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跨年夜,江城医院依旧繁忙。
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不是值班医生就是被救护车接来的急诊,在医院里丝毫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永远都是这样繁忙。
祝寻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站在医院大屏幕前,看着屏幕里播放着跨年夜的盛况。
医院里很热闹,医院外的世界也很热闹,只是两种热闹不一样。他站在那儿,一身雪白,像雕塑一样,很安静,眉眼俊美却冷淡,值班的小护士经过也不敢打搅,偷偷看了一眼以后就离开了。
大屏幕放的是江城跨年夜时的各种盛况。
除了各个商业广场的倒计时晚会以外,也就剩下线上的各种表演晚会了。
看了一会儿,身边多了一个人。
外科的楚博涵医生道:“可惜了,今年也没有跨年烟火晚会,我女朋友前几天还吵着想去,结果根本就没有。”
祝寻收回视线,垂下眼,声音很淡,“五年前开始就没有了。”
“是吗?”楚博涵挠了挠头,“我以为这些年一直都有的,没怎么关注……”
祝寻看了他一眼,“五年前的江边跨年烟花发生了踩踏事故,之后就再也没有举办过大型的烟火晚会了。”
果然,楚博涵愣了一下,“啊……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你查完房了?”祝寻将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了出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看过了,”楚博涵耸了耸肩,“没什么问题,我待会儿准备出去吃个宵夜,你去不去?”
连续五年了,跨年夜要么值班不出门是祝寻的惯例,他淡淡道:“不去。”
没有人不知道祝寻的性子,也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外号,心外科的“冷脸修罗”,冷淡且不近人情,不举报你值班时间出去吃夜宵就不错了,于是楚博涵见好就收,笑嘻嘻道:“那就麻烦你了,祝医生。”
说完就走了。
大屏幕上仍旧在播放着各地倒计时活动的录像,看上去格外热闹,祝寻收回视线,望着大屏幕,晃神一瞬。
五年前的跨年烟火……
他闭了闭眼,没有再想,离开了医院的大厅,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心外科的住院部今晚平静极了,没有突然心跳停止的病人,也没有别的意外。祝寻坐在办公室里,听见门口两位小护士小声地聊着天。
“Santa乐队回归了……他们要回国进行巡演诶。”
“我刚刚看到热搜了,我听说他们第一站会在江城举办演唱会,我希望我能够抢到票。”
“我也是我也是!如果能够抢到票就一生无憾了!我好想去看Pthahnil!我爱死他了!他是我最喜欢的乐队主唱。”
“Santa乐队真的很酷,每一个乐队成员都是用堕天使的名字命名的……”
两个小护士还没聊完,电话就响了,吓得她们两个立刻闭上了嘴,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去,接电话的接电话,守着的守着。
祝寻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然而,还没休息一会儿,门突然就被打开,之前在外面聊天的那名护士一脸惊慌失措:“祝医生!楚医生的外科急诊来了一位病人,是被酒瓶砸伤了头部,情况很危急,但是他们说现在联系不上楚医生,您看……”
祝寻站起身,声音冷淡,“知道了。”
他快步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往急诊科走去。
祝寻赶到急诊科的时候,看见那个被送来的人满头是血,躺在病床上一直在哀嚎。祝寻戴上口罩,以及医用手套,坐到那个人身边,瞥了一眼,看见那个人手臂上有一个很大的纹身图案。
祝寻认得,是堕天使的图案。
他垂下眼,没再理会别的,立刻开始帮伤者清理伤口。
酒瓶破裂的碎片扎进了这个人的头皮,还好扎得不深,但是也足够他吃苦头了。祝寻在进行清理的时候,听见身边帮忙递工具的小护士吃惊道:“你是……你是Santa乐队的吉他手Abraham吗?”
那个满头是血的人愣了一下,竟然还能眯起一只眼睛去看小护士,“我是!我是!”
小护士差点就尖叫起来,但想到祝寻还在旁边,立刻闭上嘴,低声道:“我……我是你们乐队的粉丝!”
破了头的患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幸运,来医院还能遇到粉丝……”
祝寻:“……”
他冷冷地看着小护士一眼,小护士立刻吓得不敢说话了。
“内、内啥,”Abraham用左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小护士,“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给我老大,叫他来一趟医院,因为我今晚大概是不能开车回去了。”
小护士诚惶诚恐地接过电话,问:“你老大叫什么?不会是Pthahnil”
Abraham:“对对对,就是他,你在通讯录里输入他名字就行……噢对,他不叫Pthahnil,他叫白竟楚,你输入白竟楚……啊!!”
患者突然惨叫了一声。
手不寻常地一抖,祝寻差点没把那块碎酒瓶夹出来。
旁边小护士按按键的声音传了过来,但祝寻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手,作为心外科的主治医生向来稳得不行的那只右手,开始抖得厉害。
白竟楚?
