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肖战和王一博并排挨着走，小声问他:“这啥情况啊，咱俩穿越了？”

王一博盯着不远方清澈的河流，河边还有不少人在洗衣，用木锤拍打衣物，更远的前方是石头堆砌的石屋，偶有几缕炊烟从屋子里飘出，左右两边也有行人路过，衣物颜色灰暗，几乎没有图案，甚至有人头上包着头巾像是要下地干活，淳朴得像他在课本里见到的画一般。

“或许，不是时间穿越，是我们的意识穿越。”王一博说出另一种可能性。

“什么？”

“大概就是魂穿，身不穿，像马尔泰若曦一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在王一博脑海中涌现，他脱口而出这个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马尔泰若曦是谁？”肖战更疑惑了。

“额，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王一博收回望向天际飞鸟的眼神，把目光定在身侧肖战懵懂的脸上，“或许这是幻境，是法器开发所所长将我们的意识囚禁在这里，并让我们担任这个幻境里的两个人物。”

肖战微微蹙眉，浓眉下一双好看的杏色眼珠流光溢彩，他眨了眨眼，鼻翼翕动，好像理解了王一博的假设，又有些不懂:“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末仔，你俩背着我偷摸咬耳朵呢？”末仔刚订婚的未婚妻冷不丁冒出一句，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嗔怪的表情在她白瓷盘般白皙又细腻的脸上刚刚好。

直到此刻被抓包，他俩才想起现场还有第三人。

刚刚正是未婚妻说想出来散散步，肖战忙不迭拉着王一博跑了出来，才有他俩理清思路的时间。

肖战自知顶着人未婚夫的身份，不能太疏远她，怕她起疑心，只好恋恋不舍往左移动两步，离她近点儿，就两步。

王一博: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难道我才林月如？？诶等等，林月如又是谁？？？

一时间三人陷入诡异的沉默，谁都没开口，奇怪的氛围僵持不下，直到三人走到河边，河水清澈见底，河底的石头被河流冲击打磨光滑，一条小鱼被上流冲刷下来撞到石头上，巨大的撞击令鱼儿从光滑的石面上滑出向上飞起，在河面上荡起一小圈弧度后又掉了下去，可怜的小鱼晕晕乎乎着继续被湍急水流往下游带去。

未婚妻突然展露笑颜，指着那一块向肖战道:“末仔你看，昨晚你就在这儿，说要让我看鲤鱼跃龙门，搁这儿打了一晚上水漂，非要用石子把小鱼打起来，一直打到早上哈哈哈哈”

肖战:……哦，原来这就是『昨晚没累坏你吧』的真相啊。

淦哦，那你说清楚嘛！肖战想起刚刚出门被一众末仔的兄弟们吹口哨的事儿就臊得脸红。

周末你是不是不行啊？一整晚，就搁这儿打水漂？打到早上才回去，肯定是一晚上都没打中，真菜！从小到大打水漂就没输过的肖战莫名觉得自己胜利了。

见“末仔”没有回应，未婚妻当他是现场还有小六在不好意思，拉起他的手把他拽到一旁，看得王一博瞪直了眼。

肖战也是又惊又怕，战战兢兢和她拉开一点距离，未婚妻还以为是他刚订婚害羞，不以为然，“末仔，我知道你心疼六六去哪都带着，和我约会带着他就算了，以后你加冕冠礼了，难不成也去哪都带上他？”

“啥？”肖战纳闷，咋滴你们村子委任村长还要加冕礼的吗？这么国际化啊？

肖战心想他刚刚出来的房子是这片村里最大的，盲猜自己是村长家的傻儿子，即将接任下一任村长。

未婚妻没发觉他的异样，继续道:“你们一家都是老好人，我从小无父无母，你妈妈就把我捡回去当女儿养，我没有魂力只是普通人，你爸爸也不介意还叫你保护我，叔叔阿姨善良，你也是，”未婚妻往前走出两步，眺望远方排成“人”字的飞鸟，清风拂过她的脸，吹起她浓墨般的发丝，她望向远方的眼神温柔又缱绻。

