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

浴室的香氛和柔和的灯光向他们包围过来。落地的声音被狭小的空间限制，他们降落在了玻璃浴房里。

卫以森的手一直托着云灜的手臂，云灜只晃了一下身体就站稳了。但卫以森接着就向后靠在墙上，整个人矮下去。

云灜慌忙看他：“怎么回事？”

卫以森说不出话，只是捂着肋下摇头。云灜想扶他，却不小心按在了墙上的冷水按钮上，冰凉的水哗地劈头盖脸洒下来，把两人盖在里面。

云灜尖叫一声，卫以森勉强把她从水流下拉开，把按钮关上，然后滑坐下去。

“那个花纹……痛吗？”云灜跟着跪坐在他两腿中间，把他的手拿开，果然那里又是焦黑一片。

卫以森目光涣散了一会儿才聚焦回来，有些嘶哑地吐出一个字：“……痛。”

好像是他第一次不加任何修饰词说痛，看来真的很严重了。

云灜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想安慰他一下，陈风的声音遥遥传进地下室：“云灜？云灜你在哪儿呢？”

她猛地回过头，这才想起来，那俩货还在自己家搬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去吧……我没事。”卫以森低声说。

云灜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管他。我扶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云灜？……那哥们儿？”陈风越走越近，叫了一堆云灜没回应，终于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句卫以森，“这都去哪啦？”

他显然只是随手拉开浴室门看一眼，结果一眼看见云灜和卫以森在浴房里，一副纠缠不清的样子，云灜耳边碎发都是打湿的，卫以森连上衣都没穿，手臂上滚动着水珠。

陈风后退一步，当场丧失语言能力：“你……这……”

云灜拿眼睛瞪他：“出去！”

陈风还没出去，肖钰琮也进来了，端着一个还挺精致的水果圣诞树，下面铺着桃子和菠萝，上面插满樱桃，草莓和杏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对陈风说，“但是我觉得你输得有点彻底。”

陈风崩溃：“他妈的你给我闭嘴肖钰琮！”

“肖钰琮，你过来帮我扶他一把。”云灜语气里透出显而易见的暴躁。

肖钰琮从善如流地把水果圣诞树塞给陈风，过来和云灜一起扶卫以森。卫以森已经缓过来一点，借力站起来。肖钰琮看见了他身上已经焦黑的花纹，但是什么也没说。

云灜几乎是把卫以森拽到床边，按着他坐下。“休息一下，别的等一下再说。”

卫以森“好”字说到一半，云灜捧着他的脸吻下来。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卫以森向后撑着床，但是云灜不知道为什么吻得特别凶，他很快就不行了，整个人发软，喘不上气，忍着不出声音，又不敢用力抓云灜，结果把床单都抓皱了。

陈风脸都发白了。肖钰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

云灜心满意足地放开他，拍拍他的脸说：“等我回来，好不好？我现在有非常非常要紧的事必须马上处理。”

她轻快地往楼梯走，路过陈风的时候还在他肩上擂了一拳，“哟，小兄弟。”

卫以森挣扎了一下又坐直了，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她噔噔蹬上楼去，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陈风感觉自己真是没法和卫以森待在同一个房间了，他晃晃悠悠端着水果圣诞树也走了，一直走到通往地下车库的走廊，在小沙发上坐下来。

肖钰琮跟出来，把他手里的水果放在一边的地上。陈风捂住脸，静了一会儿。

“可是她也理我了啊。”想了想大概还是不甘心，陈风又伸手拽肖钰琮的衣服，“你说她要是叫我小兄弟，有没有那么点可能……”

肖钰琮忍无可忍，一把打开陈风的手。“别太贱了你，我说。”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也太狠了点，放缓语气。“你看不明白云灜和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回事啊？”

“她明显不是一般的性向。”肖钰琮说，看陈风还是不明白，他干脆凑到他耳边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陈风终于听懂了，眼睛瞪圆了，看着肖钰琮。

另一边云灜冲上二楼，打开书房门，抓起桌上的平板。

好得很，没电了。

她抓起线给平板接上，又去开笔记本电脑。文档加载，云灜焦急地等。

然后一瞬间，她意识到问题所在——

时间线。

她已经写出的十几万字都是建立在卫以森在23岁那年加入异山教的基础上，在那之后一年，傅长鸣被卫以森杀死。傅长鸣的死引起稽查部、叛军和异山教三方巨震，苏菱奉钟擎山的命令追查这起案件，一点一点收集证据，排除嫌疑，终于抽丝剥茧，接近真凶，并试图将卫以森捉拿归案……

