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一个玩笑，大概连最后的质问也是认真与玩闹真假难辨，肖战事后问自己，你当真生气了？答案显而易见是否定的。
他甚至觉得那天的自己过于胡搅蛮缠。
偌大的顶层办公室又闲置下来，这几天他时常上来闲坐，以至于那位他聘请来的职业经理人压力骤增，一度以为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他的老板要坐回高位。
但他的顾虑显然是多余的，这位艺术家肖总只是喜欢一个人在工作之余上去发呆，小酌，也许他忘了，四个月前，也就是王一博租借这里之前，肖战也是一样的习惯。
虽然那次不欢而散，可二人都再次默契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没人再深究什么。大家都很忙，照着从前的相处，肖战始终克制着自己可能过分的关心和敏感，而王一博也像从前一样活泼调皮，时不时向肖战吐槽Bonus食堂的午餐，亦或是他一不小心撞破的办公室恋情。
而肖战意外的是，王一博格外发奋图强，每天加班到深夜，让肖战好一阵心疼，可他却不知，王一博所做一切的努力，除了为他朝思暮想的赛道工程，还酝酿着离开。
几天前，王一博突然请他吃西餐。
起初都还正常，青年喜气洋洋地把工作最新的进展讲给他听，也大大方方向肖战倒苦水。
“哥你知道吗？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骗惨了…”
饭后甜点端上来，可王一博没什么兴趣，他苦恼地插碎了蛋糕，而肖战也心有灵犀地放下了小勺洗耳恭听。
“因为我一丁点财务知识都不懂啊，哥，会计、财务，我什么都不懂！”
这的确是个问题。作为管理者，可以不懂如何制表，但不能不懂如何看表。
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难事，肖战复又拿起精致的甜品勺，十分优雅地舀起抹茶奶冻，道，“我让我公司的财务教你，或者她可以帮你一阵度过你眼前这个项目，之后你再慢慢学。”
“嗯…也行…”王一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起来问题已经解决，肖战慢条斯理地含 住奶冻，奶香气混着清新微苦的抹茶在舌尖缓慢散开，甜而不腻，肖战很喜欢，想想方才的前菜、正餐，再到这一口抹茶奶冻，每一道都戳 中自己的喜好。
王一博用心了，肖战想。
然而多年的了解还是让肖战惴惴不安，才要感激王一博的安排，便听他又琢磨着开口，“哥，其实我觉得…我应该像你一样，再去上个MBA，好好学一学管理，我…申请了美国的哥大，九月开学，我昨天收到offer了…”
原来如此。肖战听得出这话语中的紧张，像背下来的，想来私下里一定练了不止一遍两遍，肖战赞许地朝他点头又笑笑。
像往常一样，他会支持王一博每一个决定。顿了顿，肖战低头看向丝滑爽口的抹茶奶冻，他贴心地等待着，他知道，王一博话没说完。
“多谢战哥从头到尾的帮助和支持，我第一个快速赛道正在收尾，已经有几家俱乐部跟我们签了长约，很快就可以盈利，哥，你之前借我的资金，还有租用你办公室的钱…我都会尽快还给你…至于那些人脉资源……”
“不用再细分了！”
肖战打断了他，而后很久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王一博仔细观察了一下，肖战的脸色、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他还是笑得温柔，“谁说你看不懂报表，报表都在你心里呢，一笔一笔都清清楚楚对吗？新的办公室在哪？”
商场如战场，十年的商场打拼，肖战有一套收敛自己情绪的本事，细数起来，只有团建时对王一博的忘情是他唯一失败的自控。
像地道的南方人第一次领略北国的雪，血液里的沸腾无法压制。
“新的办公地点还在物 色，这个不急，到时候我找不到还得求哥帮我呢！”
话没说死，这便是留给肖战最后的台阶，肖战知道他必须承这份情。王家人的骨子里都有股狠劲儿，商场上如此，人际关系里更不可能含糊，富过三代的家族不容小觑。
这既是对肖战的宽容大度，也是他与肖战之间从前不曾有过的边界感。
“好，没问题，只要你说，哥一定帮。”肖战欣赏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他已经熬过黑夜，黎明之时，一只雄狮即将横空出世，虽然他涉足的产业偏门，却绝不会妨碍他大展拳脚。
“今天的这顿你选得我都很喜欢，谢谢。”
雄狮桀骜不驯，可肖战是天生的驯狮高手，尤其是眼前的这一只，他最知道怎么讨他欢心。
绸缪顺利被应承，王一博果然安心地笑起来，如今，他脸上一对儿珍贵的小括号只有在彻彻底底的松弛之下才肯出山。
恍然间想通了，肖战也跟着笑，他突然发现，任什么都比不上这对儿小括号来得珍贵。
