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接到母亲，念她舟车劳顿，先带她回家休息，等她精神养足了，下午一同出门吃饭。在饭桌上，母亲冷不丁提到：“房子留给他们了。”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答案不言而喻，肖战没有过多惊讶，从之前去收拾东西时他就猜测出母亲的想法。这样也好，肖战想了想，如果自己去住那套房，恐怕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肖战搅着碗里的汤：“嗯，我知道。”
母亲说：“还有，你阿姨帮我在家那边找了个工作，辅导机构的老师，我打算过去。”
肖战问：“那……住哪儿？”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刚好回去照顾你姥姥姥爷。”
“妈。”肖战迟疑了下，说：“其实你不工作也可以的，我能挣钱养你。”
“你那点儿钱自己留着吧，我又不是脚不能动手不能提。再说你当我就白把房子给他啊，他分了一半的钱给我，我要是不想上班，一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不就行了？”母亲夹了一筷子菜给他，“别操心了你，我就是闲不住，给自己找点事做。”
从记事开始，和经常不着家的父亲相比，母亲就是顶天立地的超人，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干，这也造就了她要强的性格：从不轻易服软，从不叫苦喊累。就算再婚，她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
其实有时候肖战能看出来她累，但他通常不挑破，因为说白了，母亲几乎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儿子。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工作，每月打钱回去，尽一尽做儿子的孝道。
关于母亲两段婚姻关系的终止，无论是她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离婚，还是现在她和王一博的父亲离婚，肖战一直没有多问什么，但得知母亲很快又要走，他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困惑：“妈，你为什么和他离婚？是因为……我和一博吗？”
母亲顿了下，若无其事地拿纸擦掉溅出来的汤汁，垂着眼没看肖战：“你和一博都是好孩子。我们就是凑合着过不下去，就离了。”
这实在是一个挑不出错的万能答案，肖战只能说：“好吧。”
办理完手续，又待了几天，见了几个朋友，母亲便要离开了。走时肖战去送，母亲叮嘱不断，过了安检之后在里面朝他挥手，肖战想到自己上大学的那年，隔着黑压压的人群，他朝站在外面的母亲挥手。
肖战用手在耳边比了下，要母亲到了之后给自己打电话，看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肖战又定定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回到家之后，洗了澡换衣服，肖战对着电脑修改下午的设计图，大约半小时后手机响了下，肖战拿起来，是乌旭发来的微信：我去，你看看这是你弟不？别是我看错了。
后面跟着一个网页链接。
乌旭不知道他们本质上已经不算是一家人，肖战没有向别人提起母亲离婚的事。王一博转学之前他们仨在一个学校，但不在一个年级，乌旭见过王一博，关系却没有熟到和他这样。
肖战打字：等下，我看看。链接打开后是一篇本地资讯，标题名为《女学生举报老师性骚扰，学校已深入调查》，往下翻看，肖战看到了被举报的老师的证件照，虽然眼睛打了码，但一眼就能看出是王一博。
肖战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我操？
乌旭秒回：我操，真是啊？
肖战：人是他，但他肯定不会那么做。
乌旭：我今天看到时候还纳闷呢，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眼熟，看了半天这不是你弟么，我就赶紧发给你了……
肖战：都什么事啊这是。
乌旭：快点问问你弟吧，我看现在关注这个事的人挺少的，抓紧时间，不是就赶紧澄清。
肖战：……行，我问问。
那边回：OK，要帮忙找我哈。
退出微信，肖战切到通讯录，点开王一博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拨过去，因为他知道，王一博一定不会接他的电话。于是肖战编辑了短信发送过去，值得庆幸的是王一博没有把他这个号拉黑。
但王一博一直没有回复，肖战以为自己发错了人，打开手机反复确认信息发出去后，才明白王一博大概是连自己的消息看都没看。
