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城的工作

“希薇，起床了。”

母亲重重地敲门。她还端着刚烤好的面包，隔热手套和身上的围裙都破旧，沾满油污。

“别睡了。你三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还要赖床吗？”

不一会儿，门吱呀开了。希薇穿着发灰的粉色睡衣走出来，乱蓬蓬的蘑菇头没梳好，显得她的头特别大，脸几乎都被头发遮住了，露出笨拙的黑框眼镜。母亲用苛刻的眼神看了她一瞬，不满已经写在了脸上。

“下来吃饭。”她说，转身走下狭窄的木楼梯。

希薇住在阁楼上，母亲叫她吃饭催她睡觉都要爬楼梯，为此没少抱怨。但是楼下空间太小了，三个人住不到五十平的房子真的很挤。父亲说叫她搬到阁楼上去，希薇平时在家沉默寡言，也没什么主意，自然就答应下来。

餐桌上铺着雾蒙蒙的透明塑料垫，早餐吃面包和白粥。希薇还是那副眼睛都没露出来的邋遢样子，后背微弓，很快地喝着粥。

“你慢点。”父亲皱眉说，“女孩子喝粥唏哩呼噜的，不害臊吗。”

希薇咽下粥，含糊地说：“我要迟到了。”

“叫你早点起，你怎么总是不听？现在工作有多难找，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总迟到，公司早晚会开除你的。你没创造价值，就是个普通职员，人家没有理由留你……”

父亲喋喋不休地说起来。希薇放下粥碗，麻木地撕扯面包，塞到嘴里。她早餐有规定的最低食量，是母亲给她划的，必须吃完。

她夹在母亲的目光和父亲的唠叨里吃完这顿早餐，起身说：“我要换衣服去上班了。”

“今天九点之前必须回家，不然你就在外面过夜吧！”父亲留下这句话，也站起来回卧室去了。

十分钟后，希薇换上宽大的印有“茂叠科技”字样的工作服，背着大书包，走到门口穿鞋。她常年穿一双黑色的鞋子，母亲说什么她也不换，有一次甚至被希薇气得大哭。

她回过头，已经梳好的蘑菇头有厚厚的刘海，镜片泛起白光，挡住眼睛。

“我去上班了，再见爸爸，再见妈妈。”她说。

没有人回答她，她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埃多拉多公寓仍然寂静。她无声地下了六层楼梯，走出大厅，来到狭窄的街道上。两边破旧的楼房挂着乱糟糟的晾衣绳，电线，女人的内衣和裤袜，前后矮房的空隙却露出成片崭新的、入云的半透明高楼，即便在白天，清晨的阳光已经洒满街道，霓虹灯也明亮地闪烁，打出巨大的义肢广告。

“……蒂尼斯义肢3.0！您是否受够了旧式义肢带来的磨损与迟滞？您是否想要体验新的人生？脑机端口全新升级，神经反射优化百分之三十，为您带来全新的体验……”

优美的女声激昂又不带一丝感情地朗读广告语，远远回荡在城市之间。那是人工智能特有的技能，让你分不清它的语气，也听不出它的潜台词。

希薇扭头看了一眼，自家窗户紧紧关着，母亲没有站在窗口看她。

于是她走起来，越来越快，摘下蘑菇头假发和发网，甩开一头火红的长发；摘下眼镜，露出狭长，深刻，眼尾上翘的双目；摘下背包，脱下工作服外套，露出黑色半合金紧身衣；按动胯部隐藏按钮，腿部义肢瞬间撑开，将肥大的工作服裤子向里收拢，又翻转拼接，成为黑色的紧身长裤。她轻快地跺了跺脚跟，黑色鞋子从侧边伸出金属外壳，严丝合缝包裹住双脚，消音软垫和鞋跟伸出来，将她的脚掌微微垫起，脚跟稍向上提。

