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之后，男人点了根烟。
阿肖被呛得眼泪直流。
“想不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待一段时间？要不然，你回你老家去……我可以给你一些钱，够你盖个房子，娶老婆的。”姓叶的光着身子，一丝不挂地斜靠在床头，明晰的线条均匀分布，丝毫没有遮掩之意。
阿肖没说话，起身穿衣服。
阿肖一边穿，男人一边说。
“不然，你不想娶老婆，也可以再找一个。天高皇帝远的，我也管不着你。”男人目光如同流水粼粼，回头看着刚被衣服包裹住身子的阿肖。
阿肖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停顿住。却不知如何开口。
终于，他放弃了。他把房门钥匙留在桌上，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
这一次，男人没有再阻拦。直到房间门被上锁，阿肖的气息在这个空间消失，姓叶的才回头看了一眼左肩上刚刚凝固的血口子，邪魅却落寞地笑了。
当天刺杀叶先生的行动，阿肖也去了。
那是一个连锁商行的剪彩，聚集了几乎上海工商界的领秀人物，诸多保安队员负责看守。
人群中，姓叶的和他们推心置腹地笑，切换各种语言游刃有余地对话，让那些前几天甚至素未谋面的商业精英，拉着他一同合影。
“来来来，难得叶先生大驾光临，往中间站。”
闪光灯喷出火，几张油腻的脸孔永远被定格。
有学生前冲出去呐喊示威，抱怨商人只顾利益苛待劳工，抵制工厂无视人命，却被姓叶的手下直接驱离，有不服从的，还被枪托打了后背和下巴，翻倒在地上。他们的人又踩又打，那些学生最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抱团退后。
“小场面。诸位继续——”叶先生用脚踩住一个冲上来袭击他的女学生的脸，几下将她制服。
地上洒了鲜红。剪彩的锣鼓声尚未停。
商界精英们面露不适，可姓叶的却依旧春风满面，叼着烟，示意他们把受伤的人拉走就好。
人群中，也不知道姓叶的看没看到躲藏在攒动人头中的阿肖，此刻他看着地上学生流的血，不自觉地握住了手中的枪。
他们的人趁机决议行动，号令响，每个人都用提早准备好的黑面巾蒙住脸，举枪对着这些高官商人砰砰开火。商人领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抱头鼠窜，原本聚集的人群，迅速尖叫分开逃离。
两辆黑车被刻意地装扮得一模一样，同时冲入会场前，挡住飞速旋转的子弹。
车辆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让那些商业翘楚携带家眷花容失色地躲进楼宇中，毫无表情地保安队员护在他们身前。像是被勾住咽喉的鱼，挨个倒下颤抖两下就不动。
等到阿肖几人反应过来，叶先生才从身后的一辆车缓缓下车，身后披着那件阿肖熟悉的黑色呢子大衣。
冷风中，姓叶的一眼看到阿肖。
狂放的笑容再度在叶的嘴角扬起，叼着烟，一路举枪射击，从容穿梭在人流中。
子弹穿过阿肖的发梢，打在后面的人身上，有人应声倒下，火力渐渐被压制，看着姓叶的手下纷纷组队出来瞄准，有人大喊了一句“先撤！”阿肖没缓过神，就被同伴拉着后退。
阿肖眼睁睁地看着子弹飞出，刚才那个拉着他撤退的同伴，忽然一个人敞开大褂，冲了出去，轰然系在腰间的榴弹同时被引爆，那人也立刻被炸成肉碎，四处尘土飞扬，等叶先生驱散烟幕，寻衅的人已经消失。
“追！”姓叶的一声令下，那些人迅速分几个方向跑动。
追逐一段之后，姓叶的微微皱眉，忽然停下来，缓步向其中一个巷口，举着枪轻轻迈步。
巷子尽头，他果然与阿肖碰见。此时此地，居然只有他们二人。
他们二人同时举枪，迈步向前的同时，用枪顶着对方的眉心。双手交叠，却出奇的同步。
阿肖握枪的手在抖，而姓叶的这时候，才将嘴里的烟头丢在地上，吐出最后一口烟雾。
姓叶的轻蔑地笑，“别挡了，我知道是你。”
一把拉下阿肖脸上遮挡的黑布。果然，黑布后呈现出阿肖满是话语的眼中露出警惕和愤怒，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柔光，有的只是冷漠。
阿肖没有说话，他握住扳机的手指，下压用力。
姓叶的将自己的手，自然地扶住了阿肖握住枪柄的虎口，帮他止住颤抖。
“想杀我，容易。按下扳机就行。”他低头，又忽然抬头，阴影处晦暗不明的眸子带着冷意，“怎么？不舍得？”
阿肖喉结下移，没有回话。
短暂的沉默后，一声枪响过后，又是一声。
阿肖第一次开枪虎口被震得生疼，开枪的那根食指莫名失去了知觉。他跑的时候，回头瞥见男人背靠在墙上，殷红的血缓缓从左边的袖口顺着手腕滴落。
男人微微红眼，却依旧在笑，看着阿肖越跑越远。
阿肖跑了一段路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没人追来。可他居然想要回去，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领口，小声询问，“枪是你开的么，那汉奸死了没有？”
汉奸两个字尤为刺耳。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阿肖手里的枪膛里缺掉的一枚子弹，没有再问。
“走！”
阿肖被拉着往深处躲藏，用布包裹住枪，藏在隐蔽之处，之后随着人流往更远出离去。可阿肖却觉得眼前的天都在转动，耳朵里全是枪响的声音。人说话的声音像海浪，他眼前一黑，就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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