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一任人欺辱的戏子罢了,又怎配得上先生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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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中行人往,行人皆向余音阁。
阁中戏子展歌喉,身姿曼越看客叹。
余音阁大堂中央的戏台子上,戏子一袭红衣,轻展歌喉,随曲而舞,肆意张扬。
这戏子虽为男儿身,却生的比女子还要惊艳,亦柔亦刚,雌雄莫辨,眼尾的泪痣更是点睛之笔,独具风韵。
披散着的长发配合着舞姿,无一处不含风韵。
曲停,舞毕,戏子笑。
阁中一片叫好声,戏子微低着头退下了台。
后台,刚从戏台子上下来的叶知秋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神色漠然。
“小叶啊,小叶。”
听见有人唤他,叶知秋起身,转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脸上挂了些许笑意。
“张妈妈。”
“哎,走吧,跟我招待客人去。”
“好。”
张妈妈是这余音阁的老板,管着姑娘美男们,招待着客人,处处兼顾着。余音阁旺盛了这么多年,这张妈妈自然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三楼里侧厢房门口,张妈妈停了下来,转身瞧着叶知秋。
“去吧,把客人给招待好了,也别让给自己给亏着了。”
“是,妈妈慢走。”
厢房内,几个人仍坐在哪儿兴致满满的讲着话。
“哎,我跟你们说啊,这待会可是要来个绝色美男啊,你们可别跟我抢,我先来,哈哈哈哈哈。”
“既是绝色,你又怎能独揽?嗯?”
“是啊,是啊,应该大伙一块才是啊。”
“一个一个来,都给我排队去,累着人家美男可不成。”
“哈哈哈,排队,排队………”
“哈哈哈……”
“………”
厢房外侧一桌子人闹闹哄哄的没完没了,反看厢房内侧独辟出来的地方,倒是安安静静的。
内侧桌前,坐着一男子,男子身着淡绿色衣袍,衬着凌厉俊美的样貌柔和了几分,看着他们在闹腾,只笑不语。
厢房门被打开,叶知秋走了进来。
那些人的话语仍在继续。
“呦,咱们的美男来了,来来来,先去里面伺候咱枉先生去。”
叶知秋微微低了低头,便朝着内侧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便被人喝止住:“不必。”
叶知秋脚步一顿,头又低了低,转身朝着外侧走去。
枉殊的视线在叶知秋身上停留几秒后便收了回来,继续饮茶。
叶知秋走过去,挨个给他们倒酒,刚开始那些人没什么动作,只是盯着他看。
倒了半圈酒后,被人拦挡住了。
那人看着叶知秋,身子微微向后扬,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脸上挂着让人厌恶的笑。
意思再明显不过。
叶知秋手上的动作一顿,侧身坐在了他腿上,不语,继续倒酒。
那人看叶知秋坐到了自己腿上,脸上的笑意越发肆意,笑着笑着,就要伸手往人身上摸。
叶知秋倒完酒后便起身,没让人摸到。
继而继续向下个人走去,却又被拽住了手腕。
“先生,余音阁的规矩应该不用我多讲,请您自重。”
话毕,叶知秋便要挣脱对方的手,却被握的更紧了。
“那又如何?今日我为客,客为尊,懂?”
“先生,请您放手。”
“我就是不放怎么了?在这给我装什么装?到最后不还是卖的,你开价,我买你还不成?”
“卖也要是心甘情愿的,先生自重。”
“给你银两你还不愿?那你愿卖给谁?”
“谁都不愿,先生自重。”
“嘿,你不愿,我把你强了不就成了,我管你………”
许是觉得他太吵了,内侧坐着的人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差不多得了,何必逼迫人家。”
那人听了这话,住了口,放开了叶知秋。
叶知秋抬脚走向下一个人,内侧又慢悠悠的传来声音:“你,过来。”
叶知秋没停顿,转脚向内侧走去。
“多谢公子相助。”
说着便要替他倒酒,却被拦着了。
枉殊看了他一眼,伸手挡住了他手上的动作,示意自己身旁的位:“坐。”
“先生,这不符规矩。”
枉殊抬头看了他一眼,眉眼间带了几分笑,声音不急不缓:“让你坐,你便安心坐着,不拿你怎样,陪我吃酒。”
叶知秋想了想,坐了下来,又为他倒酒,这次倒是没拦着。
枉殊看了一眼酒杯,又看向叶知秋:“怎的?美男不陪我喝?”
