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

　　李长言：“实验做完了？”

　　程绪清看着指尖点燃的香烟，烟雾缓缓上升，他摇了摇头：“累了，不想做。”

　　李长言：“……”

　　李长言摆出导师的架子：“实验室其他人都做完了，只剩下你了。”

　　程绪清不以为然：“他们做的快是他们的事情，我不一样，我做得慢，还懒得做。”

　　李长言被程绪清的诚实堵的哑口无言。

　　李长言很早就知道，程绪清对自己所属的这个专业没有一点兴趣，甚至考研专业都是家人逼迫，他没有办法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所以对于实验室的事情，可以说是干一天，过一天，没有任何竞争意识。

　　李长言至今都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考研面试中选中这么一个叛逆的学生，真的伤脑筋，如果在重新选择一次，李长言绝对会避开。

　　但是选择了程绪清，就得对他负责到底。

　　李长言无奈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做完？给我个期限。”

　　“看心情。”说完，程绪清眼皮蓦的一抬，望了李长言一眼：“烟很好抽吗？”

　　李长言看着程绪清手中自己的烟，说实话：“不好抽。”

　　程绪清好奇的看了看指尖的香烟：“是吗？”

　　程绪清想起了刚刚的一幕，李长言左手夹着点燃的烟伸出车窗外，眼眸微垂，似乎在沉思些什么，这么美好的一幕，他只在漫画中看过。

　　程绪清从来不信别人的话，他愿意自己去尝试，随后，程绪清在李长言震惊的眼神中指尖夹起李长言刚抽过的香烟送入了自己的嘴中。

　　李长言震惊：“程绪清！”

　　李长言根本来不及制止，程绪清就轻轻的吸了一口，随即眼睛微微眯起，烟雾从他的口中吹出，搭配上他那张妖孽的脸。

　　整个人看上去真的又痞又叛逆，但是帅。

　　程绪清吸了一口后，抬手就把烟碾灭丢进了垃圾桶：“是不好抽，呛。”

　　李长言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真的是拿程绪清没有任何办法。

　　而且，他不知道这个举动，一根烟，两个人抽，相当于间接性接吻吗？

　　这个孩子！怎么跟江野一样混？

　　程绪清做完这些后，双手插兜，背靠在李长言车身上，漫不经心的：“今天我懒得做实验了，就当给你放个假，今天你就不用来学校了。”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饶是李长言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动怒了：“你是导师，还是我是导师？轮得到你给我放假？”

　　程绪清抬手置于额头，遮住了细碎的阳光：“我懒得做，你逼我也没用，难不成，你要逼我来实验室，看着我打游戏？”

　　李长言：“……”

　　程绪清看着处在动怒边缘的李长言，轻笑了一声：“或者，我带你上分？”

　　程绪清目光在李长言的骨节分明的手上流转着：“你这双手，用来做那破实验属实可惜，要不，给我当模特？”

　　李长言实在忍不住了，右手拿着副驾驶的学生论文就往程绪清头上拍：“程绪清！”

　　程绪清笑着躲开了李长言愤怒的攻击，他站在阳光下，揉了揉细碎的短发，对着李长言挥了挥手：“就不奉陪了，老师，明天见。”

　　李长言拼命的按耐住自己想要飞奔下车去揣程绪清一脚的冲动。

　　直到程绪清的背影在人流中彻底消失不见，李长言才消了气。

　　有这种学生，真的是他的福气！

　　李长言倏然想起了自己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只好拿起手机一一点开了消息，大多是学校的任务，还有自己带的学生对自己的慰问，还有一些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有几分钟前程绪清给自己打的电话，最早的一条，是江野的。

　　他给李长言发了个消息：“哥哥，我买了一只鹦鹉～”

　　鹦鹉？

　　哎……

　　江野也让他头疼，没一个省心的。

　　忙碌了半天，一无所获的李师傅只好往家里赶。

　　一打开门，李长言就看见江野站在阳台边上，正在逗他刚买的鹦鹉。

　　“回来啦！回来啦！”

　　鹦鹉看见李长言，就开始扑腾着翅膀重复的叫着。

　　江野转身看着李长言，嘴角勾起弧度：“哥哥回来了。”

　　李长言点了点头，也走到了鹦鹉的身边，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羽毛通红的小玩意儿。

　　李长言从小就被自己的父母教育的很好，也很严格，以学业为重，玩耍的时间也很少，哪怕小时候看见马路边可怜巴巴的流浪动物，动过带回家养活的想法，也被每天忙碌的课外课堂磨灭了想法，最后，便没有过养小动物的想法了。

　　江野还是不一样的，最起码，在自己的保护之下，江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细想之下，他好像，和程绪清一样。

　　“他看我啦！他看我啦！”

　　“害羞！害羞！”

　　鹦鹉激动的拍着翅膀，扑腾扑腾的叫唤着。

　　挺有意思的，李长言心想。

　　江野看着李长言嘴角不知不觉洋溢的笑容，笑了笑，随后给了鹦鹉一个重重有赏的眼神。

　　“害羞！害羞！”

　　鹦鹉迫不及待的叫唤着。

　　江野没来之前，家里都是冷冷清清的，李长言也习惯了，但是现在，李长言突然觉得家里多个小动物叫唤着，也不错。

　　李长言伸手手指头放在鹦鹉的背上摸了摸，鹦鹉歪着脑袋看了看你李长言，随后嘴巴在李长言手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

