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来了。”
肖战满腔怒火,还是恭敬叫了一声肖宏伟。
之前只要提到苏锦绣的病,肖宏伟轻则满脸不屑,重则讥笑诋毁,妥妥开始基因突变,往白眼狼那个种族越靠越近。
肖战讨厌极了这个养父,他总是说为了家人考虑,牺牲的永远都是家人的利益。
当他五十岁的时候还算挺拔如三十岁。可六十岁以后,身体骤然回缩,像跑了水的羊毛大衣,含腰驼背,形销骨立,如猴子一般。
“吃饭了吗?我这里还有剩的半根油条,别说我不疼你,不是给你带饭了吗?你妈病成这样,估计也不用吃什么东西。”
肖宏伟说着,把手里提溜着的塑料袋甩到床头柜上,贼眼滴溜溜转,瞥着两朵芍药花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买花,浪费钱,你妈又不看,不如给我吧。”
肖宏伟伸手想去拿花,肖战护在花前,不让他动。
“爸,您陪陪妈吧,医生说她也就这两天了。”
肖战还在奢望肖宏伟能有一点点良心,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他们一辈子了,总归是有点情意吧。
“是吗?怎么会这么快?!”
肖宏伟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慌张神色,让肖战有点欣慰,可下一瞬他整个人就石化了。
肖宏伟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走到苏锦绣的床头,脸上褶子堆到一起,轻声道:“锦绣,你醒醒,给我签个字。”
苏锦绣无意识在病床上发出“呜呜”声,眼神迷离。
“肖宏伟!你在干什么!签什么字?!”
肖战一把扯开肖宏伟,肖宏伟自然比不过身强体壮的肖战,被拽得一个趔趄。
“艹!你他妈拽我干什么?!我这是正经事,你别装了,对你妈这么好,不就是惦记她的遗产吗?告诉你,肖战,你不过是我们领养回来的孩子,我们的家产你一点份也没有。”
肖宏伟骂骂咧咧,用手指弹着文件,得意道:“告诉你无妨,肖战,我在外面早就有了一个儿子,亲子鉴定过了,纯种。”
“我和苏锦绣是合法夫妻,那我的儿子也应该是她的儿子,当然可以继承她的遗产,你不过是个领养来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一个有血缘的孩子,难道还抵不上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吗?”
肖战从来没有这样难堪过,完全不想承认,对面这个满口荒唐的男人,是他曾经喊了十几年爸爸的养父。
一个男人究竟有多无耻,才能想出这种点子来谋算妻子的遗产。
他的这位养父,即使当初在领养书上签字了,但是始终没有真正接纳他。
他喊了多年的爸爸,在他心里仍比不过有血缘的儿子,虚伪的父子情,透着荒唐。
怪不得苏锦绣会得了癌,原来这些年她早就知道那个私生子的存在,苦熬着,抑郁成疾,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你滚!妈都是被你害的,我不允许你再来伤害她!”
肖战低声嘶吼,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他为苏锦绣不值,明明是个人渣,为什么还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哼!走就走,就算不签,我也是要上法庭告你们的,我的钱休想进了外人的口袋!”
肖宏伟趁肖战愤怒不注意,顺手捏起那两只黄色芍药花,轻蔑一笑,甩来甩去,朝门口走去。
“啊!疼死了!”
肖宏伟突然惨叫一声,他拿芍药花的手腕被一个男人狠狠钳住,瞬间疼痛钻心,飙出眼泪。
这个男人浑身肃杀之气,宛若地狱里重生的鬼魅,似乎靠近这人,周边的温度都要降下来,冰冷得可怕。
“放下。”
男人嗓音带着狠厉,压迫感让肖宏伟禁不住打哆嗦,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从记忆深处泛起,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手一松,花掉落的一瞬间,被男人捞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肖宏伟突觉身体失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重重摔到地上。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连肖宏伟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被这个男人撂倒的。
肖战看着宛如天降的王一博,动作行云流水,一招就把肖宏伟制服了。
“我艹!哪来的小崽子,敢摔大爷我,看我…嗷嗷…放开…放开…”
肖宏伟的狠话还没放完,手臂就被王一博一下撅到后背,老骨头“嘎巴”乱响,肖宏伟只要敢再啰嗦一句,胳膊肯定就被撅折了。
“滚。”
王一博语气里连愤怒都没有,对于肖宏伟这样的男人,对他生气都是在侮辱自己。
“行,肖战贴上的小白脸是吧,咱们等着瞧。”
肖宏伟放下狠话,一溜烟跑走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跑再说。
“啊,那个,谢谢你,一博。”
肖战心中升腾出愧疚感,养父如此不堪,恰好被王一博看到,替自己解围。
想当年,肖宏伟最反对他和王一博在一起,当着王一博的面说过多少无耻的话,王一博为了他都忍下来,只为了求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往事种种,一股脑涌上心头。也许当年王一博的离开,恐怕是对他的家庭失望了吧。
王一博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床头柜,把两朵芍药花重新摆进花瓶,似乎怎么摆都不满意,两朵硕大的花头,一前一后,又摆成并排而立,端详一会,又重新摆成一前一后。
“你买的花吗?”
