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拎着课本走向讲台,全班安静下来。
陶成溪将手机塞回桌兜,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啧啧。”孙悦唏嘘道:“你男朋友?”
陶成溪一顿,脸红到耳朵尖:“不是。”
孙悦不信:“你笑得跟花似的,装什么呢?”
陶成溪打开课本,拍在桌子上:“真不是!”
声音在安静的教室格外响亮,老师指着陶成溪:“这位同学,站起来回答一下什么属于新形势主义?”
陶成溪:“……抱歉老师,我不知道。”
孙悦趴在桌子上幸灾乐祸。
“那旁边女同桌帮他回答一下。”
孙悦:“……”
笑容僵在脸上,孙悦不情愿站起,刚想说不知道,旁边的高子明开始低声传话:“只求不出事,宁愿不做事。”
孙悦勾起唇,自信回答。
老师拍拍手:“回答的好,坐下吧,旁边同学向这位同学多学习。”
陶成溪:“……”
孙悦笑得眼纹浮出,乐不可支:“陶成溪,多向我学习哦。”
她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态度,隔着俩人的白浩都看不下去了,戳着高子明的胳膊问:“你怎么这么见色忘义?”
高子明瞥他一眼:“我和陶同学之间没有义。”
陶成溪不可置否,拿出手机继续跟江知恒发信息。
江知恒回了句:“上课期间不要玩手机。”剩余消息便不再回复。
京城一矿态度比预想中的坚硬,经过昨天一天饭局,依然不愿放松对项目掌控权,江知恒为了让对方服软,从启悦调来了律师,今天中午到。
下午还有个线上会议,主要讲增加西北基层员工福利。
会议结束时间正好踩才陶成溪放学时间点,江知恒打出租到学校门口。
刚下车,就看到陶成溪和一个红发女生正往饭点走,两人头对这头,有说有笑。
那女生看起来明媚又张扬,年轻又漂亮,和阳光热烈的陶成溪般配极了。
两个人像肆意盛放的玫瑰和向日葵,夺目耀眼。
江知恒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默默坐回车里:“回酒店。”
晚立秋热死牛,陶成溪找了家有空调的咖啡馆,坐在离空调最近的地方。
孙悦和女朋友吵架,拉着陶成溪一起道歉,理由居然是“有外人在,心心不好意思发火”。
陶成溪想也没想就拒绝,没想到孙悦极其死皮赖脸,一路上缠着陶成溪,各种撒娇打泼。
“你帮我,我就承认你哥天下第一可爱!”
陶成溪挑挑眉,妥协下来。
咖啡馆制冷不好,陶成溪拉着领子扇风,不一会儿,门口风铃响动,一个黑发女生走了进来。
女生长得很娇小,大眼睛好奇四处张望,看到孙悦后,脸色一僵,又看到孙悦对面的陶成溪,不好意思的笑笑。
她小心坐在孙悦旁边,和善的向陶成溪伸出手:“你好,我叫施晴心。”
陶成溪刚想回握,施晴心的手已经被孙悦拉走了:“他叫陶成溪,”孙悦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容:“就是上次我给你讲的高中同学。”
施晴心想挣扎,考虑到陶成溪在看着,无奈的任由孙悦握着:“你叫我来干什么?”
孙悦笑得脸都快抽筋:“给你道歉嘛,心心是我不好,那个女生我以为她是直女,才加她薇信的,况且我只把她当妹妹!”
这不典型渣女发言。
施晴心委屈的快哭了:“你骗人,你个蕾丝你看不出来人家直不直吗!”
孙悦:“我又不是火眼金星……不是,我真没看出来,现在知道后已经把那个女生删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施晴心想发火,余光瞥到陶成溪,深吸一口气:“手机拿出来。”
孙悦心虚的瞥了陶成溪一眼,满脸写着“兄弟救我”!
陶成溪:“?”
孙悦使劲冲他挤眉弄眼,陶成溪焕然大悟,“她手机没带,但我能帮她作证,她确实把那个女生删除了。”
施晴心一脸怀疑的看了陶成溪半天,逐渐在他坚定的目光中选择相信:“好吧,暂且饶过你了。”
孙悦舒了口气,冲陶成溪抛了个眉眼。
陶成溪用手拍掉,心想完了我成犯罪同伙了。
咖啡端上来,陶成溪快速喝完,拿出手机发信息。
上面的几条都石沉大海,一开始还能安慰江知恒忙,可现在已经过去三小时了,依然没回复。
江知恒从来没这么长时间不回消息过。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施晴心叫了三声,陶成溪才回过神:“什么?”
“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施晴心问。
陶成溪一愣,问:“为什么你和孙悦都觉得我有男朋友?”
“磁场。”孙悦抢答:“同类相吸,我从高中就觉得你是gay,可惜,我们好像看错了。”
“他没男朋友吗?”施晴心很惊讶:“可他长了一张gay圈天菜的脸啊?”