一分钟不到，她把没用的东西塞进背包，又回头看一眼。狐狸般的双眼不含丝毫情绪。

她要去上班了。

路过红多多便利店，希薇把背包往门口的水缸里一扔，向左转进入小道。小道里扔着一堆没人要的杂件，破马桶，桌椅，旧时代缝纫机，还有一个罩着银色防水衣的巨物。

她扯下防水衣，露出红色的流线型三用摩托。跨上摩托，指纹激活，优美的人工智能男声传出：“希薇小姐，早上好。今天是新纪元655年1月6日。任务目标：处决。任务地点：βi0生命科技公司。请驶出杂物道，进入费舍尔大街。限速三十公里……”

红色摩托无声悬浮，驶出小道，进入车水马龙的费舍尔大街。然后越野轮下沉伸出，整个摩托落在地上，轻轻弹了一下，希薇转动把手加速，风驰电掣驶入光怪陆离的城市。

这里是环城。大融合之后，环城就是世界的中心。如今国家的概念已经消亡，城市不断吞并扩张，成为畸形的巨大怪物。城市与城市之间依靠商业联盟与科技公司巨头的协约来进行合作与交换，维持微妙的和谐。

而她的任务地点是βi0，凌驾于所有商业联盟之上的顶级科技公司，拥有几乎全部型号义肢、冬眠舱、数字生命等重大科技产品的知识产权，在没有皇帝与总统的时代，βi0成为了新的规则。

βi0的总部大楼在地平线上就能看得到。高耸入云的锥形大楼，楼体外斜斜围绕着星环一般的环形建筑群，不依靠任何外力悬浮在固定位置，那也是楼体的一部分。

希薇半小时后到达总部大楼楼下。停车场满是各种型号与价位的车，陆陆续续有人从她身边走过，进行身份验证，进入楼内。

βi0的所有门都要进行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才能打开，包括总部大楼的最外层大门。从这里抬头向上看，总部大楼像是一座压迫感十足的大山。但希薇只是扫了一眼，看了看腕上的表。

“他们八点半正式开始上班。”她说，“还有几分钟，来杯咖啡。”

“好的，希薇小姐，我正在为您制作双重浓缩咖啡。咖啡粉余量不足，预计凌晨三点进行线下交付，请您确认此时无行程。”

“你随意。”

把手侧边弹开，小机械手送出一杯半个手掌那么大的咖啡，希薇倒进嘴里，随手把纸杯一扔，说：“肖邦E小调第4号前奏曲。”

植入式骨传导耳机开始播放音乐。希薇点按太阳穴，眼球蒙上淡淡阴翳，战术义眼开始运作，分析四周行人身份，地形与风险等级。她大大方方走向正门，伸出手指在指纹验证处虚按一下，虹膜验证根本没开启，光屏上弹出“身份确认”对话框，显示她的身份是刘易斯先生。

“可你不是——”她身后有人惊疑地出声。

希薇转身把手指顶在他咽喉上。强电流麻痹了他的声带，那人捂着脖子跌撞着向后退。希薇对他笑了笑，径直走进大厅。大厅里人少机器多，各种型号的机械和仿生人走来走去，用优美而无感情的声音说话。透明观光梯刚巧停在一楼，希薇走进来，按下地下六层。

“地下六层。身份验证通过，早安，刘易斯先生。”

电梯再开启时，门外已经阴森下来。走廊狭窄，昏暗的白墙被萤蓝色的冷光照亮。穿着白大褂，戴着面具的人匆匆迎上来。

“希薇小姐。”他声音是机械合成的，因为喉部已经被机械置换。“处决对象在这边。跟我来。”

“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章博士，你们随便开一枪的事儿。”希薇一边走一边戴上白色橡胶手套。

“高层为这个失败品的去向争论不休。谁开了枪，谁就是在挑起内部战争。”章博士冷冷地说，“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他必须死。”

“我杀了他，就不算挑起你们的战争？”

“你大可以放心，处决他后，我们会从备用通道放你出去。我们为你窃取了刘易斯的身份，你全部的行动会被归结到刘易斯身上。不会有人怀疑我们，更不会有人怀疑你。”

“很好。”

