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齐越走后，姜成雪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往回走，回到席上，她见姜长云已经喝大了，凑到他边上说自己要先回去，姜长云并未说些什么，由着她去。
林词安见她要走，正想要跟上去，被林夫人拉住了袖子。
“你要去哪里？坐下！”
林夫人低声骂了一句，眼神飘向了姜成雪在的位置，她知道自家儿子心里在想的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词安不敢忤逆母亲，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成雪离开。
坐到马车上，采月问道：“小姐，我们现在是直接回府吗？”
与齐越说完那些，姜成雪脑中总是浮现席玉的那张脸，她忽然觉得进度有些太慢了。
“姜尘。”
姜尘骑马靠近窗户，“小姐有何吩咐？”
姜成雪手指轻点着太阳穴，“你先回府，把席玉带出来，记住不要叫其他人瞧见了席玉的模样。”
“是。”
姜尘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采月心下了然，“那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南街。”
马车离开后，姜成雪站在街上等着姜尘把人带来，等得无聊便随处走了走，街上有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她看着甚是可爱，于是走走逛逛间，就买了不少的东西。
她只管付钱，在暗处的手下会把东西带回去。
角落里有几个乞儿远远地瞧见她的大手笔，见她打扮华贵，出手阔绰，定是谁家的大小姐，再加上她的身边除了一个丫鬟并未有手下跟着，他们就把心思打到了姜成雪身上。
采月跟着姜尘习了几年的武，自然对周围的情况比较在意，也注意到了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
她凑到姜成雪身边小声地提醒道：“小姐，有人盯上我们了。”
姜成雪正好走到一处面具摊前，今日是皇后的生辰，京城上下都出动为皇后庆祝，街上也多了许多以前没见过的稀奇玩意。
她拿起一个面具拿在脸上比划，声音透过面具对采月说道：“不用管。”
说完她转身看向采月，声音高了几度，“你看这个适合我吗？”
采月点头，“小姐戴什么都好看。”
姜成雪轻笑，把面具放了回去，手指在一众面具上游离着，最终落在一个纯白色的面具上。
她拿起那个面具，满意地对采月道：“我就要这个了。”
说罢她拿着面具转身朝前面的摊位走去，采月付钱的时候，有个乞儿快步走过她的身边，朝着姜成雪的方向走去。
采月忍不住皱眉，但还是没有做些什么。
在乞儿就要撞到姜成雪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席玉冷着脸低头看着乞儿，危险地眯起眼睛低声警告道：“还不快滚！”
乞儿见到被发现了，脸色一白，拉下头上的帽子遮住脸逃窜进了人群里。
直到看不见他了，席玉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去，看到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少女站在他的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席玉低头往前走了几步，拱起手道，“小姐出门怎可不带侍卫？姜尘该是一步也不能离开您的身边。”
姜成雪的笑声从面具后传了出来，她抬手摘了面具，把面具递到了席玉的面前。
席玉不解，但还是把面具接了过去。
“今日没能带你进宫赴宴，所以我来了。”
席玉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面具，又抬头看着姜成雪的眼睛。
灯光映照在她的眼睛里，透出流光，那一刻，他好像从姜成雪的眼睛里窥见了这个世界，那个世界里，他的身影隐在其中。
许是今夜的风太过轻柔，刮过席玉的心头，他低头把面具戴到了脸上，嘴角却躲在后面微微勾起。
有了这个面具的遮挡，再也没有人能窥见他的模样，这个时候，他只是他。
采月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一旁，陪在姜成雪身边的人变成了席玉。
“方才在宫里没吃多少，席玉，我有些饿了。”
席玉以为她说出这句话后会带着自己去她习惯去的地方吃，可是姜成雪说完就一直站在原地，侧着头看着他，笑眼弯弯，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有些拿不准这个度，想着带她去京中最大的酒楼里用饭，姜成雪看穿了他的意图，开口打断道：“没入侯府前，你都是在哪里吃饭的？”
席玉沉默了一会。
“过往大多数时间是在楼里吃的，但是有的时候饿急了也会偷偷跑出来买些吃的，也不过就是青楼后门的一个馄饨摊，南街……南街的其他东西都太贵了，我吃不起。”
见姜成雪好像对他说的馄饨很感兴趣，许是有了面具这层关系，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小姐若是不嫌弃，去吃馄饨吧？”
席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上扬了几分，好似在怀念着什么，姜成雪自然不会搅了他的兴致。
“既如此，带路吧。”
席玉尽量带着姜成雪在大路上走，南街虽然繁华，但在灯照不到的地方，是滋生黑暗与犯罪的温床，越是繁华的地方，黑着的巷子里越是肮脏。
姜成雪以往的时候出门从不会在意这些地方，如今静下心来观察，确实看到了许多她以前未见过的人和场景。
就在他们刚才路过的地方，她就看到一个乞儿被拖了进去。