陶成溪摸摸脸,他眼睛圆,眼尾下垂,从小到大听过不少说他“长的像狗”,说他gay圈天菜的还是第一次。
冷风吹得人打哆嗦,孙悦调好空调叶片,把外套脱下披在施晴心身上:“所以说白瞎了这个长相,这几天除了他哥,我都没在他口中听说过第二个男人。”
施晴心若有所思点点头,冷不丁来了句:“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一定。”
这种话听听就得了,陶成溪笑笑:“说不定。”
夜幕降临,陶成溪打了辆车去酒店,在楼下先往江知恒所在的楼层看。
灯亮着,人还没有休息。
他坐电梯上去,敲响房门,里面传来江知恒低哑的声音:“不需要额外服务,谢谢。”
带着浓重鼻音,像是生病了。
心揪了起来,陶成溪急躁的拍着门:“江知恒,是我。”
房门打开,薄荷香都遮不住的酒味。
江知恒依着墙,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吹,他侧着头,面色潮红,眼神漫不经心落在陶成溪身上:“怎么来了?”
温凉的手掌盖在头上,江知恒眨眨眼,没动。
“你发烧了!”陶成溪把他扶到沙发上,打电话通知前台送体温计。
江知恒拨掉他手中的电话,声音散漫慵懒:“没,喝了点酒。”
“一点?”陶成溪皱紧眉头,上次江知恒去应酬,身上都没有这么浓重的酒味。
“嗯。”江知恒懒洋洋的靠在沙发,抱着柔软的抱枕,目光跟着陶成溪的动作游移。
前台敲响房门,一并送来的还有退烧药。
陶成溪帮他测好体温,三十八点八,“要去医院。”
江知恒摇头:“不去。”
陶成溪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必须去。”
江知恒突然倔强:“不!”
平时占他便宜,让他拖地时乖得像死脑筋,怎么去个医院却倔了起来?
陶成溪拉着他的胳膊,软下语气:“乖,生病就要看医生。”
江知恒抱紧靠枕:“不看,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他趿着拖鞋走到床边,一股脑栽在床上。
陶成溪心中一惊,赶紧去看人有事没事。
江知恒扯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你回宿舍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热水刚烧好,咕嘟咕嘟冒着泡,江知恒动了动,没坐起来,补充一句:“帮我拔下热水器,再回宿舍。”
陶成溪:“……”这就是能照顾好自己?
他帮江知恒把被子掖好,拔掉热水器,冲杯蜂蜜水,准备好药,等水温凉的差不多,送到江知恒跟前。
江知恒迷迷糊糊的嘟囔着:“不去医院,这个病我能自愈。”
跟平时开会的语气一样,冷淡中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倨傲。
估计觉得这决定特明智。
陶成溪也是服了他:“不去,你好好休息。”
江知恒满意的“哼”出一声鼻音。
他做了一个久远的梦,梦见一个满是病人的走廊,浓重的消毒水气味,穿着白衣服的医生走来走去。
偶尔还会有辆急救的担架从身边疾驰而过。
走廊尽头传来遥远的哭声,唤醒他深藏已久的记忆。
那时候江知恒才十七岁,对死亡的恐惧还没有这么深。
他记得妈妈一开始是眼前总是出现光斑,紧接着,视线开始一阵阵模糊。
妈妈开始没办法作画,并且频繁进出医院。
最初只是吃药,一堆一堆的药和颜料盒摆在一起,每次江知恒去分药时,都能闻到那种颜料和药品掺杂在一起的苦味。
一开始难以接受,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妈妈开始化疗,曾经美丽蓬松的秀发大把大把的掉,索性剃了光头,她五官生的精致,光头也挡不住的美丽。
后来气色也差了下来,面色蜡黄,眼圈青黑,说话也有气无力。
生命在肉眼可见的消逝,任由江知恒怎么祈求,怎么挽留,都无法留住。
妈妈在完全看不见的时候,作了幅画,问江知恒画的怎么样。
江知恒说:真漂亮。
妈妈开始歇斯底里,开始扔砸画笔,像《追风筝的人》里面的父亲一样,宁可悲惨死去,也不需要他人怜悯。
急救的那一晚,江知恒站在抢救室门口,眼泪不受控的流着,直到医生告诉他,他没有妈妈了,眼泪才戛然而止。
心中悲伤的像是被撕碎了灵魂,肉体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想吐,吐得昏天黑地。
那种痛苦让江知恒猛然惊醒,睁开眼,先是一片白茫,良久,视线才慢慢恢复。
陶成溪坐在地上,手肘支着床,托腮睡着了。
阳光铺洒进来,江知恒眯了眯眼,似乎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切。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陶成溪的睫毛,比想象中软。
陶成溪睁开眼,漆黑的目光看着他,随后俯下身,在他指尖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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