走廊两边没有门，尽头只有一部孤零零的金属电梯。章博士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被火严重烧伤的脸。希薇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在电梯墙上的倒影。章博士验证虹膜，转过头来，对她露出一个凉笑。

“容颜无法永恒，希薇小姐。”他说。

“怎么不换一张脸？”希薇说，“我连手指都换了。”

“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

电梯向下沉了将近六分钟。希薇的歌单随机到了安魂曲。电梯门徐徐打开，面前又是重型金属门。上面刻着一行字：βi0生命科技研发中心第三实验基地，需要四级身份验证，非法闯入者立即处决。

章博士说：“我是章青文。验证ID……”

他一口气背出23位数字。

女声开始吟唱，重型金属门打开，一瞬间希薇瞳孔微微收缩。

她面前可能聚集了所有反人性，反伦理的实验现场。罐子里浸泡着双性婴儿，巨大的福尔马林舱里漂着满身手指的尸体。穿着白大褂的人走来走去，推送一些盖着白布，剧烈挣扎的东西。有人在遥遥地惨叫，但反而更显得这里安静。

章博士熟门熟路领着她穿过实验室，开启最后一扇门。冷气扑面而来，他指着房间尽头四肢大开，被牢牢固定住的人说：“这就是处决对象。”

希薇皱着眉。热成像显示那里有一个人，显然处于昏迷状态，体温极低，心跳勉强能维持生命。但冷热空气汇聚产生大量雾气，她看不清他的脸。章博士在她身后说：

“您大可以先欣赏一阵，不必立刻动手。毕竟这是最接近成功的试验品，也许以后，连这样的奇迹都不会再出现了。”

“奇迹？”希薇喃喃道。

“您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房间里有生命监测系统，也有狙击系统。只要我们确定他已经死了，狙击系统绝不会开启。我还有工作，请您自便。”

门关上了。希薇搓了搓手臂，走上前。

雾气散开，她看见了他的脸。

是一张设计者包含期望甚至热爱才能给予他的脸。完美的脸型，清晰的轮廓，冷峻的眉眼。是那种很男人却又很美丽的五官。他嘴上扣着金属防咬罩，浓密的黑发里有什么东西隆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摸了摸。

是兽耳。

希薇把兽耳展开捋直，确认了一下。三角形，形状狭长，泛着不起眼的紫光。是杜维猎犬的耳朵。大概原本是立耳，但是现在他状态不可能好，耳朵趴了也是自然的事。

杜维猎犬是大融合后培育出现的犬种，专为守护而生。极度忠诚，甚至到了对主人有极强占有欲的程度。杜维猎犬一生只认一个主人，主人死后，它们会以身殉主。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

长着兽耳的人——这个项目她认识。

貌似是叫什么原初童话之类的，旨在让人结合动物的某些基因。因为具有兽的基因，他们在法律上不享受人权以及任何对人类的保护，一旦成功，他们可以被大批量复制，成为最廉价的劳动力以及战士。

他们可以具有人的身体，鹰的飞行能力，豹子的爆发力，猫的夜视能力，以及狗的嗅觉……或是忠诚。

如果这个项目成功，下一步他们准备研究可以进行全兽化的人，让他们彻底在人和野兽之间切换。

但这个项目从未成功过。兽基因会让人发狂或是患有疾病。有一阵都市传说盛行，说环城有怪物伤人。希薇想笑，βi0放出的烟雾弹还真有人信。

她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体上。

目测没有一米九也有一米八五以上，整个人赤裸着身体，一览无余。肌肉完美得像是对着教科书雕刻出来的。试验人明显想要让他成为一个战斗者。最奇怪的是他腹部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左肋延伸到右侧人鱼线。

试验品怎么会有伤疤。

莫非已经有过战斗经验？

“嘿，狗狗。”希薇不抱希望地捏了捏他的耳朵。“醒醒。”

耳朵柔软又覆盖着毛发，手感很好。她忍不住多揉了揉，却听见他发出了一声很低，很轻的呻吟。

希薇挑眉，看他的脸。他利剑般的眉微微皱起。

她再次陷入沉思。

她不想一直单打独斗，也不想一直听人指挥。她哪怕有一个搭档，日子都比现在好过得多。

他现在多无助啊。要是在这时候救下他，她就是他一生唯一的主人。她叫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的。

