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薛医生

　　薛锦确实吓到对方了。

　　那小男生的性子跟怕生的小猫一样，她连续几天去都没有见到人。

　原本刚得了趣的事情突然没头没尾地断了，薛锦最近工作忙的脱不开身，也没有想要再费神费力去和人偶遇的心思。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两个人很快就见了面，并且是在她自己的整形医院内。

　　助手周岁实在没有见过这样想不开的人，明明长得跟个芭比娃娃一样，但是在不久之前却提交了想要整形的签约合同。

　　她虽然有点可惜这样纯天然的帅哥，但是毕竟每个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和上限，但是当她看到想要的效果图之后……

　　“你是自愿的吗？”周岁莫名的问了一句。

　　舒礼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他对人的交流也十分的敏感，但是还是小声的应了一句，“是自愿的。”

　　在对方诧异和不解的眼神中，他又问了一声，“是我带的定金不够吗？”

　　周岁把张大的嘴巴合上，然后走到了一旁，她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舒礼有些失落的垂下了头。

　　乌黑柔顺的发丝也耷拉在一旁，衬得整个少年更加的落寞，仿佛被谁欺负了一样。

　　周岁看的有点儿心虚，她有点想去安慰一下少年，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到看见薛锦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她连忙叫住。

　　“老大！”

　　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周岁原本还定在原地的双脚，突然长了翅膀似的飞奔到薛锦的面前。

　　舒礼被周岁这声嗓门吓了一跳，但却被人挡着视线，并没有看清后面的人是谁，只隐隐约约的觉得那人身影有点熟悉。

　　薛锦先是看了一下签订的合同单，再看到末尾的签字人的照片后，近来烦闷的心情散了一大半。

　　她抬头把目光落在了坐在轮椅上的人。

　　“在我们医院做整形手术之前，会有明确的规定，我们需要知道你具体的理由是为了什么。”

　　舒礼听到声音后微愣的抬起头，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脸庞之后，整个人僵持在原地。

　　是之前的那个人。

　　她竟然是在这里工作吗？

　　舒礼紧张的抓了抓自己的衣角，三个人所处的位置本来就是医院里面，不算喧闹的氛围，身旁的两个人站在他的旁边，一动不动的在等待他的答案。

　　少年偏过头看向木色的地板，不说话。

　　薛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所有的小动作和都被她收在了眼底。

　　旁边的周岁有些惊讶。她刚想说什么时候有这种规定，但是在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到了那个瓷娃娃的脸上的时候，却硬生生的给止住了。

　　这么好的一张脸，如果动了怪可惜的。

　　“而且，”薛锦又道：“虽然现在仪器很发达，但是我们并不保证在整形的时候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薛锦声音倒是没有什么起伏，但是舒礼整个人对比之前稍微有些不安，他甚至可以随着医生的声音想象到那个画面。

　　手术有失败的概率，不管现在多么科技发达，它都存在着一定的概率。

　　舒礼并不敢保证自己会是极大数幸运儿一样。似是真的被那些话吓到了，眼睛也变得湿漉漉起来。

　　薛锦看着少年的小模样，神色不明。

　如果有被薛锦曾经主刀整形的人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嗤之以鼻。

　　听听，国内最顶尖的医美整形师说她不保证手术会顺利进行。

　　薛锦说这些话是存了点私心的。

　　少年身上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长在了她的心尖尖上，哪怕动一点点都会破坏原本的那种自然又完美的感觉。

　　要知道现在有多少的网红和明星来找她做手术，为的就是想让他们的那张脸变得更加自然，少年的那张脸，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可偏偏当事人却不以为意。

　　薛锦顿了顿，给了少年一个反应的时间后，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而且我相信你应该已经打听过了，先不说手术的费用，术后恢复必须硬性要求是在我们医院调理，另外还需要你自付在这的居住费用。”

　　旁边的周岁已经完全惊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家的上司头一回这么主动的跟人说话，而且说的话还是抹黑她们家医院的话！

　　薛锦见人不说话，屈膝蹲了下来，视线和人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还要做吗？”

　　少年今天换了个新装扮，他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衬得整个人更加温润，但是身上那股破碎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薛锦身体不自觉地往少年的方向又靠近了一些。

　　从没和异性靠着如此之近的舒礼僵在轮椅上不动了， 鼻吸之间平稳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舒礼看着薛锦，眼神里充盈着对薛锦行为的不解，但是在社交上语言匮乏的少年最后还是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要。”

　　并不是一时起意，他已经计划很久了，攒钱整形，让自己重归于普通人的生活，他也已经期待很久了。

　　薛锦听到少年的决定之后没有再说阻拦的话，她点点头，俨然是一副尊重人意愿的好医生模样。

　　舒礼看她答应自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但是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又重新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医生冲他笑了笑，“我最近恰好没什么手术，介意我当你的主刀医生吗？”