肖战没话找话,王一博几乎不和他说话,连眼神都不曾分给他一下,他做的事越多,就越沉默,谁也没办法从他嘴里掏出更多的话。
“笃!笃!笃!”
有规律的敲门声。
肖战扭头一看,是王一博身边的岁寒,一米九的大个子,身材魁梧,手里拎着几个牛皮纸袋。这就是孙君伟说的,曾经替王一博杀过人的那个属下吗?
“王总,您要的早餐。”
岁寒突然咧嘴憨笑,杀气顿时全无。
“放桌上。”
“那个,王总,我也还没吃。”
“滚。”
“好嘞。”
……
屋里重新恢复平静。王一博走到窗前,扯开窗帘,炽热的阳光顺着缝隙溜进屋。
“吃饭。”
王一博终于开口了,不似刚才霸气,这时病床上的苏锦绣剧烈咳嗽起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紧紧抓住肖战的手,眼神透着悲凉不舍,似乎有很多话说,只是断断续续地拼凑在一起,始终不过一句话:“宝啊,妈妈要走了,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对上肖战的无助目光,王一博瞬间收敛眼神,露出痛惜心疼的神情,沉声道:“我去叫医生。”
肖战的心里有些未知的情绪在破土而出,然而很快注意力就被眼前的苏锦绣占满了。
他的养母正在生命弥留的最后一刻,生命一点点流逝,要离他远去了,他要一个人在这个尘世孤独跋涉了。
“信…”
苏锦绣嘶哑着喉咙,手努力朝枕头下翻着,每动一下,她就剧烈喘着粗气。肖战赶紧掀开枕头,被褥下藏着一封信和一封文件。
“给…你的…”
苏锦绣眼睛突然有了光芒,那年她从一堆孩子中,一眼就挑中了肖战,福利院的孩子脸上多少都带生活悲苦的痕迹,可唯独肖战天生一张笑脸,让人忍不住欢喜。
“妈,您不要丢下我,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带您去做。”
肖战像小时候那样,俯在苏锦绣的身上,眼泪混着滑落,渗透棉被,他浑身被恐惧浸透,即使想好了生离死别的画面,可这一天真的到来,他害怕极了。
苏锦绣大口喘气,却已经吸不进去更多的氧气了,挣扎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肖战泣不成声,抓着苏锦绣的手,泫然落泪道:“妈,我懂,您不要被装进小盒子里,我会把您撒到大海里,您放心。”
苏锦绣这才停止挣扎,接着又嘶哑低声唤道:“琛…琛…”
此时医生和王一博同时来到病房,听到苏锦绣的呼唤,王一博抢步来到苏锦绣的身边,抓住她的手,回应道:“妈,我在。”
苏锦绣倏忽睁开眼睛,她惦记的两个孩子都在,突然生出一股力气,把肖战和王一博的手抓到一起,对肖战虚弱说道:“战战…照顾好你弟弟…”
“妈,我…”,肖战略微迟疑,旋即点头,神情肃然,郑重点头:“我一定照顾好他。”
两个人的手紧紧叠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苏锦绣抻直了脖子,弥留之际,她有不舍,有遗憾,可终归有两个孩子在身边,终于闭眼,阖然长逝,她煎熬了五年,还是躲不过生离死别。
肖战艰难喘息着,带着哭腔,呼唤着苏锦绣。悲莫悲兮生别离,轮到自己,他才明白,这情绪有多难消化,简直钻心蚀骨。
苏锦绣的葬礼很简单,王一博全程陪在肖战身边,并不多说什么,肖宏伟连面都不曾露过,就像这个世上从未有过这个人。
“谢谢你,一博,欠你的,我会慢慢还你。”
肖战非常感激这几天王一博能陪在他身边,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还?你还的起吗?你怎么知道我还会稀罕你的偿还?肖战,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和你无关,你别自作多情了。”
王一博话语冰冷,眼神睥睨,转身离开的瞬间,沉声道:“肖战,我们没关系了,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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