不能乱跑就说了十分钟，单青枝真想在地上画个圆圈，让他亲爱的师父不能出这个圆圈。在宋遣月答应第五遍后，单青枝走进了旅馆。进门时还不忘看一眼自己师父有没有乱跑。真好，没有。这师父懒得时候让他想直接把人拖去火化，不懒的时候单青枝想把人栓起来上锁，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锁。单青枝走了。嗯，走了。宋遣月看了看周围，刚想抬腿被小花由死死抱住脖子：“鸡爪哥哥让我们别乱跑。”“……好。”约莫二十分钟，鸡爪哥哥下来了，在沙发大的多肉前看到了他师父，靠着多肉已经睡着了。就二十分钟而已。他是怎么做到的？小花由一脸认真地比了个静音的手势。单青枝嘴角抽搐了下：“喊醒他，里面挺干净的。”小东西纠结了会儿，戳了戳人的脸：“哥哥。”没醒。他想了想，换成轻拍他脸：“爸爸。”醒了。宋遣月看着他，有点迷糊，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眼睛有些花，看清楚人后，才想起来这是棺材里爬出来的小东西。“叫哥哥。”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往前走，完全无视了单青枝。反正不是第一次，单青枝习惯了，跟在他身后往前走，走了会儿他牵住那小孩的手。楼梯碎石子有些多，他怕这孩子摔了然后他师父折了他的腿。他来时清理了十几个丧尸，当然他不可能再去打一顿了，一个巴掌把东西送走了。现在应该在那些巨大的多肉上滑滑梯吧。选了一间双人间，这里算是干净。单青枝当起了旅馆服务员，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教育了趴在没有防护栏的窗边看街道的小花由。宋遣月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被教育过后的小花由小步走到宋遣月身边，脱了鞋爬上床，帮宋遣月盖上被子。等被窝里热乎了，他才慢悠悠地钻进去。他也困了。宋遣月睡了会儿就觉得够了，睁开眼睛想起床时,觉着自己一动这小孩就该醒。那就再睡一觉吧。月亮爬到最高点。小花由睁开眼睛，有些饿了，看着面前熟睡的爸……不是，哥哥。他不想打扰到他，又重新闭上眼睛。那就再睡会儿。睡着了就不饿了。宋遣月实在睡不下去了，睁开眼睛，被小孩亮晶晶的眼睛吓了一跳。“睡不着？”小花由抿了抿唇：“饿。”“僵尸吃什么来着？”宋遣月揉了揉他脑袋，“我去找点吃的。”刚想起身，小花由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嘘。”“……”难怪这旅馆那么清静，敢情半夜闹鬼呢。他看向小花由，伸手拉起被子捂住两人的脑袋。男人笑盈盈地看着他：“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小花由抬手捂住他的嘴，蹙眉警告。肉嘟嘟的脸压根凶不起来，反倒更加可爱了。宋遣月一点也不怕，拉开他的手：“花由。”“……”这是宋遣月第一次这么喊他。小东西看着他，脸上有些慌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花由好不好？”宋遣月握住他的手，“师父知道错了。”“只要你肯说你是花由，师父命都给你，你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小东西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可是他不是花由啊……可是。小花由蹙眉，抬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想着哄一哄这委屈巴巴的人。“师父。”“花由……”宋遣月一下子就眼睛红了，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师父害死了你，你不怪师父？”小花由蹙眉，不会又是什么妖魔鬼怪让他精神失常了吧，在楼梯口做梦都喊着小徒弟什么乱七八糟的。小东西高高抬起手。啪。这一巴掌很重，重到宋遣月整个人都懵了。看着对方迷茫的眼神，小花由以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于是抬手准备再打他一巴掌。却被握住了纤细的手腕。宋遣月看着他，声音冷目光柔：“你……”“醒醒，这里妖怪多，你真的好弱。”小花由说，“一会儿就被那些妖怪占了心，这不行的。”……要是花由知道自己被说是妖怪，肯定得发脾气。宋遣月放了他，掀开被子有些无语地看着天花板，对着靠近他们的红衣姑娘说：“滚远点。”红衣姑娘打了个寒噤，默默转了个身离开了房间。小花由看得目瞪口呆：“你……”“我是你爹。”宋遣月面无表情地帮他盖好被子，“吃饭什么的，天亮再说。”“爹，我……”“……闭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