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楼的安全通道昏暗得很，肖战熟悉这种楼道设置的暗门和视觉死角，在相对短距离的追逐前提下，拽着王一博紧贴着无灯的墙面，然后攥住他的手腕连着身体贴过来。
干燥的楼道里漂浮着腐朽的气息，那波人应该被电梯误导也按电梯下楼去追了，安全通道门口静悄悄的。肖战视线顺着楼道缝隙往上看，没有看到半点被推开门的光亮。
窸窣的布料声响起，很轻很轻，似乎有人在沉默着系扣子。肖战察觉到紧贴着的身体在发抖，抖得太不正常，好像在忍着什么，连带着气息都变得起伏不定，呼吸急促。尤其是系扣子的手停在一个位置太久，怎么都无法成功系上扣子。
王一博的发丝挡住了眼睛，死死地咬着牙，不使自己在这人面前太过丢脸失控，偏偏那般从被抛到高空又落下、失望且屈辱的感觉，汹涌地冲击着他的神经，刺得他心口发疼。
他很想快速地系上扣子，手掌却不受控地发着抖，狼狈至极，指尖一个劲地打滑。
许久，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捏住了满是冷汗的手指。
王一博下意识地挣了挣，却被捏得更紧，眼眶睁得发红。那只手搭着他的手，缓慢而坚定地牵引着，一点一点地系上了扣子。
这是他最后的自尊。
随着肌肤被扣子挡住，发愣中的王一博听到安全楼道那里传来推门的声音，心脏突突地狂跳起来。
后脑霎时一温，他被人按进了肩窝的位置，坠入了干净且让人满是安全感的气息里。
……
王一博垂着脑袋吃西红柿鸡蛋盖饭，往日里都不稀罕看一眼，现在却狼吞虎咽得就像几天没吃过饭了。
肖战坐在他对面，将水推至他面前，王一博接过水，猴急地一饮而尽，水也能哽在喉口，他拍了两下胸口才捶下去。
他在对面继续吃饭，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不主动提起在安全通道被保洁阿姨撞见的后续，发丝遮挡下的两只眼睛里血丝褪去，还是那副漂漂亮亮的模样。
“慢点吃。”肖战道：“后面没有工作了。”
王一博筷子一顿，动作慢了下来，含糊道：“你……还送水？”
肖战：“帮人代班。”
王一博：“有钱吗？”
肖战：“嗯。”
王一博：“钱多吗？”
肖战：“不多，按桶计价。”
王一博拨弄着西红柿的皮：“刚才那桶水送砸了，要不要赔钱？”
肖战：“应该不用。”
他看了一眼手机：“他们不敢投诉。”
王一博懂了他的意思，现在还没收到电话肯定就没有后续了，投诉不好那边还会被查。想到这里，他心里的那股劲莫名下去了许多，甚至有点想笑。
这人的业务范围不仅广，经验还挺多。
但他不想在肖战面前表现得情绪波动太大，下意识道：“……是不是只要给你钱，你什么都做？”
肖战：“嗯。”
王一博脑子一抽：“那个……那个也做？”
他想起当时在夜店的经历，心头莫名打鼓，不知道该听他说哪种回复才好。
好一会儿没等到回应，王一博抬头看他。
肖战直直地注视着他，眉头皱起。
王一博：“……”
“不重要。”他自知失言，忙不迭地改口道：“谢谢你请我吃饭。”
肖战起身：“十二块，记着。”
王一博：“？？”
瞬间气到乱码：“你妈sfhafksjk……”
你个收银机！不就是被踩中了死穴吗？至于这么记仇？！
王一博没心没肺惯了，脱离危险地带马上就忘了刚才的惊心动魄，心思活络地问七问八：“你还干什么活啊？给我介绍介绍。”
肖战：“家教。”
王一博想了下自己的成绩：“哦，别的呢？”
肖战：“服务生。”
王一博：“这个我知道。”
肖战想了想，一句话结束他的盘问：“都需要能做事的，不适合你。”
王一博：“……”
您好，您礼貌吗？
肖战忽视了他在背后无声的骂骂咧咧，淡淡道：“怎么跑出来了？”
不提还行，一提今早的事王一博就来气，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质问道：“我还没问你呢，往我头上贴什么便条？你妹凶神恶煞的，差点没把我吃了。”
肖战：“不贴便条，她会乱动。”
王一博纳闷道：“可说到底，她一个女孩子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啊。”
肖战转头看了他一眼：“小萌学过机械拆解，屋里有很多工具。”
他顿了顿，补充道：“七千，没了。”
“……”王一博汗毛刹那间竖起，终于知道为何被取外号时要跳过“七千”了。