酒过三巡,枉殊又开了口。
“你,怎么称呼?”
“叶知秋。”
“哦,叶知秋,我,枉殊。”
“枉先生。”
“嗯。”
枉殊一帮子人走后,叶知秋回到了后台,坐在梳妆镜前又瞧着镜中的人发愣。
看了许久也只是拿起唇脂,染了红唇。
再然后,便起身再次朝着戏台子走去。
他每天要做的便是卖弄身姿,接客,再如此循环………
好在余音阁有规矩不可强求他们这些人。
否则,他叶知秋,早就被人玩弄的不成样子了………
长发披散,只染红唇,妆容什么的叶知秋也从未认真的对待过,因为来这儿的人,是来看你的脸的,不是来看你的本事的。
他们只是图个乐子,图个享受,你要是过于认真的话,可就大错特错了。
三日后,叶知秋照常从戏台子上下来,到后台坐在哪儿等着张妈妈带他去照客。
“小叶啊,几日前来的那个枉先生你可还记得?”
“记得的。”
“哦,那就成,枉先生要请你去他府中作演,时限半个月。”
“好,是现在就去吗?”
“嗯,枉先生的人在外面候着呢,我半个月后去寻你。”
“好。”
叶知秋随着枉殊府中的人去了枉府,仆人带他去他的住所路过中院,他往里面看了一眼,瞧见了那摆在哪的戏台子。
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无言,跟着仆人继续走了。
仆人将他带去之后,便走了,只是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叶知秋站在屋内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梳妆镜台上。
梳妆台很大,上面摆着各式各样戏子应佩戴的头饰,化妆容的用具也一应俱全。
叶知秋抬脚朝着挂着戏服的架子走去,伸手一一拂过,笑了。
到了晚膳的点了,仆人来给他送了饭,并告诉他今晚枉殊便要他去作演。
晚间,日落西山,满天繁星取代暮霞,枉府灯火通明,热闹了起来。
快到了约定的点了,叶知秋染了红唇,穿着自己平日在余音阁戏台子上作演时穿着的衣服去了中院。
服饰,饰品在哪摆着,为何不穿配?
自恃清高?不知好歹?
或许吧。
可,你是不是忘了,人家主子压根就没发话说那些东西是让你穿配的,只是在哪摆着,又不是任你挑选了。
叶知秋上了戏台子,中院坐着的一众人安静了下来,配曲响起,叶知秋随曲而舞。
不经意间的抬眸,叶知秋对上了枉殊的视线,动作愣了一瞬。
许是他的错觉吧,他竟然从对方的视线中感受到了几分欣赏。
一舞结束,叶知秋下了戏台子,去了枉殊身旁。
枉殊见他下来了,瞧着他笑了笑,又看向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叶知秋微微点头便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叶知秋便开始为枉殊倒酒,只为他倒。
旁边有些个不安分的人,瞧见叶知秋这副模样,便开始出言戏弄。
“呦,咱们这美男怎么光顾主子不顾客呢?”
叶知秋闻声朝着那人看了一眼,又看了眼枉殊,便要起身去给那人倒酒。
枉殊看了男人一眼,笑了笑,将自己面前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就要起身的叶知秋:“该添酒了。”
而后目光扫视了一圈,落在了刚说话的人身上:“人是我请来的,不就该独顾我自己吗?嗯?”
场面安静了一瞬,有几个人笑闹着岔开了话题。
叶知秋手中拿着酒壶,看着枉殊,给他添酒的动作迟迟没有做出。
枉殊看着他,靠在椅背上,歪了歪头笑了:“回神了,我没酒喝了,该添酒了。”
叶知秋猛地回了神,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什么愣神,有些无措,按枉殊的话,给他添了酒。
“枉先生,抱歉,我……”
“你怎么了?陪我喝。”
“啊,好。”
夜深了,前来做客的人也纷纷告辞了。
枉殊又拉着叶知秋喝了一会儿,将人送回了他的住处。
枉殊站在门口,看了着眼屋内摆置的东西,看向叶知秋:“那些衣服饰品,你想,就用,不想,便弃。”
叶知秋看着枉殊,总感觉自己的脑子今晚老是慢一拍:“好,多谢枉先生。”
枉殊点了点头:“嗯,来,笑一个。”
叶知秋又是一愣,眨了眨眼,笑了。
枉殊也对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叶知秋又在屋内坐着发愣了许久,他在想他到底为什么会走神,会脑子反应不过来。
不就是人家对你和颜悦色了吗?叶知秋你至于这般没出息吗?嗯?