他已经快五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是他想的那个白竟楚吗?
心脏仿佛被什么死死地攥住,一下子没有办法呼吸。祝寻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患者的伤口,开始准备缝合和上药。
可是手还是不受控制。
白竟楚……
真的是他吗?
打电话的小护士离开了急诊室,祝寻也听不见电话那边,那个人的声音,不敢确定是不是他想的白竟楚。
眼前伤者手臂上的纹身非常醒目刺眼。他看着伤者的手臂,在这之前还以为是酒吧里寻衅滋事的人,现在看来,似乎是之前小护士提到的那个什么乐队。
真的……是白竟楚吗?
是害怕还是庆幸,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祝寻也不知道。
他控制着自己的手,刚准备给患者缝合,就听见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抱歉抱歉!”楚博涵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又麻烦你了祝医生,交给我吧!”说着就伸手开始戴上手套。
他站起身,看着楚博涵半晌,微微缓了一口气,转过头去。
“……”
转身离开急诊室,祝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正好这个时候,那名小护士拿着手机跑了回来,对那位伤者说:“他没接电话!”
患者:“啊这,老大在干嘛,不会在跟女朋友……呸呸呸,算了,我晚点再自己打电话给他,谢谢你啊。”
小护士小声道:“不客气。”
祝寻往自己办公室走的脚步声微微一顿,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突然转过身,回到急诊室,对那位伤者道:“能麻烦你把……白竟楚的电话号码给我吗?”
伤者愣了一下,乖乖递出手机,“医生你也是他的粉丝吗?”
祝寻没有说话,飞快地在伤者的手机通讯里找到了白竟楚的手机号码,存到了自己的手机上,然后把手机还给伤者,眉眼依旧冷淡,“谢谢,我会通知他的。”
伤者愣了愣,“哦、哦。”
祝寻离开急诊室以后,来到医院的大厅,看着手机里这一串陌生的号码,手又开始微微有些颤抖。
这个时候,医院的门口又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很快,担架上抬下来一名全身是血的人,一名医生正跪在担架上,拼命给那人止血。祝寻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紧了一下,看着担架被护士推着从自己面前经过,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名伤者的脸。
不认识,不是。
他闭了闭眼。
隐约听见过去的护士说:“山道赛车出了车祸……”
良久,祝寻重新睁开眼,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不平静的跨年夜。
大厅里人来人往,祝寻站在那儿,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按下了拨电话的按钮。
他把手机放到自己的耳边。
电话里,传来了机械的“嘟嘟、嘟嘟”声。
然而,胸腔里的心跳声似乎比这个声音还要更剧烈。
因为背对着大门口,所以也看不到谁进来了。他只隐约听见身后传来手机响的声音,但是没有留意,过了十几秒,电话被人接通了。
祝寻的心猛地悬到了喉咙。
闭上眼,他的嗓音略微有些干涩,“你好。”
说完这两个字,电话那边有长达三秒钟的安静。
紧跟着,贴着耳边的手机里,和身后,同时传来了一个漫不经心、懒洋洋的声音,问道:“哪位?”
“……”
虽然大脑在听到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的时候,已经宕机了,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转了过去。
灯光过于刺眼,祝寻一时间看不清身后人的面孔,只觉得他很高。
等到眼睛适应了医院白炽灯的灯光,他看见站在自己身后,拿着手机的人,长得很高,和五年前相比,似乎更高了。
年轻男人皮肤白皙,挑染了蓝色的头发,大冬天穿着黑色短袖T恤,眉骨上一道疤,让一张年轻英俊还带了些少年气的脸显得乖戾张扬,再加上他眉骨上的眉钉,显得更像一个不服管教的混混。
拿着电话,祝寻和那个人对视了三秒钟。
仿佛一刹那又回到了五年前,他第一次见到白竟楚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男朋友的弟弟似乎有点儿问题,有点儿危险。
时至今日,他仍旧是这样感觉到。
眼前的人往前走了一步,祝寻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寂静的那一瞬,那人突然就笑了一下,“祝、寻?”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白竟楚的嘴巴里唤出来,祝寻都觉得有些可怕。他沉默了片刻,挂掉了手里的电话,想说什么,却又发现自己并不知道伤者的真实姓名。
“真的是你啊,”白竟楚微微弯下腰,不太在意似的,“祝寻。”
毫无防备的遇见,让祝寻的嗓子仍旧干涩,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再慢慢走近了两步,直接就把他逼到了大厅的角落。
“不……这样叫不礼貌,对不对?”白竟楚舔了舔唇,舌头中间竟也有一个闪闪发亮的舌钉,“好久不见啊,嫂子。”
是的,我是色色,我又来了,这次是兄嫂文。你们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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