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求你帮我一个忙

王一博像是没有看到肖战，径直走到医生办公桌前，眸色深沉，低声道：“医生，缴费单。”

“好的，做孩子能做到你们这个份上，也是当父母的幸运，我现在就把针给苏锦绣用上，让患者不那么痛苦。”

医生一脸欣慰，有一个这样的儿子就值得骄傲，更不用说两个了。

肖战对医生默默鞠了一躬，转身走出医生办公室，脸上风平浪静，内心波涛汹涌。

王一博怎么在这里？

他来干什么？

5万一针，一天要打两针，哪怕只有两天也是20万，他该怎么还？

开口拒绝吗？

他又怎么忍心？

只要能让苏锦绣临走之前，不那么痛苦，他的尊严又算什么？

肖战颓然靠在走廊墙壁上，苏锦绣的濒危宛如一记重锤，在肖战心门上凿开了一道裂缝。他的喉咙又酸又痒，头脑涨得发疼。

他身心俱疲，医院阴沉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成纤薄的一条，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强撑着，养母病重，养父卑鄙，十八级台风来了，他这根顶梁柱都没资格倒下。

突然，一双皮鞋映入眼帘，抬眼一看，是王一博。他冷峻如冰，连正眼都不曾分给肖战一下，只是看着窗外的天空。

看来又要下雨了。

云雾弥漫，空气骤然溽热熏蒸，天空也丧失了那种幽深的蓝色， 变得雾蒙蒙。

“我…回头还你钱。”

肖战本来想说“我不要你的钱”，可话辗转在唇边，几经流转，还是收下了，一同放下的还有他的傲气。

“不必。这是我该偿还的。”

王一博把一张卡放到窗台上，手插在裤兜里，似乎一声轻叹。

当年肖战偷偷拿饭出来给他吃，一次比一次丰盛，若是还没有猜到是苏锦绣刻意为之，那他也就太蠢了，这点钱只当是偿还年少时的恩情。

“卡里有100万，没有密码，需要就用，不必问我。”

王一博本来已经走远几步，又退回来，扭头死盯肖战：“收起你可怜的自尊心。若是不想让她太痛苦，就收下。我们之间……”

他停顿半刻，深深吐出一口气，嘴角凄然一笑：“哪还有什么我们。”

说罢，王一博头也不回走了。他可以开车五个小时，一下不停跑来送钱，却不会在肖战流露出一丝不舍。他是高贵的狮子，怎么能像一只狗那样摇尾乞怜？

只为了别人不屑一顾的爱？

他不允许自己那么不值钱。

肖战紧紧攥着银行卡，几乎要将手心割裂开，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割接的缝隙里是禁锢在年少时光里的回忆。

他的少年总是那么爱笑，一笑就扬起小奶膘，露出可爱的小括号，眉眼弯弯，吃东西的时候，总是把嘴张得很大，似乎不管吃什么，都能吃得很香。

现在两人形同陌路，他连看都不愿意再多看自己一眼，又能怪谁呢？不是自己刚撂下的狠话吗？

肖战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苏锦绣就是这两天了，不能再分心，要好好把养母送走。

肖战擦干眼泪，回到病房，他要撑起来。苏锦绣形销骨立，安静躺在病床上，发出均匀沉稳呼吸，看来针已经打上了。肖战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突然一阵大风卷起窗帘，窗外响起滴滴嗒嗒的雨声，一道电光闪过，霹雳一声巨响，一个炸雷在楼顶响起，倾刻间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风夹着雨水斜飘进窗内，肖战赶紧关上窗户。

“琛琛！”

苏锦绣惨叫一声，瞪大了眼睛，从病床坐起来，旋即身子一软，又瘫倒在床，大口喘着粗气。

“妈妈，我在呢。”

肖战握紧了苏锦绣的手，急切呼喊，苏锦绣悠悠醒转，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战战啊，我的宝。”

“是我，妈，您的战战回来了。”

肖战哭得泣不成声，哪怕叮嘱过自己上万次，在妈妈面前不要掉眼泪，可是苏锦绣那句“我的宝”让他瞬间破防，再也忍不住了，以后没有妈妈，他再也不是谁的宝了。

“琛琛…怎么…没来？”

苏锦绣陷入沉思，她似乎遗忘了肖琛夭折的事实，固执寻找另外一个孩子。

肖战难道要提醒苏锦绣，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肖琛这个人了吗？

他说不出口。

“苏锦绣，该打吊瓶了。”

小护士推着护理车走进来，手脚麻利，埋怨着雨下得太大，故意问道：“哎，刚才那个是你弟弟吧？怎么走了呢？你们两个一个俊一个俏，乍一看跟双胞胎似的。”