夜色下的Bonus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在这座城市遗世而独立，它从不绽放霓虹，却也藏不住光亮。
顶层办公室更加远离喧嚣，察觉不到生命体征似的安静里，肖战正看着iPad发呆，黑屏后又按亮，反反复复，仿佛没有终结。
于是，蒋兰闯进来时，一眼便看见了重新被按亮的屏幕上那个灵动帅气的脸庞。
啪！利落干脆的一巴掌。
“混账！”
蒋兰气得浑身发抖，她今日来质问，却没想到一进门对方便把答案甩在她脸上。
“妈？您怎么？”
为什么没有人通知他母亲大人驾到？肖战这才晓得要去看一眼被忽略已久的手机，原来竟不小心静音了，里面好像还有来自王一博的信息，可肖战来不及细看。
蒋兰几乎失去豪门闺秀的礼仪，一手抓着肖战的领口，一手指着iPad，咬牙切齿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蒋兰对他的心事从何而知，但事已至此，他没必要哄骗自己的母亲，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话去粉饰太平。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更了解母亲知道此事后对他最大的惩罚是什么。
“我喜欢他，我爱他。”
说出口的那刻没有想象中的地动山摇，办公室里依然很静，窗外的星星还在俏皮地眨着眼，肖战有点想笑，仔细想想，几个月过去他竟从未对当事人王一博正式表白过一句半句。
不过，若是当面表白，那调皮的小孩一定不会像此刻这般平静，两个人太熟悉彼此，说不准会被哈拉两句再说些什么别的话题敷衍后不了了之，是否心伤更甚？
“你们是兄弟啊！好得像亲兄弟一样，怎么会，怎么会……”像是没想到肖战会如此坦然地承认，蒋兰忽地眩晕，差点站不住，肖战忙扶着母亲到沙发处坐下。
他暗自叹了口气。
蒋兰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缓了好一会儿，回想昨天邓瑾的生日，邓瑾告诉她肖战偷偷拍走王一博小时候的照片，还迷恋般闻他穿过的家居服，那时她根本无法相信。而此刻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什么时候开始的…”蒋兰忍不住哽咽。
低着头的肖战陷入回忆，从小到大一个个画面在脑海里展开又闭合。筛选过后，肖战发现全都不是，许多时候他真的将王一博当成亲弟弟来爱护从不掺假，于是肖战想了很久才慢慢地道，“几个月前对他…有过两次冲动…”
“两次冲动你就能定义为喜欢？？”蒋兰心急地反驳肖战，她真恨不能打醒肖战，她以为那是单纯的来自Xia 半 Shen的反应，不该作数。
“一开始我也这样否定自己，可是后来发现…不是的，人群里我总是习惯最先寻找他的身影，有事他永远占据我心里的第一顺位，他甚至令曲霜嫉妒吃醋……是我没能早早察觉罢了…”
想起跨年那日儿子替王一博挡的两鞭子，也许从那时起便已经不一样了…蒋兰恍然大悟，那不仅仅是哥哥对弟弟的爱护，想必里面还有许许多多不能宣之于口的情不自禁，保护欲有之，可能占有欲更甚。
蒋兰许久说不出话，在她眼里肖战从来是完美的，他孝敬懂事，事业有成，长得也十分出挑，在她为儿子预想的人生轨迹上，未来的肖战会拥有一个漂亮贤惠的妻子，还有可爱的一儿一女。
而今天，火车脱了轨，肖战亦下了车。
“他知道我的心意，已经明确拒绝了我，妈，您不用担心太多，我们已经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我们背后的家族、事业，甚至未来各自的家庭……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蒋兰闻言皱了眉，“你确定？”
她不是不信任儿子，她只是突然想到他那个痴情种的父亲，肖承敬，当年为了迎娶蒋兰，一个书香门第的私生女，他排除万难，与长辈苦苦斗争了五年多的时间，差点让父母崩溃，也差点逼疯了自己。
“那就…给我一些时间。”肖战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蒋兰心想，或许肖战还未曾深陷其中，时间的确可做良药。
“唉…”她叹了口气，一时无言便要起身离开，肖战麻木地跟随，帮母亲挎好手提包，为母亲开门。
忽地想起什么她突然回了头，她盯住肖战的眼睛语速极快地问了一句，“王一博珍藏的三个头盔明明都是你送的，当年为什么要骗他其中一个是他爸所赠？”
肖战沉溺低落的情绪里，面对蒋兰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跟不上节奏，他迷糊间下意识地回答，“我见不得他委屈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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