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经此一役，朝堂的队伍算是彻底划分明确了。就目前形势来看，显然太子党更具有优势，可不到最后的时候，谁又知道这皇位最终会花落谁家。

　　红日初升，庄严肃静的皇宫被镀上一层金光，但一声茶盏碎裂的刺耳声音，硬生生把这安静的寂空撕开了一道口子。

　　“你就非得将他立为太子妃？！”

　　王一博挺直了腰板跪在地上，任凭碎裂的瓷器片砸在自己面前，面色依旧冷清，只是微微蹙了眉，抬头执着地看着皇上，声音坚定：“父皇，儿臣心意已决。”

　　看着他一副非肖战不立的模样，皇上被气的浑身发抖，一时气血上涌，怒道：“我大燕自开国以来，断没有男后一说，且未来储君必为正宫皇后所出。肖战是个人才，朕知，你心悦于他，朕亦知，可这太子妃之位，朕断不答应！”

　　闻言，王一博便敛下眸，依旧是一贯淡雅如雪的出尘气质，可说出来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母后忌日，父皇雄风不减，宠幸了一个宫女，听说该是怀有身孕了……”

　　“王一博！”

　　皇上震惊的看向他，额角的青筋暴起。可他带有威胁性的警告却并没有阻止王一博说出后面的话：“可笑的是，大燕民间皆言，父皇与母后伉俪情深。如若这是成为一个君王的必修课，那恕儿臣永远是一个失败的学徒。”

　　末了，王一博再度抬眼看着已经撑在御案上已经摇摇欲坠的人，鹰眸中锐利的目光像是质问，又像是决绝：“儿臣不愿做戏。”

　　皇上见王一博那不愿就范的架势，再加上心中被戳中痛处的愧疚与不安，大手一挥指着外面训斥道：“滚出去！”

　　难得的，一向在皇上面前那个温润有礼的王一博像是卸下了所有伪装，眸色冷冽。

　　当他从宫人嘴里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这些年来，他对他这个所谓父皇的敬仰就已经全部崩塌了。

　　这些话，王一博在心里憋了足有半年，却未曾想竟是在这种场合下问出口的。

　　他的父皇，痴心不改的父皇，在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忌日时，在他们曾经欢爱的地方宠幸了另一个女人。如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会将此事隐瞒下来，甚至将怀有龙种的人连名分也不愿给一个。

　　王一博从小就从别人口中听母后和父皇是如何的两心相许，可身为帝王，三宫六院的无奈他也深知。即便做不到这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没想到也是如此的薄情寡性。

　　当情深义重变成了虚情假意，连同床共枕的人都不能付诸于真心，那还不如孑然一身来的痛快。

　　帝王家最不讲真心，或无情，或冷酷，或残忍，甚至君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可这又如何？

　　王一博可以学着冷酷杀伐，学着不择手段，甚至于心狠手辣。但偏偏这真心一颗，他就是要给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要无尽偏爱，要明媒正娶，要昭告天下，他王一博就是非肖战不娶。

　　没人能阻止王一博。

　　于是，王一博并未乖乖的顺着他父皇给他的台阶下，而是行礼出门后，撩袍跪在了御书房外的玉阶之下，迎着烈日，身如劲松，不为所动。

　　门外听得心惊胆战的德公公见此情形，便赶忙挥着拂尘进入殿内，躬着身子对站在窗边面色愠怒的皇上道：“皇上，殿下没走，还跪在外面，日头这么毒，恐伤了身子啊。”

　　皇上冷哼一声，脸色一沉再沉：“朕没瞎，他这是在向朕示威。去查，到底是谁把那晚的事情告诉太子的。”