但是这房间有狙击系统，她要是敢轻举妄动，零点三秒之内就会被定位，洞穿大脑。

没必要为了一条狗去死吧。

……但是这是多么漂亮的一条猎犬。杜维猎犬现在市价值环城中心一套房，别提杜维兽人了。

如果她能成功把他救下来，这次不死，就等于自己多了一条命。到了危急关头，他绝对会为了自己去死的。自己就可以成功脱身了。

要赌一把吗，想从这儿逃出去也不是全无可能。她可是环城唯一一个不需要长期金主庇护的职业杀手。

希薇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犹豫过这么久。她看着他，走来走去，想着对策。耳机里滋啦作响，章博士的机械音传来：“希薇小姐，看来很喜欢这条猎犬。”

“你们把他捏得很漂亮。”

“他基因不错。没有刻意给他什么，他自己长成了这幅样子。”

一听就是条好狗。

希薇又去摸他的耳朵。章博士说：“耳朵和尾巴是这种试验品的敏感部位。希薇小姐最好注意手下力度，不然他可能会x起，影响您的心情。”

“哦，我以为你要说他会发狂。”

“M-063不会发狂。他的基因病不常见。”

“是什么病？我很好奇。”

“疼痛。”

“真幸运。”

“是不幸。每半个月一次，每一根神经都遭受彻底摧残的疼痛。这种疼痛无法被定级，已经到了反人类的程度。因此希薇小姐杀了他，也是结束他的苦难。”

希薇盯着M-063，掏出一支烟，想给自己点燃。可是这个地方太他妈冷了，她义肢的点火功能居然受到影响。

“别搞这么冷，我要抽烟。”她不耐烦地说。

“温度回升，他会醒来。”

“醒就醒了，咬人我就崩了他。”

“……这就是您该做的。还有十分钟。”

不到一分钟，这里就暖和起来了。希薇点上烟，深吸一口，无所顾忌地全喷到他脸上。他又皱眉，咳嗽起来。咳嗽声被防咬罩扣住，听起来闷闷的。

“他真咬人吗？为什么戴个套。”希薇兴趣浓厚地问。

“我们对每一个试验品都这样做。他没什么特别的。”章博士说，“希薇小姐，您对他有点太感兴趣了。”

“行了，行了。”希薇不耐烦地说，从腰间摘下处决枪，顶住M-063的脑袋。“别催我。”

章博士不说话了。希薇也决定不给自己找麻烦。她准备扣下扳机。

这时他睁开眼睛。

浅黄色的眸子。纤长的睫毛。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他被冰凉的枪管顶着，却只是眼神朦胧地望着她，没有恐惧，也没有哀求。

“狗狗，我是来杀你的。”希薇说。

她在猜他会不会哭。

但M-063没有哭，他看了看希薇，又闭上眼。

“动手吧。”他说。能听出声音原本应该是有磁性且好听的，但此刻只是低哑。

希薇看着他，没开枪。

——真有趣。

“希薇小姐，您为什么不开枪？”

希薇没说话，脑海里疯狂地转着念头。

性格似乎不坏。杀了，卖了，哪怕玩他应该都没问题。真卖到黑市，她能换车，还能攒一大笔钱。

“希薇小姐，我在看着你。”

……要想把事业做大做强，总听章青文这种逼养的使唤肯定是不行的。或许他知道他其他的同类在哪里，她可以搞一支杜维猎犬军队？

一切皆有可能啊。

“希薇小姐——”

希薇抬手，射击天花板上的红外镜。她动作奇快，红外镜一瞬间就炸了。这是狙击系统定位她的重要部件，没了它，她起码不会立刻就死。

然后整个房间里突然红光大作，警铃炸响，章青文在她耳朵里说：

“希薇小姐，我很遗憾。”

