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王一博在肖战的床上醒来,震惊了两三秒后,抱起身下的床单狂奔下楼。
他怎么能住在哥哥床上呢?幸好哥哥还没有回来,不然给哥哥看到,一定会很讨厌他的。他还记着小时候,哥哥只是抱抱他,就要把衣服也丢掉的事情,可他昨天明明记得挺清楚,他一直坐在地上等的,也许是睡糊涂了吧?
洗衣房没有人,王一博自己把床单塞进洗衣机,转身想出去,找人为哥哥换上一套新的,却迎面撞上了他哥。王一博有一种被抓现行的心虚感,当即站在原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晚上还是今天早上啊?”
肖战对王一博紧张的表情早习以为常了,他稳稳端着杯热可可,绕开王一博走,淡然道:“大早上慌里慌张,成什么样子。”
王一博还是心虚,把自己的鼻尖摸了又摸,小声辩解说:“做噩梦了。”
做的怕不是鸠占鹊巢的噩梦吧?肖战不戳穿王一博,悠闲走到客厅。
可可的香气挥散,王一博也有点想喝,眼巴巴地看几下,又忍住。他坐到他哥身边去,问:“哥,你这次放假到什么时候呢?会在家里住几天吗?”
“不一定,怎么?”
“没怎么。”
只是想你多陪我一点的。
王一博发现了长大的弊端,他没办法再像小时候一样,能毫无顾忌地缠着他哥说话,也不大好意思那么亲密地和他哥说话,他怕哥哥觉得他幼稚且没有长进。
“那哥哥的时差还在吗?会不会困?”
“还好。”
他们之间的话很少,大多数说话要靠王一博“硬说”,而这次回来之后,王一博“硬说”的能力减弱不少,肖战竟然觉得这样的相处有些寡淡了,他吹吹可可的热气,没了继续说话的念头。
“去上学吧。”
“嗯。”
王一博才走出去两步,忽然又“蹭”地窜回来,眼里亮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事。
“哥哥。”
小狗崽几乎要趴在他身上了,眼里满是期待,是熟悉的讨厌模样,于是肖战皱眉向里挪了半寸,问:“又怎么了?”
“我们的家长会都是单独开的,就是……看家长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学校找老师一次,半年一次,我还欠着一次呢……”
被王一博一烦,刚入嘴的可可也不香了。
肖战手里的匙子落下,与杯壁相触,清脆一声。他还来不及说话,王一博忽然像逃离似的,撇下一句“不去也没关系的,正好哥哥好好休息,我去上学了”,便撒腿跑了。
才费力说服自己去开家长会的肖战无奈又无语,他的话还没说,那人就自顾自的跑了,王本来就讨厌,怎么还新添了这么多毛病?!
不过细细琢磨了一下,肖战又不那么生气了。生来聪颖的大少爷,不过一瞬便洞若观火,将王一博惴惴不安又害怕被拒绝的小心思尽数揣摩。
王一博却还不知道他哥已经先他一步,悠哉悠哉地在车后排小憩,等着见他的老师。他这会儿尚且懊恼着,懊恼自己总是忍不住要麻烦哥哥,明明知道他哥很累,明明答应了要帮哥哥、照顾哥哥,可他总是在麻烦他哥,就像——
“哥哥是要去我的家长会吗?!”
郁郁寡欢的情绪在上车的一瞬间烟消云散,若不是碍着他哥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色,王一博甚至忍不住想扑到他哥怀里。
肖战把昨天看到一半的杂志翻开,淡淡的说:“你再多嚷一句,我就后悔了。”
王一博小心翼翼地捂住自己的嘴,表示听话,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儿,又说:“那我要带哥哥去见我们班主任了,我们班主任姓严,是教数学的,脾气很好的,我应该没有犯什么错,不会耽误哥哥很长时间的。”
“嗯。”
“哥哥,那你开完直接回家吗?不用来教室告诉我的,我还要上课。”
“嗯。”
肖战漫不经心地翻书,想:谁会再去找他?本来就是要应付过去,再一走了之。他离开家太久,爷爷又疼爱王一博,若不是碍着爷爷的这一层,他是看也不想多看王一博一眼的。
王一博几乎是蹦蹦跳跳地领着肖战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肖战习以为常的只当是旁人对他注目,却并不知道,喋喋不休到他厌烦的弟弟,在学校向来是沉默寡言的一挂,能见到这样的王一博,无异于日出西方。
临走之前,王一博还眼巴巴地嘱咐句:“哥哥,我走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嗯。”
好好学习吗?
