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侯府大小姐的心情很不好。
自从那日席玉被赶出来后,姜成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人把自己当成洪水猛兽,他和他人也并未有什么区别。
好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就要到了,姜成雪是如今唯一一个能代表侯府进宫的女子,自然也有该准备的事。
侯府库房里,姜成雪站在一排排架子前细细挑选着能够送给皇后的礼物。
往年送的都是些稀罕的宝贝,可稀罕的宝贝送得多了,也就不稀罕了。
她随手拿起一颗夜明珠放到眼前看了看,夜明珠通体光滑洁白,杂质很少,烛光应在其上反射出奇异的色彩。
看了一个下午也没有挑好合适的礼物,姜成雪有些烦闷。
一旁的采月试探着开口道:“小姐若是无聊了,出去逛逛散散心如何?”
距离席玉惹姜成雪生气已经过了五日,期间席玉被派到别的地方干活,而姜成雪也没有提起过他,就像是已经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买回席玉那日姜成雪本是去青楼找乐子,只是乐子没找成,还是匆匆地离开了那里。
也罢,既然没有乐子就自己找出乐子,对席玉的调教也不急于一时,她要让席玉先朝自己低头。
马车驶向城中最热闹的地段,街边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上行人脚步悠悠,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小儿嬉笑,夫妻交谈的声音。
姜成雪掀开帘子,入眼的是满街的灯笼,延绵不绝向远处而去。
忽而一抹红色闯入她的视线范围内,马车与那买糖葫芦的老伯擦肩而过,姜成雪下意识扭头看去,还未来得及出声,那老伯就走远了。
待马车在不远处停下,姜成雪下车后看到了那个老伯竟停在了身后。
采月以为她是想吃,问她需不需要叫人去买。
姜成雪正好看到老伯弯腰把一串糖葫芦递到一个小姑娘的手中,而在他们的身侧,一名身穿布衣的女人无奈又温柔地从怀里掏出钱袋,一边笑骂女儿贪甜一边把钱放到了老伯手上。
她丝毫没有留恋地转过身去,“那种甜腻腻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采月无奈叹了口气,跟着姜成雪在街上走着。
他们的马车并未直达要去的地方,姜成雪不知怎的就是想下来走走。
这里的每一条街她都无比的熟悉,她见过文人骚客在茶馆里兴致高昂的谈天说地,见过失意的人手捧酒瓶在街上困醉潦倒。
她见过了太多的人,每一个都是不一样的糟糕,所以她不该对席玉生出任何期待。
她本该如此。
鸨母远远的就瞧见姜成雪在往这边来,她只得庆幸今日没有那日的赵家小姐,她一大把年纪了经不住吓。
待他们走到门口,鸨母已经热情地凑了上来。
姜成雪没有看她,自顾自地往里走去。
这家青楼既然能做到京城第一那就一定有他的本事。
鸨母打量着姜成雪的表情,思量片刻讨好地问道:“小姐今日可有什么要求?”
什么要求……
姜成雪的脑中闪过了席玉的脸。
能做到鸨母这一步的人自然是有她的本事,光凭姜成雪的一个微表情便读出了她心中所想。
只是席玉那样的她是真的拿不出来了,不过,好看的少年比比皆是,比席玉懂礼数的也是多了去了,总有一个能如了姜成雪的心意。
她的嘴角上扬着,脸上的每一个褶皱都在昭示着她的讨好。
“小姐上边请,上次小姐走得匆忙,我这里有几个懂礼数的,小姐若是不介意就瞧瞧?”
姜成雪虽然很少来这样的地方,但她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虽不明确表示肯定,但也没有驳了鸨母的面子。
见她默认了,鸨母更乐了,毕竟这位可是有钱的主,只要讨好了她,还怕钱它不往自己手里钻吗?
姜成雪在屋里落座后不久,鸨母便把人带了上来。
一名模样清秀的少年站在屋里,恭敬地朝姜成雪行了个礼。
不得不说,鸨母的眼光倒是不错,至少这名少年很合她的口味。
“这孩子是第一次伺候贵人,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但凭小姐责罚。”
待到无关人等下去后,姜成雪这才招手示意那几个人走上前来。
少年看起来岁数不大,一双媚眼浑然天成,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胜雪,关节处还透着隐隐的粉红。
姜成雪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坐下。
少年熟练地走到她身边坐下,动作十分自然,像是早已做过千遍百遍。
姜成雪忽然很好奇一件事,她挑起少年的下巴问道:“鸨母说你没有伺候过人?”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回小姐的话,小人自入了这里以来是第一次进客人的屋。”
姜成雪能看出他的紧张和害怕,许是早已联系了无数次,他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机械性的动作,似乎不用过脑子都能自然地做出应对的动作。
“多大了?”
“小人今年十五。”
“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舒阳。”
“舒阳……你,可认识席玉?”
