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感谢鬼王阁下肯陪我

　　楚生趁一人一鬼不注意，连忙对着庙里的命格星君拜了两拜，在心里默默祈祷：“星君，虽然我知道你是一个文神，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了。”

　　“算了，只希望你能在那成百上千的公务中听到我的祈愿。必要的时候下界救我一小下下。”

　　楚生惯是不愿麻烦别人的，凡是能够自己做到，便绝不会让它和旁人扯上关系。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人命关天，他还想留着自己的这副残躯为世间多做点好事呢。

　　“你拜他，都不如拜我。”

　　楚生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孟景的眼睛，只见他抬眼看了下中间命格星君的泥塑，嗤笑道：“他的塑像还没有我的好看。”

　　之前楚生只在门外破旧的牌匾上依稀辨出“命格殿”三个字，确实没有细细观察，如今再抬头望去，果真，命格的塑像……嘴歪眼斜，凶神恶煞，简直就像是上仙界天象星君养的那头牛一样。

　　想想命格星君终日潇洒自如，应当是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可将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雕成这样，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才能有如此功底。

　　楚生摇摇头，不再思索，如果被命格看到自己在这里对他的塑像挑三拣四，万一不帮自己就完了。

　　他往外看了眼天色，又待溪午吃完，便关切地问道：“你还有力气带我们去吗？”

　　“有的，我能等，父亲可等不了。”溪午抹抹嘴唇，起身道，“现在就带你们去。”

　　楚生心道：是“你”，不是“你们”。

　　“好。”楚生道。

　　闻言，孟景道：“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不会有危险吗？”

　　楚生道：“听溪午说，失踪的人想必也已经有了一段日子，事不宜迟。”

　　孟景起身，看了一眼溪午，眸子里又装满了不耐烦的神色，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走吧。”

　　楚生一愣……他这是要跟着自己去吗？

　　得到了孟景的肯定，溪午便快步走到前面带路。

　　孟景紧跟着上去，回头看着楚生呆愣在原地，笑道：“阿生不跟着来吗？”

　　回过神来，楚生这才跟了上去，忍不住道：“万一又碰到你的手下怎么办？”

　　“正想看看，是哪个废物不要命。”

　　孟景懒洋洋回答。

　　三人来到竹林的时候，天色已晚，月上枝头，偶尔可听到猫头鹰的叫声传出，林子里果然处处透着诡异。

　　楚生望了一眼阴气森森的林子，对着溪午道：“按你的说法，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是不能离开这片竹林，你在外面等着，我们进去，倘若看到商队模样的人，便将他带出来。”

　　月光的映照下，溪午的眸子亮晶晶的，楚生以为他是欣喜，心里有些担忧，但还是安慰道：“莫要走远，这片林子想必不会太大，如果出了什么事便叫我们，我们听到会赶来的。”

　　溪午拍手，道：“好，多谢道长哥哥！”

　　楚生摸摸他的头，笑道：“不谢。”

　　转身便和孟景进了竹林。

　　一进这里，楚生只觉一股寒意深入人心，不由自主地拢了下衣襟，这才发觉，这林子里面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诡异。

　　猫头鹰的叫声愈发刺耳，仿佛除了它，这里便再无活物。

　　还好，旁边还有一只野鬼王陪着自己，楚生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他也不能算是一只活物。

　　想到这里，楚生又不禁谴责自己，人家肯陪着自己来，已经是万分荣幸，怎么还能在心里这么说。

　　一阵胡思乱想，倒是让他原本的担忧褪了几分。

　　“阿生就没有想过，万一是那小鬼诓你的怎么办？”走了几步路，孟景忽然停住。

　　被他这么一说，楚生疑惑，随即展颜笑道：“不会的，我又没有别人可贪图的东西。”

　　孟景听了，不置可否。

　　月光透过竹林，洒在孟景身上，二人对立而站，楚生正巧看到孟景一双极深的紫黑色眸子，嵌在精雕玉琢的面上，一时想起藏书阁里对鬼的描述，又觉得这张脸好像从哪见过，忍不住走上前，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是你生前的容貌吗？”楚生忽然问道。

　　孟景也凑近了些，好让楚生瞧得更为清楚，低低笑道：“自然……不是。”

　　温热的鼻息扑到楚生的脸上，后者意识到自己又问错了问题，急忙退了两步离开孟景，耳根微微发烫，不知怎么回应。

　　所幸也无需他回答，孟景摇了摇扇子，接着解释：“人间的那副皮囊太丑，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哦。”楚生憋了半天，应道。

　　下次可不能这么莽撞了。

　　不知为什么，孟景的目光还是一直盯着他，半分未曾离开，眸子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

　　楚生的耳根更红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孟景盯着的是什么，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的伤疤，又是低头缩了缩，为难地道：“我死的时候颈上受了伤，所幸不是什么大事，便也一直没有管它。”

　　楚生笑得很是勉强。

　　“阿生为人时，可是遭受了很大的折磨？”孟景忽然道，声音柔了下来，语气里几分犹豫。

　　“记不清啦，就连楚生这个名字也是我随便取的。”楚生笑笑，扶额道，“反正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一边对着别人的一生耿耿于怀，一边对着自己的一生得过且过。

　　孟景不再答话，他的喉结动了动，却仍是什么都没有说。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身边只留下了猫头鹰的叫声在盘旋，楚生忍不住道：“我们再往前看看吧。”

　　说着，他便向前走去，身后孟景的手抬起又放下，眸子里似有泪光闪过。

　　“都走了这么久，除了几只猫头鹰以外，也没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楚生在前面走着，疑惑道，随后，又小声嘀咕，“就是……越来越冷了。”

　　孟景在后面，亦步亦趋，闻言，走得近了些，手伸出，在半空中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握紧拳头放下了。

　　忽然，他一把将楚生揽到怀里。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