王一博：“那，那七千……猪身呢？”
逢年过节他最好去上点香，作为同僚祭拜一下。
肖战：“在她床底下，说是陪着一起睡。”
王一博：“……”
王一博腿都在抖，一下子扒拉住肖战的胳膊，差点扑通一声跪下来抱住他的腿：“我、我能不回去吗？”
这不是发死亡通牒是什么？都叫九千了！
肖战摇摇头：“放心，贴了便条，她就不会动你。”
王一博心想：那我回去还得把那张便条供起来，谢谢它救我狗命？
王一博：“不行啊，这也太危险了！”
肖战：“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王一博原本还在心惊胆战，被他问得一愣：“啊？”
肖战翻出手机：“你的手机号，我记一下。”
王一博含糊道：“我手机卡掰了，不能用身份证办新的。”
见肖战定定地看着他，王一博哼哧一声，觉得再遮掩也没意思，毕竟他还想再多蹭住几天：“……我离家出走，跟家里断绝关系了。”
实话实说的小孩可以获得奖励。
王一博拿着一大团打印的排号纸，看肖战在登记单上签了名字，新奇得不得了。
他自己的手机卡当时不知道是怎么办下来的，想要什么都有下面的人跑腿，最后送到他手里的必然是完成品，半点不用操心。
所以，他还是第一次在营业大厅排号，看着排号机出纸条，直勾勾地盯着出号机狂戳，被肖战打断并拎着去办事。
听着上方一连串数字叫了空号，后面的人怨声载道，王一博没心没肺地凑头过去看。肖战在按密码，将他的脑袋拨开。
王一博也不恼，笑嘻嘻地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手机卡，如获至宝：“装了马上就能用吗？”
“是啊。”工作人员看向肖战，扑哧笑道：“你弟弟刚高考完吗？真可爱！”
肖战沉默了一秒：“嗯。”
王一博听到“嗯”顿了顿，手里插拔自己的手机卡槽，专注换卡。
工作人员了然道：“也是，好多孩子高考前不给用手机，现在都来办新卡了。”
王一博挑眉：“我又不是小孩。”
工作人员憋笑着没说话，肖战将他手里叠成团的排号纸丢进垃圾桶：“走吧，小孩。”
“……靠。”王一博心想：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给我办卡了，我就欠了你一个人情。
他忍着暴躁道：“手机套餐多少钱的？”
肖战：“三十八。”
王一博：“……三十八用个屁啊，你是不是买的最低基本套餐？流量才那么一点点！”
他以往用最高档的都会超标。
肖战：“你可以不用。”
王一博：“我不用，你怎么联系我？”
肖战：“是方便你联系我。”
王一博双眼睁大：“我联系你做什么？”
肖战：“避免再出现类似今天的情况。”
王一博如同被人一闷棍敲了屁股，提起刚才的奇葩事就没了声响，咬牙切齿地垂下脑袋拨弄手机。
只有80分钟基本通话时间和300兆流量，王一博连忙将移动数据关了，生怕动一动就会狂掉流量，嘴上气势汹汹道：“那不成，我会超额的。”
肖战轻描淡写：“超额就一起记上。”
王一博指着自己的俊脸：“一一你不如把账单写我脸上！”
肯定还是记仇初遇被羞辱的事！就没见过这么锱铢必较的男人！
肖战看着他：“如果你需要，也可以。”
这个人言出必行，王一博秒怂：“那、那还是……记你心里吧。”
王一博过去的时候是打车去的，回来的时候乖乖乘坐地铁，不想暴露自己口袋里还有几百块钱剩余的事实，在肖战的大棒夹蜜枣下，灰溜溜地夹着尾巴。
顺便，自认跟人斗气地坐到对面，只划拉手机内容，看都不看肖战一眼。
地铁太挤了，王一博像被装在沙丁鱼罐头里，摇来晃去的昏昏欲睡，转眼瞄到肖战从位子上起来，站到了自己这排，对面的位子被一个老太太坐着。
王一博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听起来阴阳怪气的：“就知道在别人面前做好人，对我却这么刻薄。”
肖战垂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王一博侧过脸继续睡，半点不想给这人让座。
隐约的，有一道视线落在他的头顶，随着地铁开门关门，微微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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