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魇

书名:【GB】想成为小姐白月光的那些年
作者:张张不说话

   十二年前,姜成雪三岁。

  姜长云是在她三岁那年被授予的爵位,而她也是在三岁那年,失去了母亲。

  她的母亲名叫徐挽君,是徐家的小小姐,徐家老夫人嘉平郡主是长公主的女儿,徐老大人曾官至宰相,娶了老夫人有了子嗣后便从那个位置上退了下来,一心扑在夫人和孩子们身上,但纵是如此,徐家仍是京中权贵,徐挽君及笄那一年,求娶之人踏破了徐家的门槛。

  可最后徐挽君嫁的却是徐家的一个门生。

  姜成雪还未出生前,前朝和边疆就乱了。

  当时的齐王也就是当今的陛下与禹王分庭抗礼,齐王掌管着兵权,却在禹王的设计下被先帝猜忌,当时正逢边疆战乱,齐王便被派了过去。

  徐家明面上不站队任何一方,但实际上却更偏向齐王,姜长云抓住了这个机会随着齐王一起去了边疆,慢慢地成了齐王的心腹。

  姜成雪三岁那年,边疆动乱,在禹王的故意设计下,援军与物资迟迟不到,徐挽君担忧远在边疆的丈夫与齐王,暗自把囤的物资送去了边疆。

  在前往战场的路上,徐挽君一行人遭遇了山匪,那群山匪好似是知道他们会在这个时候路过此处一般,杀了半数运送粮草的人,还掳走了徐挽君。

  那时候徐挽君给手下们下的命令是不论如何都要把粮草送到,那一年,粮草是送到了,可是徐挽君却是再也没有回来。

  那一仗最后是齐王胜了,还拿到了禹王勾结外敌的证据,姜长云在徐挽君被劫走之地的附近找到了徐挽君的尸体。

  徐挽君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全身上下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下体尤其溃烂,她的舌头也被人割下,似是怕她咬舌自尽,所以她几乎是在疼痛和屈辱中度过了最后的时间。

  齐王登基后,感念徐家与姜长云的支持,封锁了徐挽君被凌辱致死的消息,改为为国牺牲,并封其为郡主,以公主之礼下葬,又授予了姜长云爵位,为长平侯。

  十二年前的事姜成雪还是听姜尘说的,但有一件事她记得特别清楚。

  徐挽君的棺材运回来后,她因思念母亲,曾偷偷地去看过一次。

  那日夜里,姜成雪用了十二分的力都没有把棺材的盖子推开,就在她急的不行时,姜尘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那是姜尘唯一一次失礼。

  他制止了姜成雪想要推开棺材盖的动作,神色沉重地看着她。

  “小姐当真要见夫人最后一面?”

  三岁的姜成雪是在夜里偷摸着出来的,她躲开了父亲,躲开了乳母,躲开了府里的下人,她不能在这最后的时候功亏一篑。

  “你是谁?里面躺着的是我的阿娘,你要是府上的下人就不要拦着我!”

  她一边哭一边想要把姜尘推开。

  那时候的姜尘十岁,他自小习武,站在那里任由姜成雪怎么推他都不为所动。

  姜成雪推不开盖子见不到母亲,也推不开眼前的少年,她挫败地挥拳捶打着姜尘,把满腔的委屈和怒气都撒在他的身上。

  等到她打累了,哭累了,姜尘扶住了要滑下去的她。

  姜尘蹲在姜成雪的面前,掏出帕子耐心又仔细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他再次问道:“小姐当真要见夫人最后一面?”

  姜成雪死死地咬住嘴唇,她第一次尝到了血的味道。

  这次她含着泪没让眼泪掉下去,她抓住姜尘的衣领,眼神狠厉,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是。”

  姜尘了然,替姜成雪整理好了衣裙,在姜成雪的目光中站起身来走到棺材前。

  他的手搭在上面,眼神里是姜成雪看不懂的悲伤。

  姜成雪如今再回想起来那日的场景,她才发现姜尘眼里的悲伤不比当时的自己少。

  那日的姜尘颤着手推开了那一块沉重的木头,姜成雪站在凳子上看躺在里面的徐挽君。

  此时的徐挽君身上被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脸上也涂着厚厚的脂粉,像是要掩盖什么。

  “阿娘……”

  姜成雪知道徐挽君平日里最喜素色,也知道徐挽君以为爱亲她的脸所以很少涂口脂和脂粉,可如今的徐挽君就算是再厚的脂粉也盖不住她那张满是伤痕的脸。

  姜成雪见到徐挽君的那一瞬便哭出了声。

  眼泪低落在徐挽君的脸上,带走了脂粉,露出了那青紫又破损的皮肤。

  “阿娘……雪儿害怕……”

  “阿娘说好了就回来的……阿娘说话不算话……”

  “阿娘睁眼看看雪儿好不好?”

  “爹爹说不会再去打仗了,阿娘不是说,说等爹爹回来,就,就带雪儿和,和爹爹出门的吗?”