不过,不可否认的一点,枉殊跟他以前遇到过的人,真的很不一样………
一连几日,枉殊在晚时都叫来了许多人来做客,叶知秋自然也是每日作演。
虽说叶知秋并未去识别这些人的面孔,但是他一看,还是能看出那些都是生面孔。
叶知秋没深究,只是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
再接着几日里,枉殊便没再请人来,一到夜间,就他一个人坐在哪儿,而叶知秋则是在戏台子上,随曲而舞。
一舞结束,叶知秋便下了戏台子,坐到枉殊身旁,陪他喝酒。
几日的相处之下,两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叶知秋觉得自己在枉殊面前很自在,不必去在意那些尊卑礼别,条条框框的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多了起来。
枉殊对叶知秋很好,好到叶知秋不得不去深思,他为何也对自己这般好。
枉殊对他的欣赏,他是看出来了,但是想来想去,叶知秋觉得自己还是遗漏了些什么。
就这么想着叶知秋又出了神,枉殊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过来。
微凉的触感从脸颊处传来,叶知秋猛地回了神,转头看向枉殊,脸上带了些许惊讶,又莫名的红了脸。
枉殊倒是一副很自然的样子,只是瞧着他笑:“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嗯?”
叶知秋躲开他的视线,话说的都有些不利索:“没…没想…什么……”
说完又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又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呛着了。
咳嗽咳的脸通红,也不知道是难受的了还是给羞得了。
枉殊瞧他这样,笑着起身到他身后,轻拍他后背给他顺气。
过了一会,可算是缓过来了,可叶知秋那脸,还是红的不行。
叶知秋啊叶知秋,你就这般没出息吗?
人家只不过是碰了你的脸,让你回神,你就搞出这么一番丑态来,怎么回事啊?羞不羞?
虽是这么想的,可那脸上的红劲就是一个劲的下不去……
次日,用过早膳之后,叶知秋在自己住处的屋内待着,无聊又容易跑神。
待了一会儿,叶知秋起身,出了屋子。
枉殊说过,他若无聊可以在府中四处走走,没人会拦挡他。
前几日只顾着跑神,跑的脑子都不利索了,叶知秋心想,自己出去转转也无妨不是?
叶知秋在府中转着,脚下的步子越发缓慢,看着这府中的一草一木,各处的摆置物件,只觉得好看。
说句真话,他挺喜欢这府中的摆置的。
叶知秋转悠了许久,原本府中四处走动的仆人不慌不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可突然间都急了起来,朝着一处走去。
叶知秋瞧着,微微皱了皱眉,刚刚的好心情,莫名的全没了,他伸手拦下了一人。
“打扰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先生今日出去赴约,路上遇着小人受了伤。”
那人说着便要走,叶知秋又将人拦下了:“受伤?很严重吗?”
“叶先生若想知道,跟我一道去便是,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叶知秋跟在那人身后急匆匆的走着,心里很乱,很急,脑子里乱哄哄的。
叶知秋跟几个人站在屋外等着,越等越急。
怎么会受伤呢?伤的严重吗?一定很疼………
脑子里想这想那,平静不下来,但归结一点,就是担心……
就这么等着,看着屋内人端着血水走出来,叶知秋只觉得自己心里猛地揪了一下,很难受,完全就顾不得自己现在这般着急的模样像个什么样。
约莫着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夫从屋内走了出来,示意他们可以进去看看。
叶知秋冲到了最前面,几乎是跑进去的。
冲到屋里看着半靠在床榻上的人,心里还是不安,快步走到了床榻边,半蹲下身子,伸手想碰一下他身上的绷带,又猛地缩了回来。
不能碰,肯定很疼……
枉殊睁看眼,看见自己身侧的人,愣了一瞬,没料到他回来,或者说,他本意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的。
叶知秋抬眸对上枉殊的视线,枉殊对他一笑:“放心吧,无事,小伤而已。”
叶知秋不信,焦急有无措的看了看他,又看了他身上缠着的绷带:“你…你骗我,怎可能会没事……”
枉殊瞧他这样,轻笑出声,想坐直身子在他脑袋上揉一揉,安抚他,却不小心牵动了刚缝好的伤口。
叶知秋看着他,又急了,想说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又急又无措的这种感受,让叶知秋感觉很难受,急着急着,又不小心红了眼眶。
“你别动,你想干什么?我帮你好吗?”
