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废弃的寺庙不大，只是一座小房子，破烂的屋顶四处漏水，能躲雨的地方只有寺庙里侧的两个小角落。

　　“肖老师，你没事吧？”采嘉拍掉肖战肩上的雨水，担忧地指了指他的伤口。

　　雨下得太大，尽管肖战一路上都护着，雨水还是淋到伤口上冲刷着。

　　此刻水混着血留下来，乍一看有种触目惊心的画面感，肖战甩了甩手，眉头紧皱强忍着，嘴上却说着没事。

　　采嘉看不下去了，把上衣脱下来盖到头上，回头嘱咐道：“肖老师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给摘些止血的草药，任由伤口这么流血也不是办法。”

　　肖战正想说不用去，采嘉已经飞奔出去了，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一阵惊恐的喊叫声从外面传来。

　　“采嘉，采——”

　　肖战叫着冲出去，声音在见到外面的情形时戛然而止——因为不止采嘉一个人。

　　采嘉傻楞着站直身体，完全无视了落在身上的雨点，直勾勾看着前方。

　　他的正前方站着一个低垂着头的小孩，虽然天色阴暗，雨水朦胧，但是肖战只一眼就辨认出来人的身份。

　　小杰身上套的还是那件厚厚的外袍，外袍遇水变得厚重，像件盔甲一样压在瘦小的身体上。

　　他整个人被雨淋得湿漉漉的，过长的头发耷拉着遮住了眼睛，像个落汤鸡一样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任由雨水冲刷。

　　三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小杰首先迈出了脚步，他径直往寺庙走去。

　　当小孩经过身边时，肖战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可小杰似乎没听见一样，神游般走过，也不怕脏一屁股坐到了供台旁边。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采嘉小碎步跑到肖战身旁拉着他的衣袖，惶恐道，“肖老师，要不我们走吧，这人可是煞星，碰着他可没好事，这又是在山里——”

　　“嘘——”

　　肖战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小杰身上。

　　原以为这一趟会落空，猛然遇见，竟然有些激动，过了好一会儿肖战才平复好心情走入寺庙。

　　他并没有直接去到小杰身边，他害怕会吓走小孩，只是假装整理东西，偷偷用余光打量。

　　小杰把身上的外袍脱下随意丢到一旁，然后专心梳理乱糟糟的头发。

　　被雨水冲刷后，他的小手白了几个度，五指张开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滑落，扫下一片树叶和泥沙。

　　这是从山上滚了下来？怎么能脏成这样，肖战看得直皱眉，十分想拉着人好好洗刷干净。

　　采嘉在门口自我挣扎了一会儿才走进寺庙，拉住肖战又开始唠叨。

　　“肖老师，我们还是走吧，虽然说封建迷信不可取，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肖战当然不可能听进去，他脑海里盘算着更加重要的事情——如何不引起小孩反感的同时多接触他。

　　“肖老师，肖老师，你有没有听我说啊，唉——肖老师，你干什么？”

　　采嘉眼睁睁看着肖战拿着毛巾往拱台那边走，却不敢上前制止，只能小声叫魂一样叫着。

　　见有人走过来，小杰仰起头望着，冷冽的眼眸随着肖战的步伐转动，被雨水冲刷过的脸色有些惨白。

　　肖战蹲下，笑着把毛巾缓缓递上去：“你头发都湿了，擦一下吧。”

　　“啪”一声响起，肖战的手背唰一下泛起了红。

　　那么大力的拍打牵扯到伤口外翻的血肉，疼得他“呀”的一声，猛的缩回手眉头紧皱。

　　“肖老师，你没事吧？”采嘉上前拉走肖战，愤愤埋怨，“我就叫你不要过去的啦。”

　　采嘉拉着肖战的手臂要把人带走，肖战却不愿意离开，两人正拉扯间。

　　小杰冷不丁抬头瞥了一眼两人，就那么毫无感情的一瞪眼，采嘉不知为何竟害怕得打了个哆嗦，立马放开手跑到远远的。

　　雨声哒哒，肖战重新蹲下，把受伤的手伸到小杰的眼前展示，示弱般嘟囔：“你打到我的手了，很疼~”

