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礼就在薛锦的后面，他听着医生和人冷漠又严谨的交谈，思绪却越飘越远。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出头。
以前他性子软，奶奶担心他受欺负，时常都会追问他有没有被人欺负。那时候舒礼为了不添麻烦，所有的哑巴亏和囫囵枣全都一并咽在肚子里。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他已经活了二十年。但是今天，仅仅见过两次面的医生在他这里又一次换了个角色。
她在帮他说话。
这个认知让舒礼感觉到惊讶、失措、同时心中又有一股莫名的喜悦。
身体仿佛有电流窜过，舒礼搭在椅子上的手慢慢抓紧。
薛锦一回头就见人又开始装木头人，她心下好笑，凑近了些问：“有没有觉得我更适合另一种职业？”
什…什么？
舒礼显然是没跟上她跳转太快的话题，他在心里懊恼别人和自己说话自己竟然这么不礼貌，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
好在薛锦并没有非要人给出一个答案，她看着人瞪圆的眸子挑了挑眉。
司机也是一个好说话的人，自己刚才差点撞到人，内心自责极了。舒礼原本就没打算和人再牵扯什么，但他被人缠的没办法，答应让人赔了点精神损失费后这件事才算过去。
舒礼处理完事情，刚扭头就见医生认真的看着他，舒礼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犹疑着开了口，“…怎么了？”
“我做的不对吗？”
小男生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会呈现在面部表情上，眉毛皱成一团儿，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人。
薛锦没应话，眼神暗了暗，盯着人看了好几秒后才道：“做的很对。”
带有鼓励和赞赏的话直直地砸在了舒礼心上，小男生眼睛都亮了一瞬。
“但是太乖了不好…”
后半句话音调被人压的很低，舒礼没太听清，但看医生的表情，也像是夸他的话。
薛锦对上那双亮晶晶地桃花眼轻咳了一声。
“我送你回去？”她像是在征求人的意见，声调说不清的柔和。
舒礼听到这话原本是要拒绝的，但是想到自己欠了人家一个人情，这时候再拒绝人家好意显得有点不太好。
他在脑袋里仓促思考了一下，最终点点头。
舒礼转着轮椅和人来到了停车的位置。 原本薛锦还以为待会儿能跟人亲密接触一下，但是在上车的时候发现舒礼是能站起来的，只不过不太能保持太久平衡度。
薛锦在人上车的时候盯着那双修长的腿，莫名心口发热，她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还隐藏着腿控这个癖好。
好看的让人有点挪不开眼。
好在后座的车门及时阻挡住了她的视线，舒礼给人报了一个离自家不远的位置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今天发生的事对他的影响还是挺大的，虽然这些年已经有努力在克服对车的恐惧，但是那一刻他还是僵硬到不能动弹。
刚刚上车的时候出的汗让他觉得身上有些黏腻，舒礼贪凉，解开了最上端的两颗纽扣，原本遮的严严实实的锁骨瞬间暴露出来。
等到车内空调的冷气吹在身上，舒礼才稍微好受了些。
十几分钟的车程并不算长，一路上两个人都相对无言却使整个氛围弄的有点微妙。
对人际关系一向敏感的舒礼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在话题上实在匮乏。
一直默默观察人的薛锦也看到了他欲言又止的小动作，不过并没有出口戳破，两个人现在才刚认识不久，他对自己有陌生和警惕感是好事。
但是她私心里还是希望对方能够早点和自己拉近距离。
就在薛锦认为两个人今天的进度到此为止的时候，原本要离准备走的人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
“薛医生。”
少年的音色很特别，说话又不自觉的带上一股软乎劲，听得薛锦心跳微乱，但是她面上仍然和平常并没有任何差别。
她问：“嗯？”
离开了轮椅之后的舒礼身高将近一米七五，但是因为身材比较瘦的原因，整个人显得有些病弱。
小男生此刻的脸色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染上了一层粉红，他小心翼翼的把目光抬起，对上医生的眼睛。
舒礼快速地调整了一下自己在后座偷偷练习很多次的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变的礼貌又友善。
“今天的事，谢谢你。”
后面很多话他都没有说出口，一方面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另外一个原因是他觉得自己表述可能会有些乱。
说完之后的舒礼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半下午团在心口的郁气终于算是吐出来了一点。
尽管只有一秒，但是薛锦还是抓住了那抹明艳的笑。
晃眼。
想让他露出更多的笑容。
没由来的，薛锦突然很想这么做，就好像少年本来的模样就该是这样，张扬放肆地活着，而不是被忧郁和病弱缠上。
在舒礼说完谢谢之后，医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在舒礼忍不住想要垂下头时，耳边轻飘飘地传来一声夹杂着笑意的话。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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