枉殊听话不动了,脸上仍挂着笑:“好,我想摸摸你的头。”
“好,我给你摸,你别动。”
叶知秋说着便将脑袋凑了过去。
枉殊伸手扶上,轻轻的揉了揉:“知秋放心,我没事的。”
叶知秋没说话。
叶知秋被人摸了脑袋,脑袋里翁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无限的蔓延了出来。
他有些发愣,他好像懂了,他好像…好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叶知秋眨了眨眼,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回了神。
回神后的叶知秋,这才发觉自己的脑袋被人轻轻按在了对上胸口处,耳边是对方的心跳声。
“知秋,你听,我心跳这般有力,怎会有事?别担心,为我落泪,不值当。”
叶知秋没动,闭了眼:“值得,枉先生值得。”
“我以后小心不让我自己受伤了好不好?”
“好……”
一个时辰后,仆人端来了熬好的药膳,叶知秋端过那碗药膳,只觉得自己鼻息间满是苦涩味,不禁皱了眉。
这药这般苦,能喝吗?
下一秒,一双手伸到他面前将药膳接了过去。
叶知秋抬头,便瞧见了枉殊将药膳一饮而尽,脸上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将空碗递给仆人后,还对他笑了笑。
叶知秋瞧着他没说话。
枉殊瞧着他眨了眨眼:“嗯?”
“哦。”叶知秋应了一声,也跟着眨了眨眼。
枉殊没忍住笑出了声,叶知秋也跟着他笑了起来,瞧着有些傻。
枉殊受的伤不重,只是受伤面积大,流的血多,看着吓人。
几日后,枉殊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临近晚间,叶知秋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几秒后,拿起化妆容的用具,给自己化妆容。
一步一步化的很用心很用心。
化好妆容之后,叶知秋起身去到挂着戏服的架子前挑了件戏服,换好后又带了头饰……
等这一切都置弄好后,天色也不早了,也到了约定的点了。
枉殊瞧着站在戏台子上的叶知秋,愣了一瞬,他是真的没料到。
没料到叶知秋会用他给的东西,更没料到,叶知秋穿戴上会如此惊艳……
乐曲响起,叶知秋随着曲子展歌喉,舞身姿,只为他一人………
一舞结束,叶知秋坐在枉殊旁边,将头上略显繁重的头饰取下来了些放置在一旁,给枉殊倒了酒后,也给自己倒了。
而后喝了起来,没说话。
枉殊瞧他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会儿,也喝了起来。
叶知秋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没一会便又些醉了。
之前陪着枉殊喝,喝到最后,其实他连三杯都没超过。
枉殊瞧着他这大有一副不把自己灌醉不罢休的架势,伸手将他的酒杯给夺了,微微皱了皱眉。
“喝那么多做什么?”
叶知秋转头看着枉殊,醉意上来了,他的脑子已经有些迷糊了。
“你管我啊。”
说着就伸手去夺酒杯 枉殊拿着酒杯往后躲了几分,叶知秋抓了个空。
叶知秋皱了皱眉,起身站在他身侧,垂眸朝他伸出手:“你给我。”
“不给。”说着又将拿着酒杯的手往一旁伸了出去。
叶知秋弯腰伸手去夺,又夺了个空。
叶知秋看着他,冷了神色:“给我。”
“不给。”
“为什么?”
“我要管你啊。”
叶知秋弯腰朝他扑过去:“你别管我啊,给我,我不喝醉,我怎么敢向你表明心意……给我……”
枉殊听了他的话,一愣,酒杯被夺走了。
“拿到…啊……”
叶知秋来没来得及窃喜,忽然被人猛地一拽,拽到了怀里。
叶知秋转头有些懵的看着枉殊,下一秒,枉殊的气息朝他逼近,低头吻、上了他的红唇。
叶知秋脑袋瓜子“嗡嗡嗡”的乱作一团,瞳孔猛地放大,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不知该做出什么动作。
枉殊在他唇上停留了几秒,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叶知秋,你听好了,我,枉殊,心悦与你,你可愿同我一起?”
