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好想你

三模过后，班里学生都进入了蓄势待发的状态，自习课都不见说小话，安静的在班里做题。

就连赵越也被班里氛围调动，报了个高考突击班，这两天恶补知识到神志不清，拿着瓶风油精往太阳穴抹。

抹完递给陶成溪：“来点儿。”

陶成溪摇头推开：“不，我身体素质好的哇塞。”

说完，下课铃声响起，陶成溪抽出校服垫在桌子上，倒头就睡。

速度太快，赵越还没反应过来，班里人就齐花花趴下一大片，他被风油精熏得眼睛疼，开始考虑高考后上哪个大专。

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减少，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紧张压的人喘不过气。

私立大专提前进校招生，说是单招考过就能入学，不少学生报名，班里一下子就少了十几个人。

饶是心大的赵越也开始焦虑，逮着陶成溪问：“你艺考过了哪个学校来着？”

陶成溪做完卷子正在对答案：“川音。”

赵越那手机查川音附近的大专：“陶素琴让你去不？”

陶成溪眼皮轻颤，笔尖在卷子划出一条线：“我没有跟她说。”

赵越很是诧异：“你艺考的时候就瞒着，总不能高考报志愿还瞒吧。”

陶成溪被问的烦，刚想骂人，手机震动起来。

是江知恒发来的信息，说放学来接他。

赵越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变脸像翻书似的，一下子云销雨霁，现在笑得像朵花，“你背着我谈女朋友？”

陶成溪笑容滞在脸上：“放屁，我哥。”

赵越不信：“牙呲的跟电打似的，骗鬼呢。”

陶成溪给了他一锤暴击，把信息摆在他面前：“我哥说来接我我就不能开心了？”

赵越揉着脑袋撇嘴：“我天天陪你上网也没见你这么开心。”

陶成溪冲他咧咧嘴：“补给你。”

赵越：“笑得真假。”

放学铃声响起，陶成溪懒得再跟他争论，拎起书包就往楼下冲。

学生都换上了夏季校服，白茫茫的人群中，江知恒穿着牛仔衬衫，领口解开两颗。

他个子高，又白的突出，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很是扎眼。

然而这只鹤不太喜欢拥挤的地方，他费劲躲开人群，站在一颗梧桐树下，掏出手机。

电话还没拨通，陶成溪的声音已经传来：“哥！”

人海中，陶成溪单手拎着书包，满脸笑容的向他跑来。

越过层叠人影，陶成溪笑容明媚的堪比曦光，照耀的人双眼不禁眯起。

扑通——

扑通——

随着心跳的节奏，陶成溪张起双臂，一步，一步，踏进江知恒心房，将他整个人拦进怀抱中。

“我好想你！”陶成溪心脏在砰砰跳着，紧紧贴着江知恒的胸膛，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他抱的那么用力，江知恒被勒的喘不过来气，忽然有种被热情大狗欢迎回家的感觉。

他想，如果陶成溪有尾巴，现在肯定摇成螺旋桨。

“好了。”江知恒拍着陶成溪的背，把他推开：“晚上想吃什么，哥请你。”

陶成溪激动的眼睛亮晶晶：“火锅，好久没吃了！”

江知恒揉揉他的后脑勺：“行。”

下班高峰期，车在堵在路上走走停停，陶成溪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无聊，一路上喋喋不休。

问西北的孤雁能飞多高，问西北的日落是不是比淮南晚，问江知恒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

江知恒喜欢身边有人叽叽喳喳，耐心地解答：“能飞到云层里，现在晚上十点日落，吃的很好，住在酒店。”

终于开出堵车路段，陶成溪摇下车窗，风呼啸而入，像头来势汹汹的猛兽。

隐约听到陶成溪说了什么，声音被风吹散，江知恒没听清：“什么？”

陶成溪双手环成喇叭，放在嘴边：“祝我高考顺利！”

江知恒勾起唇：“一定顺利，你现在的成绩考医科大不是问题。”

车窗被摇上，陶成溪半晌没回话。

江知恒侧头看他一眼，见他低着头，以为是不自信，柔声安慰：“不用有压力。”

陶成溪头抵着车窗，问：“如果没报考医科大，陶女士会不会很失望。”

江知恒拍拍他的手背：“陶阿姨会理解你的。”

陶成溪眼睛一亮：“真的？”

江知恒顺着他的话说：“真的。”

西北的工作进入正轨后，江知恒时间宽裕了些，就把空余时间都给了陶成溪，接他上下学，陪他学习到深夜。

高考前一周，全家严阵以待，陶素琴每天煲汤送到江知恒家，江川则是联系了几家留学中心，让陶成溪有更多选择机会。

全家最不紧张的人反而变成了陶成溪。

他三番两次安慰陶素琴：“妈你别紧张，我肯定能上大学。”

