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

“卫先生。”江笙看见云灜望着卫以森的目光，她整个眼睛都是发亮的。他心里都揪起来，面上还在微笑。“中午刚一起吃过饭。”

“我们灜灜特别会挑。”陈风说，“助理都是男模级别。”

江笙说：“是啊，云小姐很满意卫先生的。”

他俩的语气都不对味，但是卫以森权当没听见，也不搭这个话茬，只是淡淡地说：“二位原来还认识啊。”

江笙的脑子马上开始呼呼运转，陈风这种平时心眼大到天上去的也不由得开始思考：什么叫我们两个原来还认识？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啊到底？

云灜都不忍心往下看他们三个对话了，捏了捏卫以森的手臂说：“给我们拿点水果吧。”

“水果？有洗好的，在这呢。”陈风起身把水果圣诞树端进娱乐基地，放在沙发前的白色小圆桌上。

云灜这时候才好好看了一眼那是个什么东西，笑了一声：“为什么要弄成这个形状啊？”

江笙马上凑上前，热心地说：“没事，我来吧。”然后他就动手开始拆圣诞树，一边拆一边说，“这样子容易吃一些。”

陈风忍不住捏了捏拳头，从快要闭紧的唇里挤出一句：“……谢谢江影帝了。”

江笙未必不知道圣诞树是谁做的，但面上的确非常无辜：“小事一桩啊。”

卫以森还好心地从客厅里拿了牙签过来，用来扎水果。云灜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注意到了牙签这种小东西。陈风垂头丧气地看了一眼拆开的水果，干脆在沙发上坐下来，连吃三个草莓。

云灜叹了口气，也开始在水果里挑挑拣拣，拿了几个草莓和樱桃，又想拿杏子。但是她拿得太多了，两只手捧不住。眼看杏子就要滚下来，卫以森的手已经护在她的手外面，接住了乱滚的杏。

“谢谢哦。”云灜说，看起来并不高兴。

卫以森认真地看她的神情，低声问：“想拿上楼去吃吗？”

云灜不顾那三个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看着卫以森可怜巴巴地点头。卫以森于是转身抽了张面巾纸，帮她把拿不住的水果都兜起来，说：“去吧。”

他护在云灜身后，帮她挡住其他人的视线，陪她走到楼梯口。云灜犹犹豫豫地说：“这样是不是不好啊，可是家里人真的太多了……我感觉我社恐都犯了，一个字都不想说……”

卫以森安慰她：“那就自己待一会儿，没关系的。”

云灜内心还在挣扎，又转身想回地下室。“不行，我不能把你这么丢给他们。”

卫以森轻轻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你是怕我对付不了他们几个吗？”

云灜看了他一会儿，仔细地想想。卫以森看见她的两眼清透又明澈，左右转了两下，忽然就小小地亮了起来。“也对哦……你很擅长对付幼稚鬼，对吧。”

她终于高兴起来了，两手捧着水果，对他说：“你猜我上楼要干什么？”

卫以森摇头，说：“猜不到。”

“我要进我的衣柜里慢慢吃水果，然后把剩下的半瓶酒喝完。”云灜说，“每次没灵感了，心里烦，我都会去衣柜里睡觉。衣柜是我的第二个秘密基地……我还在里面修了暗格呢，专门放酒用的。”

她第一次和卫以森说这么多她生活上的事情，敞开了心扉似的，给他讲那些琐碎又可爱的细节。

卫以森心里有什么在软软地动，帮她理了一下耳边碎发，温声说：“那就去吧。少喝点。”

“等他们走了以后，我领你看我的衣柜呀。”云灜走了几步，又扭头对他说。

卫以森笑：“好。”

他看着云灜上楼去，转身回到地下室。陈风和江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肖钰琮在旁边看某个外文的视频，似乎和他的工作有关，还从不知道哪儿掏出一个笔记本写写画画。

见卫以森进来，他们同时盯着他。

“卫先生，我们刚才还说到你呢。”江笙笑道，“你是什么时候应聘的助理这个职位啊？”

卫以森在沙发一侧的单人椅上坐下来。“就是这几天。”

“这么近啊。”江笙露出惊讶的表情。其实类似的问题他都已经问过了，卫以森但笑不语，没有接话。

“抱歉，但是我真的很好奇。”江笙凑近卫以森一点，专注地看他，“云小姐对助理这个职位具体是什么要求？刚才听陈风说，她要求很高的啊。”

“很高吗？”卫以森问，“我也不清楚。你们听说的是什么标准？”