叶知秋脑子慢一拍的反应着他的话。
“心…心悦我?”
“嗯,枉殊心悦与叶知秋。”
“我愿,我叶知秋也心悦枉殊。”
话毕,叶知秋抬头凑到了枉殊唇边,吻、了上去。
一转眼,半月一过,张妈妈来了枉府要接叶知秋回去。
枉殊跟着叶知秋一同去找了张妈妈。
张妈妈这人精的很,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瞄了几眼,笑了:“枉先生,这时日到了,我就带着我家小叶走了啊,毕竟余音阁的生意还等着我们小叶呢。”
话毕转头看向叶知秋:“小叶来,我们走。”
“张妈妈,我………”
枉殊将叶知秋拽到身后,打断了他的话:“张妈妈,我要赎回叶知秋的卖身契。”
张妈妈看了枉殊一眼,目光落在叶知秋身上,叶知秋对上张妈妈的视线,点了头。
“我家小叶愿意,我也不好多说,只是我们小叶在余音阁也是头牌,这被枉先生拐跑了,我这……”
“张妈妈放心便好。”
“那行,小叶啊,张妈妈走了。”
“嗯,妈妈慢走。”
张妈妈走后,枉殊转身将人抱在了怀里:“后悔吗?”
叶知秋抬头看着他:“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枉先生,你后悔吗?我可是个拖油瓶啊。”
“不悔,终生不悔。”
“嗯,那我便放心了。”
叶知秋说完看着枉殊笑了起来,一双眼睛仿佛坠入星辰一般。
枉殊拦腰将人抱起:“知秋,我们去歇息好不好?嗯?”
叶知秋一愣:“青天白日的,你怎么……”
“我怎么了?知秋要是嫌累的话,躺着便好,我自己来……”
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过去了,陪在枉殊身边,即使什么都不做,叶知秋都觉得开心。
晨时,日出东山。
睡梦中的叶知秋,下意识的往一旁人怀里缩,却没感受到熟悉的拥抱。
脑子清醒了些,转头看了一眼,没人。
叶知秋坐了起来,缓了一会神,下了床榻。
穿好衣服出了屋子。
在府中转悠了许久,也没瞧见枉殊的身影,拦下了一个仆人。
“枉先生人呢?”
“叶先生,枉先生昨夜连夜回了中都。”
“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并未。”
叶知秋点了点头朝着住处走去,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告诉他,搞什么呢?
应该过不了两天吧,等你回来了,让我想想啊……
哎,算了,等回来了,我就抱抱你,说我想你了……
快回来吧……
既然是昨夜连夜走的,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吧。
自此后,叶知秋的日子就变成了吃喝玩乐等枉殊。
这一等啊,就等了几月之余,这期间人没回来就算了,就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叶知秋急了,可急也没用,他只能等着。
初冬,天气转寒,叶知秋闲着没事干在府中转悠,不小心听见了几个仆人在哪窃窃私语。
“中都那边传来信说,咱枉先生要跟宋小姐完婚了啊?”
“是啊,那咱府中这位呢?又算什么?”
“哎,你傻不傻,枉先生那不成会娶他?顶多算是先生的玩物,咱们将人伺候好了便是。”
“也是,听说枉先生跟宋小姐是青梅竹马来着………”
“几月前枉先生匆匆赶回去好像也是因为宋小姐生病了………”
“………”
叶知秋听了只觉得浑身冰冷,脑子一片空白。
是吗?
不是的,他才不相信呢,他要等枉殊亲口告诉他,他才会信……
叶知秋等啊等,从初冬等到了初春,天渐渐回暖,可他的心却停留在了寒冷的冬日,甚至比那还要寒。
枉殊没有回来,只是他和那宋小姐的消息越来越多………
叶知秋听着,心一点点一点点的往下沉着,沉着沉着,叶知秋觉得他都有些麻木了。
可他还是不愿相信,不愿相信那个说要和自己一辈子的人是在骗他,不愿相信对他百般好的人是在骗他……
叶知秋继续等着,等到了初夏,天气慢慢的热了起来。
但叶知秋就跟感觉不到一样,他觉得他冷,很冷很冷………
冷清的府中突然张挂起了红绸缎,每一处都充斥着喜悦,叶知秋只觉得自己被人推进了冰冷的深渊,对这一切感到害怕………
终于,枉殊来了消息,让府中的仆人将书信转交给他。
叶知秋抖着手将书信打开,看见内容后,本来有希望从谷底爬出来的心,彻底被人一巴掌给拍了下去,再也上不来了………
一张纸上,简简单单的只有七个字。
我即完婚,你自便。
我自便?