　　因为是屈膝半蹲在地上的原因，薛锦的手指一直按着少年的轮椅，只需要往后方移动一两寸的距离就能够盖上那只雪白细腻的手背。

　　舒礼也察觉到了那温热的来源，耳朵又慢慢泛红，抬头看了一眼薛锦之后快速垂下，然后小幅度摇了摇头。

　　不介意。

　　尽管薛锦知道是因为对方相信她的技术的原因，这种被人信赖的感觉她也并不是头一遭的体会到，却在今天充斥着整个胸腔。

　　像甜而不腻的蛋奶油一样。

　　在这一刻，他们的关系从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上升为医患关系。

　　薛锦在人走之前和人加了个联系方式，就在刚刚，她才知道对方的名字。

　　舒礼。

　　薛锦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她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名如其人。

　　薛锦随意看了看对方主页，不过并没有找到她想看的内容。 对方的动态几乎没有发过，上次更新的日期还显示在去年的四月份，他发了一张头像主人公。

　　身材圆润的狸花猫，乖巧的卧在人的腿上，春天的季节，少年穿的也有点单薄，薛锦的视线肆无忌惮的在那腿上打量了一番。

　　薛锦抬头见到周岁正站在自己的旁边，她心情颇好地问了句：“还有什么事？”

　　周岁忐忑的把身后的预约信递给人，“这些全是不容易推掉的预约，里面有的已经约了好几次了。”

　　薛锦扫了一眼，见又是熟悉的名字，眼中划过一丝厌烦，没有接过。

　　“推了。

　　理由就说我已经接了一个手术。”

　　…………

　　舒礼隔了两天后又重新来到了医院，薛医生在手机上告诉他今天有个调查。

　　下午三点钟，两人在薛锦的办公室会面。

　　薛锦和人大概解释了一下原因，“手术大概会在半个月后进行，而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所以你要对我的动作有一个适应期。”

　　薛锦说话的时候声音起伏不大，而且又沾了些以前的习惯，听起来有点冷漠。

　　舒礼不清楚整形医院是否有这样的规则，但是看到医生脸上严肃的表情之后，他点点头示意自己会配合。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他自己是医生，在面对想要整形的人却不配合的话，他或许会感觉到不耐烦和无奈。

　　舒礼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给人添麻烦，他垂下头，乖巧等待医生接下来的指令。

　　薛锦的视线在人身上停留了片刻，转身给人接了半杯温水后递给他。

　　舒礼能敏感地察觉到有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光影打在那人的背上，逆光的位置，医生的发丝也染上了金色。

　　舒礼的胸腔莫名震动迅速，一下又一下，快速地跳动着。

　　这种陌生的情绪变化让他感觉很不安，是一种完全陌生的状态。

　　当对方的手抬起来，将要触碰他的脸的那一刻，舒礼瞳孔很明显的缩了一下，身体下意识的想要往回退。

　　但是在看到绘着卡通图案的纸杯后，原本的动作也迟疑了下来。

　　“谢谢…”

　　温热的水划过喉咙，缓解了部分干涩，舒礼捏着纸杯，心思却跑了神。

　　两个人见面算上今天，不过才三次。医生出现地时候他还是会不自觉地紧张。

　　在室内旋律平缓地音乐中，舒礼的心神莫名平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切进展都很顺利。

　　薛锦的手因为拿过手术刀的原因，指副处起了一层薄茧，她收了一点力气，然后慢慢地把少年的脸抬了起来。

　　她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先摸一下骨相。”

　　指腹触碰的地方柔软的不像话，薛锦的力度不自觉地放轻，再放轻。

　　可是即便如此，这样的动作对于两个刚见面三次的人来说，还是有些亲密了。

　　小男生仿佛从小就被养成了一副乖软的性子，他的呼吸有些乱，肩膀也在微微颤抖。

　　他在怕。

　　但是因为她说了一句检查骨相，却强撑着身子任人触碰。

　　好乖。

　　薛锦在心里默默评价。

　　等过了没一会儿，薛锦把手收了回来，却看到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颊晕着粉，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控制好力度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薛锦掀了掀眼皮，依旧是和之前没什么不同的嗓音，却带了点安慰人的意味，“不用紧张。”

　　舒礼实际是羞的。

　　印象中这样被托着脸的动作只会发生在奶奶在嘱咐他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但是现在却被一个认识不久的人捏住下巴在他脸上胡乱的摸索。

　　医生在摸了将近有两分钟左右的时间之后，她来到自己的椅子处坐下，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了几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