双胞胎？！

肖战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大胆的念头，既然苏锦绣领养他，是觉得他和夭折的肖琛长得像。

那让王一博来假冒肖琛是不是也能行得通？反正苏锦绣现在已经迷糊，分不清谁是谁，完结一桩心事，让她放心离开。

念头像小火苗一样刚露出头，就被肖战自己泼了一盆凉水，他不想去求王一博，不想再欠他的人情了。

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可是他不愿意欠王一博的情，可苏锦绣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又该怎么还呢？

“琛琛…琛琛…”

苏锦绣还在念叨着，干瘪的眼珠流出浑浊的眼泪。

肖战紧紧攥着手机，王一博的对话框就显示在上面，只需要轻轻一拨，就能联系到他。

“一博，能求你帮我一个忙吗？”

信息已经编辑好了，只要轻点发送，肖战的手点在『发送』按键上，心一横，点下去，他才惊讶发现汗水已濡湿T恤衫。

接下来，肖战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捧着手机，看着对话框，突然想要撤回信息，却发现已经超时撤不回了。

一条信息跳出来。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像在肖战心底投了枚炸弹。肖战怔怔看着这个『好』，王一博连什么事情都不问，就直接答应，难道他要他的命，他也给吗？

来不及多想，他编辑一条信息发过去，大意是让王一博假扮肖琛来骗一下苏锦绣，让她安心走。

他没指望王一博会答应，可一会信息过来——“好”。

又是一个好。若是无爱，又何必答应，若是有爱，为何简简单单一个字？

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几分钟，天地已经分不开，空中的水往下倒，地上的水到处流，一片灰暗昏黄。

肖战又有些后悔，这么大的雨，为什么要让王一博冒雨过来？

正想着，王一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就那样毫无征兆，好像他从未离开，信息发出去不过五分钟，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谢谢你，一博。”

肖战手足无措，毕竟先求人的是他，除了这谢谢，他还能说什么？

“不必。我现在是肖琛，算来应该算你弟弟吧。”

王一博嘴角浮起一丝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地下车库一直等着，难道就为了肖战的一声召唤？

王一博走到苏锦绣的病床边，抓住她干瘪的手，柔声道：“妈，我是琛琛。”

“琛…琛？”

苏锦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伸出另外一只手摩挲王一博的头发，眼前的男人眉眼酷似她的琛琛，从额头到眉骨再到鼻梁，一点点下滑，哪里都不舍得放过。

“好孩子～”

恍惚间，苏锦绣蓦地剧烈咳嗽，胸膛起伏，嘴里喷涌出大量黑血。

肖战赶紧冲上去给苏锦绣擦嘴巴，生怕她被血呛到窒息。

毛巾脏了，刚要拿条新的，却悚然发现，王一博的裤腿上被溅上了血点子，沾上重病之人的污血，估计已经惹毛了这只冰冷的狮子。

王一博只当是没看到，继续握着苏锦绣的手，待她平复下来，又端来水杯，用勺子一口一口喂她喝水。

医生来看过，说是打针后的正常反应，吐出黑血，至少能让病人舒服一些。苏锦绣又陷入长久的昏迷，可手却抓着王一博的手，不肯松开。

大雨下了一整夜，敲打着玻璃窗，天空低沉，装满了雨水，仿佛涨破了，雨水持续不断，固执顽强，使人发疯，暴雨似乎像人一样，带有暴怒情绪。

两个人陪着病人枯坐一夜，期间苏锦绣发病好几次，差点晕厥过去，几番挣扎，竟然撑到了天亮。

肖战靠在病床头打瞌睡，他在强撑着精神，王一博也没说什么，天快亮时就走了。

他能陪苏锦绣一夜，肖战就已经万分感谢了，只不过心底一阵失落，他们最多也只能是普通朋友关系了吧。

盛夏的早晨，阳光已经有些灼人。肖战迷糊中拉下靠近床头的窗帘，才发现床头的花瓶已经换了新水，两只黄色芍药花生机勃勃，片片舒展。

刹那间，阴沉的病房如同落入两只黄色蝴蝶，亮眼多了。

谁放的？

肖战环顾四周，屋里却没有旁人。

“呦呵，咱家大明星肖战回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住两天院就好了，回来干什么？带钱了吗？没钱，人回来也没用啊，钱治病不治命，你妈呀，命不好！”

一个男人牙签剔着牙，穿着拖鞋走进病房。

肖战一股火噌噌冒出来，养父肖宏伟总算是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