去年年底的艺考，陶成溪已经过了川音分数线，只要高考正常发挥，就能进入梦寐以求的学院。

在得到江知恒的安慰后，心中最后一点焦虑也消失殆尽，陶成溪认真备考，准备高考一战成雄。

准考证下来，陶成溪和赵越分在了一个考点，俩人约好一起去，不麻烦家里人。

考试当天，江知恒还是不够放心，很早就醒来准备早餐。

陶成溪洗漱完出来，看见餐桌上的炒秋葵，问：“你一大早去买菜？”

江知恒端着杯热豆浆出来，递到陶成溪手里，解下围裙：“嗯，人家说考前吃秋葵，寓意一举夺魁。”

陶成溪心情复杂，感到了和江知恒的年龄代沟：“陶素琴都不信这个。”

“她信的。”江知恒面色平静的解释：“我昨天给他买了旗袍，她说今天会穿。”

“旗开得胜？”陶成溪哭笑不得，看了一眼餐桌：“怎么没有一根油条加两个鸡蛋？”

江知恒答：“主课满分150，理综300。”

陶成溪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这玄学还挺科学。”

吃完饭陶成溪就去找赵越了，两个人约的地方离考点只有十分钟路程。

陶成溪到时，赵越正在路边对着一个香囊碎碎念，念完双手合十拜一拜，有模有样的。

离近了才听到赵越念得是：“神啊上帝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孔子孟子鲁迅……保佑我高考超常发挥，我想上本科！”

陶成溪：“……”

随即挑选一位幸运神明保佑是吧？

进入考场后，陶成溪深吸一口气，他不想辜负家人对他的期待，同时也想寻求他的梦想。

关于音乐的梦想诞生在陶成溪很小的时候，想起来已经久远到有些模糊。

陶成溪记得他在学会撒娇之前，先学会了防御攻击。

被酒瓶子砸的时候要用胳膊护着头。

头发剪短一点，才能不被拽着拖行。

记忆里的陶素琴一直在哭，在她挨打的时候，在陶成溪挨打的时候，她总是哭的歇斯底里：“我不该生下你。”

陶成溪伸出小手捧着陶素琴的满是伤痕的脸：“妈妈不要丢下我，我会乖的。”

陶素琴猛地抱住他，哭的更凶。

她说：“对不起，妈妈会带着你离开的。”

可事情没有她想象的简单，无论怎么逃离，陶凯总是能找到他们。

每次反抗，都会换来更加激烈的殴打。

就是在这样昏暗的时光里，陶成溪接触到了音乐。

那是陶凯不知道在哪弄的随身听，接触出了问题，某天心血来潮，扔给了陶成溪：“跟垃圾一起丢了。”

陶成溪扔进垃圾桶的时候，随身听传来刺啦声，鬼使神差的，他捡了起来，带上耳机。

断触厉害，耳机还有些漏电，但并不影响美妙的音乐传入耳廓。

陶成溪第一次听到哭喊以外的声音，尽管由于年龄太小，他连音调都没记住，但并没有影响梦想的种子就此萌芽。

他学会了哼音调，在陶素琴哭泣的时候去安慰她。

陶素琴也喜欢听，偶尔还会在心情好的时候教他一两首儿歌。

陶素琴声音很好听，音乐响起的时候所有烦恼都消失了，陶成溪仿佛变成了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孩。

上初中时，有协会了解到陶素琴的情况，帮她把陶凯告上法庭，她在法庭上哭诉自己的悲惨经历。

那个时候陶成溪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都姓陶。

因为爸爸是妈妈的叔叔。

尽管没有血缘关系，爸爸只是陶家养子，但爸爸还是使坏让妈妈怀孕嫁给了他。

陶成溪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陶素琴会说“我不该生下你”。

确实，如果没有他，陶素琴可能不会过得这么辛苦。

陶素琴从未因此责怪他，陶凯进监狱后，陶成溪是她唯一的寄托，也是她继续活下来的希望。

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医生，所以希望陶成溪能替她实现，帮她延续未完成的人生。

陶成溪那时候只想哄陶素琴开心，于是草率的答应了，再后悔已经来不及，陶素琴的疾病已经成为他不可言说的最大顾虑。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陶成溪呼出一口气，走出考场。

熙熙攘攘的人流，有人欢喜有人悲，落笔成局，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陶成溪在人群中张望着，他现在迫切的想看到那个清隽的身影，想嗅到他的气息，想去拥抱他。

“溪溪！”江知恒的声音传来。

陶成溪顺着声源处看去，江知恒正站在人群外冲他招手，他今天专门穿了一件灰色衬衫，旁边的陶素琴配合着他穿了件鹅黄色长裙，江川在一旁给陶素琴打伞。

走向辉煌……

陶成溪停下脚步，做了会儿心里建设，才走到三人跟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圈在怀里。

清新的薄荷香气扑面而来，陶成溪呼吸都停滞了。

他下意识看向陶素琴和江川，两人正一脸慈祥的看着。

对哦，兄弟之间搂搂抱抱也没什么。

陶成溪环住江知恒的腰肢，把头埋进他的脖颈，坏心眼的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哥哥，我想要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