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
梦里，下着倾盆大雨。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走在一个钢索吊装的大桥上，拎着空着的酒瓶，木然地跌跌撞撞来到最中央的一根栏杆处。
栏杆异常冰冷，和他的心一样。
他不断地用雨水冲刷自己的身体，一道道伤痕历历在目，他的四肢的血印子，还有那里已经麻木的撕裂痕迹。
透过裤子，那一排血水从腿间流淌而出。
一直沿着小腿，滑落，混在雨水之中流向汹涌的江面。
此前的噩梦，无助的嚎叫和呐喊，都被淹没在不远处的车水马路之中。
如果不是最后……在紧要关头，被K总救下。他可能已经……失去了原本珍视的一切……
可这场噩梦，却永远也无法从心里抹去……
他想要结束这一切。带着愧疚，还有遗憾……
他甚至觉得，狗崽崽的笑容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么近，就像伸出手就能够到。
“狗崽崽……我来了……”
“狗崽崽……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狗崽崽，我好害怕……真的好怕……狗崽崽，你在哪里……”
就在身后高喊的尖叫里，肖战感觉自己忽然失去了重量。
他不断下坠，直到听见了“噗通”一声。
那一刻，他甚至感觉到了些许轻松……
冰冷刺骨的水涌入他的脖子和鼻腔，他无法再呼吸……
一点点失去知觉……
四年前的那场噩梦，又一次席卷了他的记忆。
那次濒死的感觉，也许肖战这一辈子也不能忘记。那些脏东西，就像毒蛇，时刻侵蚀着他的生命。
而这一切，那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永远……永远……
白炽灯的灯光再度闪耀双眼，低频刺的瞳孔剧痛。
“呕～”肖战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感觉一阵反胃，他一边捂住嘴，一边往身旁寻找垃圾桶来呕吐。
“肖战，你醒了！”身边的看守人忽然从打盹状态被吵醒，看到肖战正在呕吐，狠快速地将医院的垃圾桶递到肖战面前。
“我……这样睡了多久？”肖战停止呕吐之后，立刻问道。
“两天。你昏迷了两天了……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看着肖战的工作人员被华姐亲自点名来照顾，寸步不离地守着肖战，直到他康复。
之前肖战一直没醒，他都担心死了。
好在如今总算醒了。
肖战努力稳定住自己的心神。
两天。居然已经过了两天！
距离发布会结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狗崽崽一定心急如焚了！
不行。他要赶紧回去。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拔掉了自己身上粘着多一系列心电仪器线路，和正在输液的针管，光着脚就往外走。
任凭针孔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嘟嘟嘟——医院的警报响起。
“唉唉……你在干嘛？疯了吧？！”陪伴的人哭笑不得，赶紧提了鞋子去追。
忽然肖战转头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订最近一班回剧组的飞机……还有，帮我再叫辆车去机场……”肖战不好意思地问。
那人被问得愣住，支支吾吾：“哦，可以是可以。只是……你确定，不先把鞋子穿上？”
那人挥动手上的鞋子，一脸无奈。
“还有，医生说你身体还没有复原，需要休息，你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赶回去么……”那人叹了口气，拍在肖战肩膀：“不是我提醒你，钱要赚，但是也要有命来花啊……”
“年轻人拼是好的。但是也也懂得爱惜自己……”
果然，在发布会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肖战是王一博的助理。
所以，自然想到肖战要赶着回去，是为了工作……还劝肖战要量力而行。
肖战惨然笑笑：“多谢你。我的确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回去，还请你帮帮忙……”
在肖战的不断央求之下，那人只能同意：“先说好啊。到时候华姐问起来，你可得说我死活拦过你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一个半小时候，肖战持续高烧坐在即将起飞的飞机座椅上。
收到了一条短信：“合约我改好了，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助理……你，可以滚了！”
肖战忽然觉得一阵气窒，很快失去知觉。
机舱内忽然传来乘务员的尖叫：有旅客晕倒了……
另一边。
一辆黑色的奔驰GLK内，戴着墨镜的王一博此刻脸色更加暗沉。
在手机上看着整个发布会的全程，他一点也没有内心的波澜，只是一直盯着肖战的脸，一言不发。
“博哥，北京那边的事，是华姐说了暂时不要告诉你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这是他今天第N次回看这次转播的录像。
