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梦境

　　只是可惜，两个人讨论半天却都猜错了。

　　蝎揭留波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唯一那么一丁点心软曾经给了自己的义父赵敬，却被辜负了个彻底，而现在则全给了曹蔚宁，随未到结局，这过程却也算得上是惨烈异常。说来也是可笑可叹，一个本该是十恶不赦心思诡谲的坏人，却偏偏又是个极重感情的人，情深却不多情，而自己却又恰恰栽在这个情深上，还死不回头，撞得头破血流。

　　他想打开武库，如果原来不过是场可有可无的消遣，一场无趣人生中刺激的调剂，亦或是给那已经埋在土里的赵敬那不可一世的野心的一点嘲笑与讽刺。而现在，他则是真真切切的需要打开武库，为了曹蔚宁，也为了他自己那卑微的见不得光的一点妄念。

　　“蔚宁，张嘴，吃饭了。”蝎揭留波头发依旧梳的整整齐齐，编的精致的小辫乖顺的垂在脑后。他面带微笑，手上端端正正捧了一碗熬得精细的蔬菜粥，神色温柔瞧着靠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那人。说话间，他自己就拿了调羹舀了一小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又细心的试了试温度这才小心翼翼的向面前这人喂了一口。

　　若不是床上这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僵硬的如木偶一般，而床下坐着的那人眼底青黑一片，拿着调羹的手微微颤抖，也许这也算得上十分赏心悦目又符合蝎王心意的一幕了。

　　这边蝎王刚连着多喂了几勺，刚刚喂下去的粥突然又从嘴角流了下来，他赶紧放下碗，用手去接，另一只手则轻轻向下顺着对方的喉咙与胸口，一边开口哄道：“咽下去，咽下去，别呛着，都怪我，只顾着喂忘了让你咽。”

　　毒菩萨捧着自己许久没合眼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子成果兴冲冲的跑来，刚一冲进门便瞧见这样极富冲击力的一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了。

　　蝎王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等仔仔细细将曹蔚宁料理清楚这才转过身来，眼眸微抬懒懒的问了一句，“有进度了？”

　　“有些眉目了，只不过......”她说的吞吞吐吐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蝎王却懒得和她打机锋了，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你直接说就是了。”

　　“大王，我查了许多药理毒理，本有两个思路，一个是以毒攻毒，另一个便是彻底解了这药性。只是，前者，我已经尝试许多，毫无进展。后者，许是可以。”

　　蝎王只是歪着身子，却也不瞧她，低垂着眼眸似在思索考量，又似在小憩，毒菩萨立在原地也不敢出声，一时间屋子里除了呼吸声和窗棂上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便再没了旁的声音。过了好一会，蝎王才缓缓开口：“你不必再翻找什么法子了，好好休息两日继续去盯着晋王那边，寻个合适的时候便向段鹏无意中举透漏点温客行的消息。”

　　“温客行？”

　　“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武库需要快一点打开，既然如此，那便让晋王去逼他们来找我好了。”他回过头，凉凉的扫了一眼毒菩萨便又转过身去，替床上那人仔细的掖了掖被角。

　　曹蔚宁刚一醒来便在一处装饰简陋的客栈茶馆中，普通又不起眼的样子，却是江湖草莽最长落脚休息交换消息的地方。他就坐在这间茶铺子里靠窗的那张桌子跟前，桌子上只摆了一壶清茶与一小碟酒酿的花生米。

　　他有些疑惑亦有些茫然。还未搞懂自己为何在此处，便被门口突然传来的嘈杂声吸引了注意，原来是一群打扮整洁飘逸的名门雅士，那些人腰间佩剑，容貌俊朗想来是哪个名门大派带弟子出来游历。

　　这时那群人中一个被众人环绕，长相俊俏的年轻人突然回头朝这边看了过来，一时间与自己四目相对。他瞧着对方纯良无辜的眸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便赶紧挪开了视线，却不想那个年轻人却起身径直朝他走了过来，朝他恭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问道：“兄台，我与你是在哪里见过吗？总觉得十分面善。小人不才，兄台可愿意与我做个朋友？”

　　“不必。”他拒绝的干脆利落，但却不知自己为何拒绝，只是心中慌乱的厉害，仿佛答应他就会发生什么天大的坏事一般。

　　那人却也不生气，见他拒绝便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也不多言便转身回去了，倒是那群一直瞧着这边，与那人师出同门的年轻人们一叠声唤着“小师弟”一边打趣着那个看起来颇有些傻气的少年。曹蔚宁自己坐在那却一直心中难安，直到那行人歇完脚重新上路，远远地直行到从这店中看不到了他的心中才稍稍舒缓了些。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杯子中茶水已经凉了，他没有在意的一饮而尽，并不是什么好茶，粗糙苦涩的口感随着水温变得冰冷越发明显，他用力抿了抿唇，决定还是出去看看，于是他拿起桌上的长剑，跨出门槛。

　　外面阳光刺眼，却是一片十分热闹繁华的景象，街边排满了吆喝着卖东西的小贩，街上的人也穿着漂亮单薄的衣物来来往往，摩肩接踵。他有些被吓到，猛然向后退了几步，裤脚感到一阵轻微的拉力。他低头去看，便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手中捧了个破碗瞧着自己，“这位少爷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系着的钱袋，却有一只素白纤细的手先一步越过了他朝那乞丐的碗里丢了几枚铜板。耳边传来一阵风铃般清脆的笑声，“你这笨手笨脚的，还不如让我来出。”

　　他下意识的作了个揖，“谢过姑娘。”

　　只是那人却没有理他，一弯紫色的裙摆快速从自己眼前划过，倒是那女子身后跟着的年轻男子很是谦逊的扶了他一把，便赶紧去追那姑娘了。

　　曹蔚宁缓缓抬起头，这才瞧见原来那两人竟是一起的，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头，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那姑娘并不是替自己解的围。他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跟着那二人的脚步也转身进了身后宽敞明亮的客栈。

　　客栈里客人不多，店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将他引去了雅座，刚安顿好便听到身边那桌传来几句颇为娇憨的抱怨，语气凶狠，内容却过于可爱，不由得引人发笑。他便顺从了自己的心痴痴笑了两声好奇的抬头打量，原来竟是刚刚在门口碰到的两位，那紫衣女子刚好背对着自己，一边吃一边数落着对面坐的年轻男子，那年轻男子看起来却有些呆，但是满心满眼都是这紫衣的女子。

　　他却想起来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来。

　　旁边那桌的年轻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抬头看过来，两人却又碰个正着。那人朝他微微一笑，倒是有些腼腆与不好意思。他点了点头，想着那二人必然是能恩爱非常白头到老的，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好，便缓缓起身默默去了大厅找那店小二换个位子。

　　他刚刚离开，那个滔滔不绝的少女便转过脸来，眼神好奇的打量寻找了一番，然后又疑惑地转回去朝她对面的年轻男子问道：“你刚刚在看谁啊？”

　　“一个面善的陌生人，没事，他已经走了，吃菜，阿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