好啊,真的很好啊………
枉殊,我很开心啊,开心你把真相告诉我了,看来你还记得我这个玩物啊,这便好……
人啊,要学会知足,我很开心……
叶知秋带着自己的东西回了余音阁,整个人颓废到了极致,感受不到一丝生气………
叶知秋找到了张妈妈,张妈妈看见叶知秋,愣了几秒。
而后笑着伸开了手:“小叶来,让妈妈抱抱。”
就在这一瞬,叶知秋再也绷不住了,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流,快步朝着张妈妈走去,抱住了她。
“张…张妈妈……”
“妈妈在呢,小叶想哭就哭吧,妈妈在呢……”
无声的哭泣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哭的发不出一点声音那种………
叶知秋哭的不成样子,张妈妈抱着他,只觉得心疼。
“小叶别哭了好不好,妈妈心疼啊……”
“………”
“小叶乖啊…不哭…… ”
“………”
叶知秋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张妈妈一直在哄他,没有一丝不耐。
叶知秋自小便是在余音阁长大的,换句话说,他叶知秋早便把张妈妈当成了亲人。
在张妈妈面前,他所有的伪装防备,都会消失……
唱戏这门活计,也是张妈妈手把手交给他的………
“呦,瞧瞧这眼睛都哭肿了,张妈妈带你去洗洗脸啊……”
“………”
张妈妈带着叶知秋洗了脸,叶知秋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坐在哪跟个木头似的发愣。
“张妈妈,你能帮我把头发给剪了吗?我想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见那人。”
“想好了?”
“嗯,想好了。”
“好。”
不过一会的时间,及腰的长发便不复存在,全部瘫软在了地上………
张妈妈为叶知秋准备好了衣物和银两,将人给送出了余音阁。
“小叶啊,别一走,就把张妈妈给忘了啊。”
“张妈妈放心,我不会的。”
“好,好好,那就好,去吧……”
“嗯……”
春去秋来,季节更替,一转眼便过去了两年。
叶知秋正一点一点的将那人埋藏在心底,知道自己看不见,也想不起。
叶知秋的生活还算不错,自由自在,悠闲的不行。
每隔一段时间,叶知秋便会去看张妈妈,毕竟,在他心里,张妈妈便是他唯一的亲人。
叶知秋来到余音阁,刚迈进大门一步,余光瞥见阁内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一顿,躲在了一旁的牌子后面。
于此同时,那被他深深埋藏于心底人,又一次慢慢的开始攻占他的心。
叶知秋本以为自己已经对那人无任何牵念了,可当瞧见人时,叶知秋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自己对枉殊的感情。
“枉先生,真的不派人去寻叶先生吗?”
“不必,只要知晓他过的好,便好。”
“或许您把当年的真想告诉叶先生,叶先生还会回来……”
“当年是我将人逼走的,将他的心伤透了,我又哪来的脸去乞求他的原谅啊,只要他好好的什么都好,可,我还是好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一眼………”
叶知秋听到了,他不傻,自是明白两人话中的意思。
原来当年是故意把他逼走的啊……
可那又如何?
伤了就是伤了,破镜不会重圆,只会更破。
枉殊出了余音阁,叶知秋看清了枉殊的脸。
叶知秋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差一点就冲了出去………
枉殊走远了之后,也是去走了出来,看着枉殊背影,笑了。
枉先生你放心,我很好。
不过我一戏子,实在配不上您的痴情,也担不起您这份爱意。
枉先生啊,你知道吗?
你用小半个月的时间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也用了一年的时间让我知道了这份爱我应该付出什么。
而这份付出,我需要用一生来填补。
我胆小,我不敢再来一次,属实配不上您的痴情……
爱意轰轰烈烈,而我,只属过客………
“戏子情深,奈何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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