肖战有些忍不住笑,拿起面前的成绩单,朝中间一点,恰好瞧见王一博的名字。
这样中庸的成绩,怎么好意思说是去好好学习呢?要是王一博能把缠着他的精力放一半到学习上,也不至于考得这样惨。在肖战看来,中等生最是无用,不算卓越,又浪费时间,倒不如自暴自弃的末等生来得节省时间,王一博的班级排名比他从小到大的校排名还要低,惨的不忍直视。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手腕上戴着枚腕表。
“您是一博的哥哥吗?我是他的班主任,您可以叫我严老师。”
“你好。”
肖战不得不和面前的男人握手,王一博的班主任看上去年纪不大,或许只比他大几岁,戴着银丝眼镜,除了身材偏瘦了些,脸或穿着也只是一般人的模样。
“一博同学平时的状态还是很好的,他和王诚的年纪少了两岁,也没有不适应,这个成绩不算太好,但也不差,他的外语和数学很不错,语文稍差些,语文老师反映主要是字迹不大工整,不大喜欢背诵和练习,或许是积累不足,还需要家长关注一下。”
那老师和肖战说了一股脑的套话,肖战敷衍的听着,偶尔点头应和几下。
不过王一博倒还真有个好朋友呢,两个人从小到大学校一样,班级也一样,肯定是安排了的。他的身边有许多酒肉朋友,不过真正信得过的也不过就一个,他们这样的家庭出身,能找个朋友,还是挺难得的。
“一博家长,我们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吗?因为一直没有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还是留一个比较方便,您觉得呢?”
肖战不意外,也没拒绝。他只有一个账号,偶尔会发些照片,上面大多是建筑和风景。倒是王一博,非要把他每条动态都点赞,再评论几句“感言”,刚被王一博加上的那个晚上,肖战点开手机,见到了从没见过的消息未读数,现在想想,还是让人无语至极。
最后,王一博的班主任亲自将他送到门口,说:“如果以后一博同学有什么问题,我会尽快联系您的,知道您工作比较忙,我就不拉您进家长群,还是让家里的阿姨负责家长群里发的信息。”
“好。”
肖战上车,没回头。
车子开出去一条街的距离,他解下外套,丢在窗外的垃圾桶里。
每每遇到让他不舒服的事情,而他又面不改色的挺过去时,他就会奖励自己——把身上的衣服丢掉,就像能丢掉了那层无形中的枷锁,也丢掉脸上万年不变的礼貌面孔,丢掉他厌倦的一切。
面对这些,甚至不如让他对着王一博来得轻松。
倦意沉沉,肖战在闭上眼睛之前,朝前排的人说:“去我妈那。”
母亲住的地方,远比老宅要华丽许多。其实论起来,周家并不比肖家差什么,无论是财力还是人脉,母亲是独生女,也是一直当做接班人培养的,如今已经掌权近五年,行事面面俱到,将企业管理得风生水起。
或许正是因为母亲过分优秀的出身和能力,平庸的父亲才会以自卑为借口,疏离家庭。肖战每每想到,都觉得好笑。
当年父亲骤然离世时,父亲母亲也已经在离婚的边缘,母亲早就有意让他彻底远离肖家,是肖战自己拒绝了。那时候的他一意孤行,平生第一次忤逆母亲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想起父亲对他的冷待,他便越是想接手父亲留下的公司,不然给谁?把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留给那对母子吗?
若是早知道王一博会是这个不成器又不上进的样子,肖战倒也真的无所谓了,不如留给他算了。
那件华丽如宫殿的别墅里,有流畅的琴音滑出,琴声婉转轻快,听得出弹者心情不差。
肖战将自己微微挽起的袖口放下,将一枚枚精致小巧的袖扣系好。
母亲最讲究礼节,要一丝不苟,一尘不染。
他进去,等待那支乐曲终了,才开口说:“是昨晚的飞机回来的,爷爷要我去处理了一次事故。”
“好。”
周慧从钢琴凳站起,走近,又慈爱地摸一下肖战的头,说:“让妈妈看看,有没有累着了?好像比从前瘦了些呢。”
“还好。”
“那也别再读下去了,你要那么高的学历做什么?都回来积累些经验才好,等明年之后,你必须回来。”
肖战点头,说:“我也是这样计划的。”
“我让他们做些你爱吃的菜,今晚就住在妈妈这里吧,每次一回来就要跑回去,对了,你爷爷身体还好吗?”
“还好。”
母亲为他整理衣领,又说:“还好就好,起码从前,你爷爷对我们并不差,他一大把年纪了,你既然决意要管那边的事情,就早些学习,也早替他分担一些压力。”
“我知道了。”
母亲依旧优雅貌美,估计旁人很难相信他们是母子关系。肖战思虑许久,几次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可说。
“你再回来,就要去住肖家的宅子,既然你住进去了,该收拾出的脏东西,也该一并扫出去。”
袅袅的热气氤氲,是母亲亲自为他沏了一盏茶,母亲最爱普洱,也爱茶道。
肖战当然明白母亲的意思。以母亲的骄傲,能让那对母子保住性命,也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对王一博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不想彻底和肖家撕破脸的缘故,等到他明年结束学业,母亲又怎么会允许他和第三者的儿子住在一起呢。
肖战早知道这些,可闭上眼,好像还能想起王一博听说他以后会回老宅时的傻笑,他那个时候就忍不住想,他是说会回去,可从没保证王一博会一直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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