江笙和陈风对视一眼，陈风问：“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啊？”他说完，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哥大本硕，要当助理，灜灜都不干呢。”

卫以森这下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说：“哦，是吗？可我的学校一点也不好啊。”

江笙哈地一声：“别谦虚啊……”

卫以森说：“我没有谦虚。那个学校你们大概听都没听过。”

“那你英文水平怎么样？”

卫以森有点想笑，隐国根本没有这门语言，他们学的是隐世古语，用来破译历史文档的。他摇头说：“应该说，一塌糊涂吧。”

“……”陈风显然还想问点什么，都吞回去了，最后勉强问，“你开的什么车？”

卫以森想了想，说：“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开车。”

他真不确定，隐国科技下的车他是会开的，但看起来这边的科技比隐国发达，他的技术在这边很可能不适用。

“所以，大概是云灜对我额外放低了标准吧？”最后卫以森看着陈风，轻轻耸了下肩，“还是说，她有什么要求是你完全没做到的，连一点边都没沾上？”

这一招颇有借力打力的意思，把两个人都说懵了。尤其是陈风，开始深深怀疑自己……也对，从一开始就在标准上疯狂放水，云灜是真的很喜欢他吧？听起来自己比卫助理优秀多了，可是……

卫以森又想了一下，好心地说：“不过我可以一拳打碎人的面骨。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

陈风要憋屈死了——云灜上次戳着他说他没有胸！他其实也有好好锻炼，但是身材这东西也有天赋在啊！

但江笙更难受，江笙是在国内走的艺考，论文化他绝对比不上藤校高材生，但是论外貌看来他也不如卫以森符合云灜的喜好。他出道的时候就是那种忧郁王子的形象，面色瓷白，身形甚至有些纤细。平时网上他对家粉丝黑他时，最常用的话术就是“细狗招摇过市”。

他以前都不以为然，但是现在对着卫以森他终于感受到这句话的伤人之处。

他疯狂在脑海里搜索反击的话，甚至想直接阴阳对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他忍住了——第一卫以森的外形确实无可挑剔，身材也毫不夸张，说出来显得他酸得要死；第二卫以森头脑也明显不简单，说的话看似柔软无害实际句句戳人肺管子，江笙不想自己再受伤害了。

但他好难受，真的好难受。那个他满身光辉时都不敢贸然接近的女孩；在他出道那年被全网黑的低谷时刻，用血痕似的文字走进他心里的女孩；那个在他最深的梦里对他亲密低语的女孩……他不想看她和别人在一起，他真的不想接受。

江笙感到自己坐在冰冷的海里。脑子快要不转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那根细微的线索，水声潺潺的洗手间，少女纤细的声音轻柔地叫出一个陌生的名字。江笙低哑地笑了一声——

“但我想起来。”他说，“卫先生你好像和云小姐新书的主角同名呢。”

卫以森和陈风都转过头来看着他。陈风问：“什么？”

江笙飞快地在手机上点了几下，调出一个视频，伸给他俩看。

“我助理知道我特别喜欢云小姐……的书，他们和导演吃饭的时候，她提前看到没剪辑的采访片段，就直接发给我了。”

他后面还说了什么，卫以森没听清。他发愣地看着屏幕上，通过对着镜头二次摄像得到的云灜的影像，有些模糊和曝光过度，但那头紫发仍然耀眼，笑容依然明媚。

他听见她说：

“《异山密室》讲述的主要是隐国崛起的第三方势力，异山教。”

他们相遇的那个夜晚，她说：“叛军杀死了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姐姐。”

“苏菱作为首都稽查部的王牌，去追查和异山教有关的一系列命案，并且在这个过程中锁定了卫以森。”

她说：“我也很糊涂啊。你看我都穿越好几次了，不也适应得很好吗？”

“要期待我的新书哦。”

阳光落满下午时分的病房，她兴奋地说：“这样一切BUG都会迎刃而解。”

——卫以森闭了闭眼。

当然是这个原因。她知道那么多事的原因，带着不明说的理由穿越的原因，能和稽查部部长交涉，莫名其妙遭到追杀的原因。

是那个他从来都不深入思考，也拒绝得出结论的答案。

江笙握着手机的手已经越来越稳。

“可能云小姐真的很爱自己笔下的主角吧。”他说，“所以卫先生正好同名，云小姐就聘用你了。她真的是个很称职的作家，一直都尽心尽力对待自己的书。”

“是啊。”卫以森垂下眼睫，微笑起来，“我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