这种事，如果不是华姐事前做足了准备和剧组打好了功夫，让自己连轴转了整整两天，也不可能瞒得这么密不透风。
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可他却不知道。
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肖战人呢？”王一博冷冷地问。
“还在北京。和华姐他们一起。”
“哼。他们倒是走的很近……”
那人不解地问：“博哥，华姐这次特意开了发布会这么大阵仗来帮你澄清，也是为了帮你解决掉席名这个绊脚石？怎么，麻烦解决了，你不开心？”
王一博缓缓回头，即便隔着墨镜也能感觉到他眼中是寒意。
“你觉得我不开心？”
那个工作人员被问的一个哆嗦。
不知道是该如何回答。
王一博不再盯着发问的人，而是默默转头，将手机盖在椅边。
“关于恩琪和席名那边，曝光要不断持续，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王一博忽然长叹一口气，恢复了平时的说话方式。
“哦，好的。博哥，一切都听从你的吩咐，从几天前他们没有曝光你的事情之前，我们就按照你的吩咐有开始搜集恩琪的相关证据了。”
“不过都是跟恩琪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和席名有瓜葛……之前我们都担心博哥，你会不会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没想到，那些傻瓜自己先倒打一耙，上赶着送人头……逼得我们反击……”
那人笑嘻嘻地解释：“就相当于，我们这里毫发无伤，免费就转手送了新闻媒体们一个惊天大料了，他们感谢我们还来不及……”
笑声在王一博冰冷的目光之中戛然而止。
气氛一度尴尬。
“那个，一博哥……我就在这里待几天，帮你处理好这里的粉丝围堵和代拍，过几天战哥回来接手，我就回北京……”那人试探地看着王一博。
“不用了。跟华姐说，你留下。”
“啊？！”工作人员几乎想要在车里直接起立。
“肖战，他不会回来了……”
“之后的工作，暂时由你替我对接，直到招到新的助理……”
“这……”工作人员欲言又止，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模样。
可王一博似乎没看见。
周遭的所有，对他来说，已经不复存在。
他面若冰霜，异常冷峻地看向窗外，声音沙哑地说：“你……终究还是没有选择我……”
病房内，输液管持续在滴。
肖战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很久没来复诊了。肖。”说话的男人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叫约翰，是四年前朋友给自己推荐的心理医生。
“你怎么在这里？”肖战支持着身体想要起来，有些艰难地问。
约翰上前扶住肖战，将他的床缓缓摇起，方便他起来。
“他们在你的紧急联系人当中找到了我……说你在客机的机舱里晕倒，情况很严重，你的肺部深度感染……我被迫签了抢救同意书。”约翰的中文说的很好，他在中国生活了很多年，几乎就完全是中国人。
“很高兴能帮到你。”约翰笑道。
“谢谢你……约翰。和四年前一样，你又救了我一命……”肖战感激地说。
“哦，可别这样说……我只是帮了一点点小忙。”约翰温柔而绅士地说。
“之前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你怎么了……肖，你很久没有来做心理治疗了……那件事似乎对你困扰了很久……”约翰欲言又止。
肖战默不作声，眼神黯然。
“你既然醒了，就没事了。医生交代这几天要补充营养，我给你买了一些吃的，就在你的右手边，有空你记得吃。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约翰是一个非常绅士的人，给予自己的病人也是足够的尊重，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他看的出肖战的情绪不佳，有其他医生的照顾下，也许他此刻更适合独处。
“谢谢你，约翰。你是个好人。”肖战感叹地说。
等到约翰离开，肖战才又恢复了极度木然的表情。
那条短信，依旧每一个字都刻在了自己的心底。
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往外翻涌。
从小声，到非常大声，最后几乎是气绝一样的嚎啕。声音很大，整条走廊都能听见。
“56床的病人怎么了？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哭？”
“是的，一边哭，一边在自言自语说什么狗崽崽……是不是他养的狗去世了？”
护士们窃窃私语，可都不敢上前询问。
“唉，看上去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肖战哭了很久，最终长舒了一口气。他擦干眼泪，又一次拔掉了自己的针头。
这一次，他穿好衣服，表情异常坚定。
临走前，他用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
“我还想再见你一面。我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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