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疼。”

书名:【GB】写一本GB创死所有人
作者:Essa

1.

“很难相信您这样年轻,却能够写出如此深刻的作品。”

头晕。

闪光灯在云灜面前连成一片。

主持人的脸渐渐模糊。

“从《紫街》到《血海倾倒》,您塑造了那么多深入人心的形象,有人说,您的创作得益于……”

她的眼前时而是光芒四射的演播室,时而是一片黑暗的大海。

云灜心想,坏了。

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吧?

她已经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腥咸海风了。灯光闪烁之间,她能看见不远处的沙滩上站着一个人,长风衣的衣角猎猎飞扬。

“……能不能谈谈您这些年间的创作和阅读,谈谈您最欣赏的作家和流派?”

话筒伸到她的面前。

云灜的手穿过夜间的雾气和演播室的灯光,用尽全力抓住话筒,挤出一句:“抱歉,我不太舒服。等我一会儿。”

她起身跌跌撞撞跑出演播室,刚刚在走廊尽头拐过一个弯,脚下一空,整个人落入柔软的沙滩。

云灜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观察四周的环境。

从20岁生日那天起,她开始不由自主地穿梭在两个世界之间,到现在已经发生了三次。

这三次穿越有一个共同点——她进入的都是她笔下的世界。

但是,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描写过这样的场景。

夜色中的海面平静如深空。站着的人沉默不语,雕塑一样纹丝不动,即使穿着长风衣也能看出宽肩窄腰,身材很好。

云灜艰难爬起来,向那个人走去。

“打扰一下。”她张开有些干裂的嘴唇。

那个人于是向她转过头来。

那一刻云层浮动,有月光投在年轻男人的脸上。他眉目深邃,红瞳反射细微幽光,反而更让那双眸子像是无机物一般。高挺的鼻梁和润泽的唇即便是化成灰也能戳中云灜的审美。

哦——原来是卫以森啊。

云灜马上就想清楚了。

卫以森是她的新小说《异山密室》的主角。

这一晚是他的23岁生日,他来到海边,准备自杀。

在小说中,这件事出现在卫以森的回忆里,被轻描淡写,一带而过。也因如此,云灜对这个场景没有太深的印象。

但是,这一天实际上是卫以森二十多年人生历程中,最黑暗的一天。

他此前已经过得够苦。

从小无父无母,被好心的邻居大婶抚养长大。

十八岁那年,首都内战爆发,家园被毁,邻居大婶死无全尸。他带着仅有的医药箱逃出来,利用微弱的异能和稀缺的药物医治沿途遇见的孩子。被治好的孩子们有些会自愿留下来,替他四处交易,收集更多药品。慢慢地,他组建起了属于他的流动诊所。

五年间,卫以森的诊所收治过100多个孩子,长期跟在他身边的也有二三十个,他们叫他哥哥,把诊所当作自己的家。

直到这一晚叛军进攻了他们暂时居住的村子。他们杀死幼儿,绑走少年。被绑走的孩子会成为他们的人肉炸弹,或是更糟。卫以森一个人举起枪抵抗一支军队。那些孩子也用尽力气反抗。他们尖叫着让哥哥先走。他们看着叛军一枪托将卫以森打倒在地,嚎啕大哭。

卫以森醒来时,孩子们都不在了,五年里辛苦攒下的物资也都没有了。村子变成了一片死地。举目之处,尽是尸体。

他决定自杀。因为他太累了。

这是卫以森匆匆活过的二十多年。

云灜刚想说话,双手捧住脑袋,疼得呜呜了两声。

她又开始了,每次穿越都会耗费巨大能量,她会头晕头痛,极度缺水,有时干脆累得一步路都走不了。

她眼睛都睁不开,勉强挤出一句:“卫以森……”

卫以森那双如同死灰的红眸异样地闪动,犹豫一下,还是问:“你怎么了?”

云灜还没想好说什么就被头痛击垮了,扑通一声倒了下去,蜷缩在沙滩上。

耳边传来脚步声,卫以森在她身边蹲下,又问:“你哪里不舒服?”

“头……”云灜终于飚出眼泪来,“卫以森……我头要炸了……”

她本来就容易哭,一痛就更爱流眼泪,而且今天在录节目期间穿越也太离谱了,她很害怕节目组因为半路离开而找她麻烦。

她抱着头可怜地抽气,卫以森蹲在那儿愣愣地看她,良久,叹了一声。

“你想喝点水吗?”

他声音低沉,但语气轻柔,很好听。

云灜满脸眼泪地点头。“想喝水。”

“在这儿等我。”卫以森想要起身。

云灜看他要走,马上伸手拉他的手。“等一下!”