  “我,乳母说我,说我又学会了很多字……”

  “我不会再惹阿娘生气了,我会听话的,我会,会听话……”

  “别不要我……”

  姜成雪几乎要跪了下去,不论她如何呼唤,躺在眼前的人不会再有回应。

  “明明说好了的……说好了的啊……”

  姜长云不准姜成雪在没人陪同下进入灵堂,所以在她偷跑出来的夜里,她连放声大哭的权利都没有。

  那一天,姜成雪在姜尘的口中得知了徐挽君遇难的真相。

  所以并没有什么为国捐躯,有的只是上位者的粉饰太平,有的是他们为了撇干净自己而做出的骗局。

  那一夜,姜成雪完完整整地看完了徐挽君身上的伤,每一处伤她都记下了,记得清清楚楚,一刻也不敢忘。

  盖子再次盖上后,姜成雪擦干净眼泪,对着今日莫名出现在她身边的姜尘问道:“你到底是谁?”

  姜尘跪在姜成雪的面前,整个脑袋几乎要低到尘埃里。

  他的胸腔发颤着,“回小姐,属下姜尘,是夫人为小姐留下的暗卫。”

  “姜?”姜成雪嗤笑,“你说你是母亲的人?可你姓姜!”

  姜尘继续道:“属下是夫人在乞丐堆里捡来的,属下的命是夫人的,夫人的命令就是姜尘的命。”

  姜成雪似是想到了什么,稚气的声音里哽咽声未散,“你原本叫什么?”

  姜尘一愣,犹豫了一会,但很快又接了话。

  “回小姐的话,属下有幸得夫人赐姓,属下原名徐尘!”

  “那你为何——”

  “夫人说过,属下以后是小姐的人,属下以后便是姜尘。”

  那一天一下子知道了太多的事,姜成雪一时间消化不了,她也是在后来才想明白姜尘那一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姜尘的姜是姜成雪的姜,不是姜府的姜,他是徐挽君特地为她留下的人。

  徐挽君下葬后,姜成雪便再也没有一个安稳的夜晚。

  每当她闭上眼睛,都会看到徐挽君身上的伤,一条条,一个个,刺眼又惊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不能忘,不能忘。

  意识回笼,姜成雪将要清醒前,她感觉到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人在用温水为她擦拭眼泪。

  睁开眼,她本以为看到的会是采月,可席玉那张脸却就这么闯进了她的眼里。

  席玉没想到她会突然睁眼,吓得立马就要收回手,却被姜成雪握住了手腕。

  姜成雪的力气不小,很符合一个醒来后被吓到的人的样子。

  可席玉却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戾气的存在,他看到的是一个满眼无措又震惊的少女。

  “你怎么还在这里?”

  姜成雪缓缓起身,手上的动作却一直保持着。

  席玉并未第一时间做出解释,在姜成雪睡着后,他本想就这么听令出去,但起身时却发现袖子的一角被姜成雪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他怎么扯都扯不开。

  怕把她惊醒,他只能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

  采月进来后见到如此场面也没有制止他,而是放下了床帘,在二人中间放下了一个屏障。

  不知道过了多久,席玉原还在走神,床榻上却传来了又细又轻的哭声。

  他心中一惊,立马小心地掀开帘子去查看榻上人的状态。

  姜成雪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很安静很安静,只是喉咙里却时不时溢出几声哭声,眼泪从眼角滑落,滑过脸颊钻进了她的头发里。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姜成雪哭,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梦,才能让一个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哭成这样。

  采月听到了声音立马就走了进来,她看了眼姜成雪的状态就出去吩咐人烧水,她本想自己来给姜成雪擦脸,可席玉坐在边上实在不方便,她只好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在他擦拭的时候,采月小声地在边上提醒,“若是不想死就忘记你今天看到的一切,小姐问起来你只当不知,把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

  席玉虽不知内情,但还是听话地点头。

  见姜成雪醒了,席玉抬手,示意她看自己的动作。

  ?

  顺着席玉的视线看过去,姜成雪见是自己拽着人家不肯放,一时有些语塞,要不说她随意惯了,几乎是眨眼间便给自己找好了借口,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攥的更紧。

  席玉:?

  见他面色凝滞,姜成雪心情不错,直到起身还是一直拽着他的袖子。

  “小姐,这……”

  “以后你就来我屋里伺候吧。”

  !

  席玉大惊失色,一着急就要跪下来求她收回成命。

  他不过是侯府的一介下人,再说他本就是姜成雪从青楼里带回来的,最开始的时候,府上的就有人说他是靠着狐媚子的本事才得了大小姐的青睐,但他们在见到他安分地做活后又把这个心思收了回去,可如今姜成雪一句话,就让他如履薄冰的日子变得更加艰难。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席玉不敢!”

  “不敢就把你要说的话都咽回去,还是说,你觉得伺候我是委屈了自己?”

  “……小姐乃是金尊玉贵的贵人,席玉身份低微,实在不敢奢求小姐的垂怜。”

  姜成雪见他如此抵触,不由得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要拒绝我了?”

  席玉的额头贴在地上,极力让自己低入尘埃里。

  见他拒绝的意思明确,姜成雪觉得这人实在是无趣得很,不由得觉得自己方才的样子太过可笑,侧身坐在床边,一脚踢翻放在床前的水盆,哐当一声,吓得屋里屋外的人都放轻了动作。

  气氛低到极点,没有人敢先发出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被打翻的水由水汽蒸腾到彻底凉透,冰凉的水流到了席玉的身上,他的额头贴着地面和水,麻木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呵。”

  姜成雪自嘲一笑。

  “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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