但在那之前，苏菱已经追查五个月都毫无结果，于是她铤而走险，毅然决定只身前往神山。

小说开始，剧情的起点，是苏菱站在神山KARMA脚下。

——时间线啊！

这么简单的问题她怎么现在才想到？！

按照这个时间推算，傅长鸣当然还活着，即使完全按照剧情走，他也还要一年的时间才会被杀！

云灜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只觉得这全乱了，尤其是现在她把卫以森带了回来，她怎么写才能……而且，她已经不可能按照原定的计划完成小说了啊。

平板亮起来，已经充电到开机。云灜拿过来解锁，打开她的设定集不停地划不停地看，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她心里正乱，楼下门铃又响了，响得震耳欲聋，她气得用皮鞋跟狠狠地跺了两下地板。“又是哪个不长眼睛的！”

云灜扔下平板，咚咚咚从楼梯上下去，穿过客厅，猛地把大门拉开。

江笙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礼盒。紧张快从他的眼里溢出来，他轻声说：“云小姐……”

云灜愣了一下，然后仰起头看自己挂在门口的小猫风铃。

我能不能现在把门关上？她真诚地祈愿。或者你下来，让我当那个小猫风铃吧。

但她马上又把脸摆正，露出“营业中”的甜美微笑。

我地下室还关着大胸漂亮男人，她想，我不能当小猫风铃。

“江大明星。”云灜笑着说，“你怎么找到我的呀。”

江笙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但还是对着她笑，真诚地说：“刚才的事真的太抱歉了。我带了点礼物，想给云小姐赔罪。”

云灜掩唇，笑得眼弯起来。“你赔什么罪啊，又不是你的错。”

江笙探头往屋里看看，小心地问：“我可以进去吗？”

进！都可以进！正好凑够四个男人在我的地下室打麻将！

云灜自暴自弃地让开，说：“快进来快进来。”

她侧过身，扭头一看，陈风已经听到声音赶上来了。江笙看到陈风，陈风也盯着江笙，两个人沉默一秒，突然活泛起来：

“陈公子！”

“江影帝！”

他俩热情又不失谨慎地迎上前，在客厅中央拍了拍肩，碰了一下拳头。云灜在旁边看得真是浑身难受，什么塑料兄弟情。

“都多长时间没见了。你怎么也在……？”江笙露出惊喜中又带着迷茫的样子。

“灜灜是我发小啊！”陈风笑着说，“上次我家公司不是还和《血海倾倒》搞联名了吗？”

江笙恍然大悟，说：“那真是太巧了。时间太久我都有点忘记了，其实上次酒会上我还在和陈总说，云小姐真的对陈氏太好了吧，没选top3公司其实就是在变相让利啊。”

陈风还在笑，但是双眼已经在打量江笙，说：“真的巧，而且我早就听说你有个特别喜欢的作家，一直在追，不会是我们灜灜吧！”

云灜扭头找……客厅里有没有什么吃的能堵住这两张鸟嘴？

江笙果然有些窘迫，精致的脸泛起薄红。“我确实很喜欢云灜小姐的作品，一直在追她的书……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说这件事，这次千乘是《紫街》电影的出品方。”

“哎呀，那你要给我们灜灜当男主角了啊。”陈风在江笙肩上来了一拳，说，“不错啊江大明星！”

对于恭喜话而言，这一拳属实是有点重了。江笙揉了揉肩膀，陈风又来拉他的胳膊，说：“走走走，进来说，我们刚才在负一唠嗑呢。灜灜在那儿修了个小娱乐基地。”

云灜对他怒目而视：你别他妈把卫以森扯进去！

但是陈风显然是有点疯狂，他可能都恨不得卫以森死，拉来个男人真的不算什么。变成他领头在前面走，两人跟在他后面。江笙趁机对云灜说：“云小姐，千乘确实是过分的。你也知道，我前两年就在和他们谈解约……”

“肖钰琮！你看谁来了！”陈风吼了一嗓子。

肖钰琮上了几节楼梯，抬头一看，愣了。“啊，这是……”

江笙也愣，没想到楼下还有人。“嗯？你是不是那位……”

“我父亲是肖启。”肖钰琮面无表情地说。

“肖医生退休之后，我就让肖钰琮直接在我家了。”陈风说，“这位也是我发小，方便。”

江笙点头，沉沉的黑眼珠一直在打量肖钰琮。他们走进娱乐基地，卫以森已经给云灜把之前弄乱的沙发收拾好了，现在刚好把床铺完。

云灜说：“不是让你休息吗？”

卫以森转身看见他们，笑了笑说：“我听见你有客人来了。”

刚才云灜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把上衣穿好了。早些时候他们在商场买了不少衣服，他大概是从袋子里随手拿了件白色衬衫套上，最上面两个扣子都没系，露出清晰深刻的锁骨。

云灜眼睛看着他，心里在叹气：按理说，她就应该尽量藏住卫以森的。一切都还没个定数，就一直让他暴露在别人的注视下，这样对他就好吗？

但她仍然走到卫以森身边，对他们说：“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助理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