　　本是一句普通的话，却给人一种委屈撒娇的感觉。

　　躲在角落里的采嘉都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肖老师怎么对着一个小孩撒起了娇呢？

　　小杰面无表情的脸似乎有了松动的痕迹，他望了望眼前白皙的手，血沾染上皮肤仿佛开了一朵艳丽的花。

　　目光缓缓移到他的脸上，小杰的眼神变得复杂，似乎被什么困惑住了，久久没有移开。

　　三人的沉默，雨声此时就显得特别空旷响亮。

　　肖战当然不知道自己给两人造成了多大的震动，他固执地把毛巾再次递上去，重复了同样的话。

　　小杰仍旧没有伸手去接毛巾，干脆扭过头去无视肖战的示好。

　　脾气犟的不只小杰一个，肖战也硬撑着没有收回手，两人就这么坚持着。

　　大约过了一分钟，采嘉在一旁看得都想把毛巾抢过丢给那个死小孩了，小杰却突然站了起来，又把他吓了一跳。

　　小杰看了肖战一眼，转身就冲进了雨中。

　　“肖老师，好机会，”采嘉立刻兴奋起来，边往身上套东西，边催促，“趁他走了，我们赶紧走。”

　　“采嘉，要不你先走吧，下山的路我还记得，我会自己回去的。”

　　采嘉的害怕肖战是能感受到的，他也不喜欢强迫别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肖战说完拿毛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雨水，径直蹲在小杰刚刚呆着的地方，他总觉得小杰还会回来的。

　　这陌生的地方还有恶劣的天气，采嘉自然是不可能把肖战丢在这里的，可是心中的恐惧又驱使着他逃离。

　　“肖老师，你——”

　　采嘉的话说到一半，一个人影倏地冲了进来，吓得他后半截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小杰，你回来啦！”肖战的嗓音透着欢喜，这又把采嘉吓得够呛。

　　肖老师这是魔怔了？还是被这小煞星迷惑了？怎么态度完全不一样，甚至有些小心翼翼讨好的意味。

　　“来擦一下吧，头发都滴水了。”肖战锲而不舍又把毛巾递了出去。

　　没想到这一次小杰爽快地接过了毛巾，但是并没有擦的意思，而是丢给了还在傻眼的采嘉。

　　采嘉的动作慢了一步，毛巾直接盖到了脸上，当他拽下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小煞星粗鲁地抓着肖老师的手。

　　“你……你要干什么？”采嘉这会儿也顾不得害怕了，连忙上前想阻止。

　　“别担心，我没事。”肖战挥挥手示意采嘉不要上前，他也不知道小杰要做什么，可心中一点都不害怕。

　　小杰自顾自地观察着伤口，然后用手按了按淋雨后泛白的肌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见小孩终于对自己有反应，肖战此时开心多过疼痛，他连忙解释：“上山的时候擦伤了，过几天就好了。”

　　虽然是这么说着，可当小杰的手指用力按下伤口边缘，肖战还是吃疼地呼了口气。

　　采嘉在一旁看得也直皱眉，忍不住呵斥：“你别按啦，明知道受伤还这么大力。”

　　不过他的话全被当成了空气，肖战没有理会，小杰更是当他是透明的，开始专注地用手指擦走伤口处的细沙。

　　见他一脸认真，肖战忍不住打量他，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第一次。

　　经过雨水的冲刷，小孩的脸蛋似乎变得白嫩了些，高挺的鼻梁和纯真无邪的眼眸，苍白但形状漂亮的嘴唇。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孩，即使是脏污的装扮也掩盖不住他身上凌冽独世的雅气，宛若神界避世绝俗的仙童。

　　肖战就这么这么目不转睛注视，不由得看进心里去了，心底的涟漪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荡漾。

　　“肖老师，他……他竟然给你处理伤口。”

　　采嘉的话把肖战拉回了此时此刻，伤口也传来了刺激的疼痛，他反射性想要抽回手。

　　手腕处的力道瞬间加大，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了，肖战吓了一跳不由得大叫了一声。

　　小孩的手不大却牢牢嵌住肖战的手腕，不满的目光随之瞪视而来，肖战被他看得瞬间起了凉意，只能老老实实不动。

　　小杰的瞳孔是黑色的，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可一旦带着情绪仿佛换了一双眼一样。

　　“你这是什么啊？”

　　小杰刚刚离开应该就是去找这种草药了，叶脉是蓝色的，只见他揉搓几下就敷在伤口处。

　　正专注处理伤口的小孩并没有答话，肖战看着这些奇特的植物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那个每天往自己门口放那些奇奇怪怪东西的小坏蛋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