关掉手机，肖战在床上滚了一圈，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下班，信息还孤独地躺在对话框里。肖战重新点开乌旭发的链接，底下的评论增加了几十个，无一不在指责王一博，肖战愈看眉越皱，下班后犹豫半天，趁学校门口人多溜了进去。
初中部和高中部合并的学校，人很多。肖战记得王一博教高一年级，边走边问之下，终于晕头转向地找到了王一博的办公室。
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只有王一博一个人，听见动静，他抬头，微皱了下眉头：“你怎么进来的？”
“你别管。”肖战看见王一博正在收拾东西，当即变了脸色：“你被开除了？”
“和你没关系。”王一博低下头，淡淡地说。
地上整整齐齐码着许多卷子，肖战从两摞作业之间跨过去，问：“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到了吗？”
王一博说：“没有。”
“那这个呢。”肖战解锁屏幕，把手机递到王一博眼前：“这个你总该看到了吧？”
王一博停下手中动作，瞥了一眼：“这是我的事，你一天就这么没事干？”
肖战忍住心头想往上窜的怒火，尽可能冷静地说：“如果你没做过，就应该自证清白……”
“如果我做过呢。”王一博打断肖战，转过头看他，“如果我真的做过，就像你所看到的那些，你又打算怎么办？”
肖战压下心中的惊诧，过了几秒才说：“你不会那么做。”
“我不会那么做。”王一博重复了一遍：“你之前不是也以为，我不会对你那样做么？”
说着，他抬起手，指腹捻过肖战的唇瓣。肖战在这个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里瞬间宕机，直到摁在唇角的手往下滑，顺着脖子来到后颈，捏住那里的一块皮肉把玩，他才猛然后退了一步，不小心弄倒了一摞练习册，他赶忙蹲下去收拾。
关于那晚的事，王一博记得比谁都清楚，他没喝醉，只是纯粹地在发疯。
“你那天根本没有醉。”只要想到那天晚上，想到那个荒诞的吻，肖战就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窒息感，仿佛落下的吻和咬于后颈的伤口化成实体，藤蔓一样将他缠紧。
“怕了？”王一博自上而下看着肖战，“怕我骨子里的同性恋因素再次躁动，会对你做些什么？”
不等肖战回答，他继续说：“肖战，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做什么，我该怎么做，都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还是一味地犯蠢到底，那我不介意多做几遍上次的事，只是我需要提醒你，我之后做的只会比之前恶劣上百倍千倍，你大可以试试。”
王一博话里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肖战的动作顿了顿，接着用力地攥了下指尖。他懒得再吵，因而快速整理着散了一地的练习册。
有人敲门后推门进来，肖战听到王一博说：“你来了。”
他抬头看见王一博的女朋友，这张脸他见过好几次，已经足够熟悉了。
王一博没有计较他说过的那件事，也可能根本没有相信他的话，肖战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不过现在看来，那些都不重要了。
“这位是……”女生走过来，眼神落在肖战身上，胳膊肘轻轻推了下王一博的小臂。
“他的……朋友。”肖战深呼了一口气，站起身，伸出右手，“你好，我叫肖战。”
“林楚钰，你好。”林楚钰握了一下肖战的右手，接着转过身帮王一博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事已至此，肖战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他想出去，有人却先他一步从外打开了门，看样子是学校里级别较高的管理层人员。对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另外两人视若无睹，只是朝王一博说：“小王，你过来一下吧。”
王一博“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办公室里出去了。
肖战握着门把手，想了想，还是转身对林楚钰说：“如果你们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从她帮王一博收拾东西来看，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林楚钰闻言望向肖战，带着探究询问道：“你是他朋友吗？”
“不是。”肖战这次没有撒谎，坦白说：“我是他哥。”
又慌忙补充：“不是亲哥。”
“哥哥？”林楚钰倚着桌子，目光在肖战脸上来回巡视，最后皱了下眉，说：“那我劝你一句，如果真的为了他好，就别再管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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