等到站在那条街上的时候，席玉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太放肆了，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姜成雪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见他停住了脚步，疑惑地扭头看着他，“怎么了？你——”
话未说完，姜成雪看到席玉眼神变得有几分慌乱，脚步慌忙地冲到了她的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和肩膀，二人的位置瞬间倒转。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姜成雪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席玉搂在了怀里，脸上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一股腥甜在鼻尖蔓延开来。
席玉闷哼一声，整个人压在了姜成雪的身上，她托不住席玉，慢慢地跪了下去。
这下她看清了，在她刚在站的地方，几个刺客一脸阴狠地看着她。
她抱住席玉的手摸到一片湿热，她轻声喊了几声席玉的名字，可人已经昏迷了。
姜成雪垂眸看着满手的血，再抬眸时方才的慌乱和疑惑已经尽数转变成了狠厉和嗜血，姜尘和采月也在第一时间出现，把他们护在了身后。
看着那几个蒙着面的刺客，姜成雪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冰冷。
“留一个活口。”
姜尘和采月默契地迎了上去。
姜成雪抱着席玉跪坐在地上，她抬起站满血的手解开了席玉脑后的绳子，面具落地，掉在血滩里，渐渐地被血染成了红色。
看着席玉苍白的脸色，她感觉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夜。
姜尘和采月身手不凡，把其余刺客就地杀死后，留了一个重伤的，把人拎到了姜成雪的面前。
采月上前几步检查起了席玉的伤口，她的身上常年带着药，姜成雪并不担心席玉的伤，索性把人交给了采月，站起身来走到了那个活口的面前。
她只看了一眼，就转身朝着巷子深处走去，姜尘自觉地把人拖了进去。
巷子外，马车很快就来了，采月把席玉扛起来放到马车上后就跟着马车一起回了侯府。
巷子内，姜成雪背对着姜尘和那名刺客，握紧的手出卖了她现在的心情。
姜成雪八岁的那年，府里进了刺客，虽然有姜尘在保护她，但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
刺客好似知道她前半夜睡不着似的，特意在后半夜摸进来的，那时候的她被掐住按在床上，闪着寒光的匕首被高高举起，她的嘴巴被一张混合着奇怪味道的粗粝的手紧紧捂住。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姜尘出现了。
手起刀落间，刺客捂着她嘴巴的手松开了，她坐起身来大口地喘着气，眼角渗出几滴眼泪，她就这么看着那名刺客捂住自己的喉咙往后退了几步，鲜血从他的喉咙处喷涌而下，姜成雪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全是他的血。
刺客断气后往后倒了下去，姜成雪这才看清了站在那里的姜尘的身影。
她知道姜尘一直都在，也知道姜尘在训练她，这次的刺客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只要她还活着，就会有无数的人会被派来要她的性命。
她不知道这五年的时间里为什么没有刺客闯进她的屋内，或许是姜尘把人挡在了外面，或许是要她命的人呢还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但她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从今天开始，姜尘会不断地提高她的承受能力，直到有一天她能够亲手杀死那些想要她性命的人。
姜成雪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岁的时候，姜尘和采月的作用是不让刺客伤到她，但若是侥幸活下来的刺客，就会变成姜成雪的训练对象。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双眼睛，将死之人的眼神里满是对生的渴望，可他们却从来不会反省自己，就连自己为什么会从刺杀者变成被杀者也想不明白，他们总是抓不住重点。
既然要杀人，那就做好被杀的准备。
姜成雪不会死，但她得会杀人。
所以后来的几年，她下手从不手软，对那些想要杀她的人，更不会。
姜尘已经把刺客的手脚筋都挑断了，为的就是防止他暴起伤人。
姜成雪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忽然就不是很想他死得这么快了。
“方才，是你砍的那一刀？”
刺客咬牙没有回话，下一秒后心处就被人猛地踹了一脚，姜尘语气冰冷，“我们小姐问你话就回答，迟一点就断你一根手指。”
刺客转向看站在眼前的少女，他又一种感觉，伤他的人分明是在他身后的人，可如今眼前的这个少女却更加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颤抖着嘴唇回话，“是……是，是我……”
姜成雪垂眸。
下一秒，刺客凄厉的叫声从巷子深处传了出来。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外面的热闹盖住，所以若非用心在意这巷子里的情况，并不会被轻易地发现里面的场景。
姜成雪因着兴趣学了几年的医，所以她知道刀砍在哪里人并不会马上就死，她好不容易把席玉的身子养好了一些，这一刀下去不就又把她的辛苦白费了吗？
真是……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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