　　痒痒的，不疼。

　　李长言笑着看着身边的江野，这才发现江野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活泼的鹦鹉身上，而是一直注视着自己。

　　江野眼神温柔，带着宠溺：“哥哥喜欢吗？”

　　就这么一句话，李长言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弟弟，而这个刚成年的江野，变成了长辈。

　　意识到错辈了，李长言轻咳了一声，收起了逗鹦鹉的手指，端起了长辈的架子：“还行吧。”

　　江野含笑的看着李长言收敛的喜欢，没有戳破：“哥哥喜欢就好。”

　　李长言说出了内心的担忧：“怎么突然想要买鹦鹉，你现在在我这，空余还能养养，等开学了呢？你走了，鹦鹉怎么办？要带走吗？”

　　江野一直都是在邻省读书，只有寒暑假才会来这里，李长言工作空余也会过去陪他，但是如果江野假期结束后呢，鹦鹉怎么办？

　　跟在自己一天饿三顿吗？

　　闻言，江野一瞬间就委屈下来了：“哥哥，你又忘记了……”

　　李长言：“？”

　　江野眼尾泛红：“哥哥满心满眼都是工作，我昨天就来了哥哥这儿，哥哥也没问我今年为什么放假这么早，哥哥也没问我要待多久，也没问我一个人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

　　江野彷佛被人剪破了苦水的袋子：“现在反而担心起了刚到家没一个小时的鹦鹉没人照顾，在哥哥的眼中，我竟然还不如一只鹦鹉。”

　　说完，江野满身委屈，擦了擦眼睛，转身就要走。

　　李长言瞬间慌了，伸手抓住了江野的手：“哥哥错了。”

　　江野感受着李长言掌心的温度，背脊微僵，视线落在李长言攥着自己手的地方，眼眸微颤。

　　李长言担心江野一个小孩儿，如果因为生气自己出门，失踪了怎么办，现在拐卖儿童的人这么多。

　　李长言只好紧紧的拽着江野的手，不让江野走：“哥哥真的错了，哥哥不该忙于工作，忽略了你。”

　　刚进家门一个小时不到的鹦鹉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这一幕，它在回想江野过去一个月里教导自己说过的话，哪一句话适合现在的场景。

　　聪明的小鹦鹉思考了片刻，找到了答案，随即扑腾着翅膀叫唤着：“亲一个！亲一个！”

　　李长言：“？？？”

　　江野有些吃惊的看着鹦鹉，这鹦鹉2B吧？这个场景适合讲这个话吗？

　　李长言满头问号：“这个鹦鹉？”

　　江野后退了一步，伸出没被李长言攥住的手，捏住了鹦鹉的嘴，鹦鹉瞬间一口气噎在嗓子眼，扑腾着翅膀想要挣扎。

　　李长言好奇的看着江野的动作：“怎么了？”

　　江野捏了鹦鹉的嘴好一会儿，确定鹦鹉不会在讲话后，才松开了手，对着李长言解释道：“不太清楚，哥哥，这个鹦鹉是二手的，可能，前主人教的吧。”

　　李长言点了点头，鹦鹉还有二手的？

　　李长言松开了江野的手，言归正传，接着道歉：“哥哥错了。”

　　江野背对着李长言揉了揉眼睛，接着装：“嗯。”

　　李长言拿出了单身二十多年的哄人经验：“所以，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吗？”

　　江野沉默了良久，最终转过身看着李长言：“哥哥，我今年高考。”

　　闻言，李长言震惊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江野，我，对不起。”

　　江野最不希望听见的就是这三个字，可是李长言总是对他说这三个字，硬生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哥哥为什么要对我道歉？”

　　李长言：“高考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之一，我没有参与，甚至忘却了，是身为家人的失责。”

　　江野不希望李长言总是用着长辈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他希望两人的距离近一些，再近一些：“哥哥，我不希望哥哥对我说抱歉。”

　　李长言懵懂。

　　江野认真道：“哥哥没有错过我人生中的任何一个重要阶段，高考的确是重要的阶段，但是，是我自己故意没有告诉哥哥的。”

　　李长言茫然：“为什么？”

　　江野看着表情有些茫然的李长言，有些小心翼翼道：“志愿我只报考了哥哥工作的大学。”

　　李长言震惊，他所工作的大学，是全国排名TOP前3的学校，他知道江野的成绩很好，但是，并没有好的这个程度。

　　江野的这个举动无异于一个只能上复旦，上海交大的人，报志愿却突然只报了北大一样。

　　除非，江野本人也在赌这个可能，而且，十个志愿，竟然只填报了一个，所以，才故意没有告诉自己。

　　李长言感觉自己马上就能拎着扫把追着江野打十条街了。

　　江野察觉到李长言处在动怒边缘，连忙又开口道：“我知道哥哥会教育我，会为了稳妥起见，为了我的未来，让我修改自志愿，但是哥哥，我不可能一直在你的护航下做着人生中所有的决定，总得有几个决定，是我自己来做的，当然，后果，也是我自己承担的。”

　　江野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如果我赌输了，大不了，复读一次，19岁我再来找哥哥。”

　　李长言的怒气瞬间被江野这句话浇灭，他沉默了良久，最后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执着？是因为自己工作的学校全国排名高，双一流名校，还是，因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