肌肤相触的瞬间,她的头痛突然缓解了很多。云灜顿时止住眼泪,又不敢放开,只能小声问:“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啊,我一个人在这很害怕……”

《异山密室》还没完稿,现在的人设和背景故事都不是最终确定的版本,她是真的害怕自己留在这里会撞见什么意外情况,比如遇上叛军。

卫以森问:“可你能走得动吗?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你牵着我吧,你牵着我我就能走得动。”云灜用手背擦了把脸,很坚定地说。

卫以森沉默,看了她两眼,蹲在云灜面前,示意她爬到自己背上。

云灜舒了口气,马上从善如流勾住他脖子,往他背上一趴。

卫以森身材是真的很不错,肌肉量也适中,不会太恐怖,又能刚好有力地载住她。云灜疲惫地垂下头,在他颈间嗅到了淡淡的火药气味和药草味。

“附近都是大海,在哪儿能弄到水啊。”她喃喃。

“那边有救生员小屋。”卫以森声音平稳。

云灜还是头痛,闭上眼睛任卫以森背着她走。过了不多时,她感到眼皮里渗进光来,卫以森敲响单薄的木门,礼貌地问:“请问有人吗?”

门明明虚掩着,就是不见有人来。卫以森伸手轻轻推了一把,木门应声而开。他沉默不语,云灜觉得奇怪,睁开眼睛一看马上惊叫出声。

墙上,地上崩了不少血迹。房内一片狼藉。没有尸体,救生员可能已经被带走了。

“是……叛军来过……”云灜捂着口鼻看那些血迹。

卫以森不说话,只是背着她简单地整理床铺,然后小心翼翼让她躺下。他的肌肤一离开,云灜明显感到疼痛又加重了。她捂着额头躺在那儿,看着卫以森从桌子底下摸出属于救生员的淡水壶,有气无力地问:“我们这样可以吗……”

卫以森低声说:“顾不了那么多,先处理你的事吧。”

他把水烧上,又把屋里东倒西歪的家具收拾好。做完这一切,水也烧得差不多了,他找出一只杯子洗了洗,给云灜倒上水。

“给。喝一点。”

云灜听话地捧着杯子,吹了又吹,小心地喝上一口。

卫以森仍笔直地站在她面前,眼神复杂。

“我……我想你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说,“诊所已经没有了,我的药品和异能也……对不起。”

云灜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卫以森把她当成了慕诊所之名前来投奔他的病弱女孩。

“不不不——”她马上想要纠正他。

“对不起。”他又轻声说了一遍,不知道是在说给她还是说给那些孩子们。

云灜说:“不要道歉!”

她被搞得很内疚,放下杯子从床边起身,想要拉卫以森坐下。但是她个子比他矮一头,力气也小得可怜,用力地拉了几下,卫以森纹丝不动。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床,说:“来坐,快点。”

卫以森顺从地坐在她身边。

云灜说:“我了解叛军。他们谁都杀的。你遇见的那些事情……都不是你的错。”

她说得很诚恳。确实,没人比她更了解叛军了,这大概是她写过的最用心、最残酷的团体。她甚至为他们做了编年史,设计了核心理念。

云灜认真地说:“他们把被杀死的人视作他们的祭品,死者的灵魂都附着在他们的武器上。死去的人越多,他们的力量就越强。即使你求饶,你付出一切,他们也不会手软的。”

卫以森望了她一会儿,目光变得柔软许多:“你也遭遇过叛军?”

云灜想也不想地点头。“我父母都死在叛军手上。”她开始满嘴跑火车,“当时我还小呢,我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送给他们,求他们饶我姐姐一命,可是他们还是把我姐姐带走了……然后刺了我一刀,我装死才逃过一劫。”

卫以森垂下眼睫,望着沾了血迹的地板。云灜一转头已经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盯着卫以森的眉眼想,我什么时候设定了他有这么长的睫毛?这睫毛比我都长了,多少有点过分了吧。

她的目光下移,停留在他风衣侧边洇出的一片深色上。

“嗯?”云灜迟钝地发出声音。

卫以森望着她。

“你受伤了。”云灜终于反应过来。

卫以森摇头说:“没关系,不碍——”

没等他把话说完,云灜呼地爬了起来,动手脱去他的外套。

卫以森皱了皱眉,但还是坐在那里任她动作。

他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因为此前的战斗显得很凌乱,靠近衣角的地方甚至撕破了一些。云灜伸出手去触摸他肋下的位置。卫以森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是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我没写这个。云灜此刻只剩下这个念头,这不是我写的情节。

她顾不上那么多,抬手去掀他的衬衫。卫以森淡蜜色的脸颊马上涨红了,想要把她挡开。云灜干脆压住他,按着他的手,说:“别动,这件事很重要!”

卫以森明显是一副想挣扎又怕伤了她的样子,说:“我已经告诉你了,我的异能……”

云灜说:“嘘嘘嘘!”

她掀起他的衣服。

卫以森肋下,是一团被烙铁烫出的黑色。在黑色的边缘,明显能看出一些还没被破坏殆尽的花纹。

云灜瞳孔地震。“这……”

卫以森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烫坏了这个花纹。”云灜再次确认,“然后你的异能就没有了?”

卫以森叹了口气,说:“对。”

云灜于是伸出手去,触碰那片被摧毁的皮肤。

与此同时空间瞬时扭曲,慌乱中云灜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卫以森低垂的深浓睫毛,然后便感到自己完全失重,跌入某种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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