少年咽了口口水,抬起头来打量着姜成雪的表情,他不知该如何与姜成雪说接下来的话。
看出了他的犹豫,姜成雪安抚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席玉现在就在我的府上,我问你什么就说什么,知道了吗?”
姜成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可舒阳早就能熟练地察言观色,他却并未在她的语气里听出半分的温柔。
舒阳是个很识趣的人,他与席玉不同,席玉懂得抗争,他则不会,抗争就会被折磨,所以他一直在等一个能把利益最大化的时机把自己卖出去,他以为会是今日。
他深吸一口气,道:“席玉同小人自小一起长大。”
姜成雪猜到鸨母不会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送到自己身边,放松了身子靠在贵妃椅上。
“我要知道席玉的过往,一字不落的。”
舒阳攥紧了拳头,他脸色有些难看的看着姜成雪,今日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舒阳想知道眼前的人是否能像把席玉带走那样把自己也一起带走。可是姜成雪一来,除了问了自己的名字,更好奇的,却还是席玉。
他终是不敢违抗姜成雪的命令。
“席玉……是在他母亲去世后被绑入这里的。”
“他的母亲本是良家女,生了席玉后被赶出了家门,后来家中缺钱,他们便拿席玉的安危威胁他母亲,把他母亲卖到了这里。”
听到他说的话,姜成雪挑眉,这些倒是和她的人查到的一样,只是还不够。
“继续。”
舒阳深吸一口气。
“他的母亲被卖入这里后脑子就有些不清醒了,有时候发病的时候就会打他,清醒了又会抱着他哭,哭完晚上照样还是得接客。”
“就在不久前,他的母亲受不了了,一条白绫就把自己吊死了……还是……在席玉的面前……”
“他母亲死后席玉也没了庇护,鸨母见他生得不错,就想逼他接客,后来的事,小姐便都知道了。”
舒阳说完松了口气,只是姜成雪却并不满意。
“我想你当是还有事没有说明白吧?”
舒阳的手一抖,强力压制着自己的紧张和害怕,他努力扯出一个笑,“怎,怎么会呢,小人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
姜成雪笑着摇摇头,慵懒地靠在一边看着他。
“你是个聪明人,席玉就没和你说过他的父亲是谁?”
话音一落,舒阳的脸色刷白,他的嘴唇颤抖着,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看着姜成雪戏谑的表情他便明白了,眼前的人哪里是来问他关于席玉的事情,以她的身份,只要她想查,难不成还查不到吗?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席玉,当真没有同你说过吗?”
姜成雪的眼神里满是上位者的威压和探究,舒阳有一种感觉,他的后脑勺好似被一双冰凉的眼睛盯着,似乎只要自己下一句说的话没有让姜成雪满意,他今天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他跪在姜成雪的脚边,声调变形,“回,回小姐的话,他,他并未同我说过……”
一把闪着寒光的剑搭在舒阳的颈侧,姜尘冷脸站在他的身后,只要姜成雪一下令,他就能要了舒阳的命。
舒阳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他求饶道:“求小姐饶我一命,小人当真不知道!”
过了许久,那带着杀意的剑刃才从舒阳的颈侧离开,舒阳只感觉浑身凝滞的血液这才重新流动了起来,额上直冒冷汗,手上软软的几乎撑不住身子。
姜成雪撑在脸侧的手指轻点着,朱唇轻启,“记住你今夜的感觉,以后就算是有人威胁你要把你的头砍了,你也不能说出去哦?”
其实席玉的身份并不难猜,也只有赵嘉和姜茹婷那样的傻子在看到席玉那张脸后不会多想什么,就比如她的那个父亲,只不过是派人一瞧便瞧出了端倪,所以只要有心人想要查,很容易便能查出席玉的身份。
席玉和林词安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而林词安与林大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席玉是林家私生子这件事,姜成雪早在把席玉买回去的那一天就查到了。
他本人知不知道这件事姜成雪并未得知,但这青楼里的眼睛实在是太多了,她现在暂时还不想让席玉的身份暴露,对她来说,席玉的身份还有别的用处。
今日见舒阳确实是一个巧合,鸨母活了这么久,什么事没见过,她既然敢把席玉拉来接客,那她便是做好了席玉暴露身份的准备。
林家乃是世家大族,十分看重自家的名声,姜成雪想,若是叫林家的人知道林大人在外面还有一个私生子,这个私生子的母亲还是青楼女……
不管林大人当初遇到席玉母亲时她是不是良民,只要她入过青楼,而且还是死在这里的,那她就再也没有理由能为自己辩解了。
林家人心高气傲,是不会允许家里出了这样的丑闻,也绝对不会允许席玉这样打他们脸的存在。
若是席玉的身份暴露,那么他们没有人会在意到底是谁犯了错,他们只会把一切罪责推到席玉的母亲身上,或许还会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干脆利落地解决席玉这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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