她就地打滚，狙击枪管对着地板射击，射穿了厚厚的混凝土地面。希薇正好滚到墙上的手柄旁边，抬手拉下来。另一边传来咔哒声响，M-063四肢突然获得自由，砰地一下摔到地上。

“你自己想办法，这会儿再死了我可救不了你！”希薇扬声吼道。

大门马上开了，实验室里回荡着警笛和冷冰冰的警告，白大褂们反应奇快，刚才还文绉绉搞实验，现在举着枪和火炮就朝她冲过来。希薇点按手腕三下触发屏障，挡住了两个燃烧弹。但是火力太猛，粒子屏障在他们的射击下很快就迸出裂纹。希薇右手对准白大褂射击，一枪一个。

处决枪弹药淬毒，生物毒素沾血见效，三四个白大褂抽搐着倒下去。另一边一个特别激动的白大褂，举着把椅子就冲上来。希薇动作轻巧，寸劲打开他的手，一脚踹飞凳子，整个人鸟儿一样飞旋一圈，扭断他的脖子。

她顺手把尸体踹给M-063，示意他给自己套件衣服。然后又来了两个送死的，她开枪打出他们的脑花，把他们的武器也往身后甩过去。

付出这么大代价，他要是打不动人，跑不出去，她第一个折磨死他。

但是M-063还不错，很快套了条裤子，赤裸着上身拾起枪，开始在她身后射击。希薇看他能跑了，开始向外移动。但是不可能原路返回了，她一把抓过一个白大褂，用他挡着枪子儿，在他耳边逼问：“备用通道在哪，不说就杀了你。”

“你杀了我吧！”他高呼。

希薇一把拧断他的脖子，从桌子旁边滚过来。M-063在她身后射击已经对准她的人，希薇抓住腿拖倒下一个白大褂，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拎得反着弯起来，对她吼：“备用通道！”

“我不能说，求求你，我不能——”

M-063的子弹已经先一步击穿她的脑壳。实验室里一地尸体和碎玻璃，福尔马林和培养液流得满地都是，只剩下三四个白大褂站着，枪都扔了，一步一步往后退。

“你们这种级别的实验室就这样？”希薇晃晃手里的枪，向他们逼近。“备用通道，谁先说，谁能活。”

“我给你开备用通道，我给你开！”戴眼镜的那个已经在哆嗦了。

希薇一枪一个把剩下几个还在发呆的击穿，押着眼镜让他开备用通道。他哆嗦着验证了指纹和虹膜，开启墙内镶嵌的隐藏门。门彻底打开的一刻，希薇顺手把枪管塞进他嘴里，扣下扳机。

“傻逼玩意儿。”她笑了一声，扭头招手，“走啊，狗狗。”

M-063一声不吭地跟上来。他们沿着狭窄的通道一路前行，警报声被远远甩在后面。通道把他们引到电梯门前。希薇按下按钮，冰冷的女声响起：

“身份验证已失效，检测到非法闯入者——”

门口翻起一排枪管，与此同时希薇激活屏障。连通安保系统的加特林的火力没有任何屏障能抵挡得住，她拉着M-063刚刚退到安全地带，屏障就碎了。机枪管在缓缓向他们转动，情急之下，希薇用力扭下自己的左手臂。左手从胳膊肘到指尖早就换成了义肢，她扔向枪管，大喊：“极限功率爆破！”

砰地一声，枪管炸了，电梯门炸了，露出深不见底的电梯井。希薇向M-063伸出仅剩的那只手说：“抓紧我，但是别抓太紧。”

M-063犹豫一下，握住她的手。希薇跺跺脚跟，鞋跟嗵地一声，喷出火焰推进她飞快上升，炸得她脚底生疼。然后M-063的体重开始拽得她眼冒金星。她用力抓住他，咬牙坚持，心里念叨：“多一条命，多一条命——”

泛着亮光的洞口越来越近，她浑身发抖。燃料在最后一刻耗尽，希薇勉强站稳，M-063在她身后爬上来。然后她转身，正好对上章青文的枪管。

“再见，希薇小姐。”他说。

——完你妈蛋了。

砰！枪管炸响，希薇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