　　德公公见皇上依旧不松口，便只好答应着退了下去。

　　皇上的眉眼压着，现下皱起眉来，倒和王一博有几分神似。他的胸口很闷，看着执拗的王一博，一时间像是看见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只不过，他被这皇位束缚着，改变了太多，也放弃了太多。他爱皇后，爱到忌日那晚醉酒后宠幸了一个和她略有几分相像的宫女，他知道这是有人有意安排，在借机挑拨他和太子的关系，但他就是要看看，他这个儿子是会变得和他一样，还是真的能守住帝王家那最不值得相信的真心。

　　相较于皇宫气氛的压抑，此时京城外郊林的练兵场却格外热闹。众士兵们围着圈呐喊助威，个个热情高涨，时不时爆发出几声热烈的喝彩。

　　圈内的两人正在拿着木剑比试，看着沙地上浅浅深深的坑，似乎是已经打了好几个场合了。而现在，两人对峙着，战况焦灼，看起来实在难分胜负。

　　肖战穿着盔甲，木剑在手腕里转了一圈，整个人的战欲被轰然挑起，周身的气质粗狂不羁，低喝一声就猛冲过去朝那人来了一剑竖劈，那人反应也快速，立马横剑一挡，却不料低估了肖战的臂力，竟被他直接生生压的单跪在了地上。

　　肖战的力量太强，压迫感更甚，嘴角微挑带了些戏谑：“有进步，只可惜……”

　　话音未落，肖战便周身一转，双手握剑落下好几个劈刺，力度一次比一次大，那人习惯性的抬手挡着，只感觉那震感从剑身传到骨头，连带着整个臂膀都发麻！

　　下一秒，攻击再度袭来，肖战没再手下留情，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木剑被劈的断裂开来，而肖战的剑却来不及闪避，眼看着剑就要落下来，他赶忙闭上眼睛，只感觉胸口一痛，就被人直接踹了出去。

　　“喔噢！！！”

　　“将军威武！！！将军必胜！！！”

　　听着周边人的喝彩，吃了一口沙子的人这才啐了一口唾沫，捂着胸口睁开眼睛看着依然悠然自得的肖战，他将木剑扔至一旁，凌厉的眸子睥睨着那人，却是带着笑：“世子还是差的太远了。”

　　林俊却不以为然，自己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了揉胸口一边笑道：“行啊你小子，几年不见果真是神勇无敌，不愧是我们大燕的镇北将军。”

　　“少贫，手脚功夫不见长，嘴皮子倒是越发厉害了。”

　　肖战抿嘴一笑，并排着和林俊往外走。

　　后面的沙地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较量，喊叫声依旧不断。士兵们常年在外跟着肖战东征西讨，现下回来了，好不容易有了安稳日子，自然要在训练完之后找点乐子。

　　而这林俊是藩王晋王的世子，早年常常和他父亲在军营里骑马射箭，一来二去，就和肖战成了好兄弟。这次地方来朝拜，晋王年迈，就派了他过来。

　　林俊拍了拍身上的土，跟着肖战在军营里逛，突然想起今日自己刚入京城时听到的传言，他便忍不住八卦道：“听说你小子和当朝太子在一起了，真的假的？”

　　肖战挑了挑眉，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连锋利的眉眼都柔和下来，颇有些自得的显摆之意：“你觉得这要是假的，本王还能容忍它到了都能传到你耳朵里的地步？”

　　看他这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林俊嫌弃的撇了撇嘴，抱肩轻哼一声：“嘚瑟什么，还本王，这次朝拜，我倒要看看那太子殿下是多么的英俊如斯，能让你这万年铁树开花。”

　　两人正说笑着，却突然见玄云匆匆从外面跑进来，面色焦急，见了肖战便连忙单膝跪地的拱手道：“将军！宫里来人说，太子殿下今日惹得皇上龙颜大怒，现下正在御书房外罚跪！”

　　只一瞬，林俊就感觉肖战周身的气质陡然冷冽，近乎让人有种胆寒的杀气腾腾。

　　“回宫。”

　　还未等林俊反应过来，肖战便捏着拳头走了，那样子，像是要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