“周六和我一样是普通人，你从小就带着他，上哪都保护他，我就喜欢你这样，”她突然转头看向肖战，眼里都是满满都是对周末的爱意，“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噬魂师！”

“……”

“……”

对面肖战和王一博一同死寂般的陷入沉默。如果这是穿越，他们至少穿越了两百年的光阴。

肖战在脑子里疯狂搜刮和噬魂师有关的信息，噬魂师和除妖师不一样，除妖师靠血脉相传，生下的每一个孩子都自带超乎常人的能力。但是噬魂师不一样，他们靠魂力强弱代表能力强弱，这种魂力是与生俱来的，也会存在未婚妻这样生在噬魂师族中却是平凡普通人，再修炼也是无用功，这大概也是她被抛弃的原由。噬魂师因天赋异禀的族人稀少，更加慕强追求强者，每一代领袖必须是最出类拔萃的，所以未婚妻口中即将加冕的周末，大概是这代噬魂师里魂力最强最有天赋的佼佼者。

但是……你们噬魂师条件这么艰苦吗，住村子里就算了，洗衣和淘米用同一条河流？他刚刚还看见上游有人在洗衣服，下游有人在淘米，这米吃了真的不会口吐白沫吗？啊？？还是你们噬魂师体质不一样啊？？？

似乎是沉默的时间有点久，未婚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疑惑的表情，肖战生怕她起疑心，尝试主动挑起话题:“那、我加冕冠礼，会，会邀请除妖师吗？”

这下未婚妻的表情更加疑惑了，她一双自带风情的丹凤眼硬生生瞪成了圆眼，斥责他:“末仔你说什么呢？我们和除妖师怎么友好相处？他们说妖怪是肮脏秽物形成，没有心没有魂，还说我们噬魂师是形式主义的骗子，邀请他们干嘛呀？”

肖战:“……”啊哦，踩雷了。

“哦哦！”王一博见状，赶紧跳出来打圆场，“末仔的意思是，等他加冕礼成，把那群只会仗着人多势众的除妖师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一个都别放过。”王一博见缝插针拉踩，逮着机会倒油，毕竟他也经常被除妖师针对。

肖战又尽力在脑子里扒扒，噬魂师名称的由来好像是因为他们主张万物皆有灵，有灵即有魂，魂在三魂七魄皆在，通过安抚镇压妖怪的灵与魂，摄妖魂魄达到除妖效果，和除妖师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但是没听说这两族有恩怨。

他只依稀记得授课老师讲到这点时对噬魂师的理念嗤之以鼻:

“哼，什么三魂七魄，你们只要记住，妖怪是没有心的！消灭就好。”

“见了就杀，妖怪没有一个好东西。”

“噬魂师的理念要是能立住脚，就不会才三百年历史就覆灭。”

“噬魂师啊，早就灭族啦！”

对啊，噬魂师只有三百年历史，至今已灭族两百年，可他们为什么灭族？如果他们的理念确实站不住脚，为什么还能延续三百年？

从他和王一博醒来，这个世界处处透着怪异，脑子里乱成一团，有什么他曾见过但一直想不起来的，肖战杵在原地没有动弹，是什么，什么东西又熟悉又陌生，潜伏在他记忆深处却又好像要呼之欲出。

远方的天空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巨响天空裂开一条黑色的缝隙，天幕裂开了。三人被巨响吸引望向天空，眼见那条巨长无比的缝像被人硬生生扯开一般，上下朝两个方向各奔东西，一条细缝撕扯开来豁成一道巨大的口子。蓝天的面积骤减，如天狗食月般吞噬蓝天白云，只剩一道像伤口一样的不规则黑洞。

“发生什么事了……”未婚妻先反应过，下意识往“周末”身边靠拢，下一秒黑洞像活了一样开始旋转运作，它像风暴中心的台风眼，快速旋转着把东西卷入风眼中，而且不是什么都吸——

“末仔！”随着未婚妻尖叫一声，肖战伸长了手臂也只来得及抚过她的腕子，却没能抓住她，那双手只在他手里停留一秒，在她惊恐的眼神中整个人被向后拉去，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她一样。

“嫂子！”周日等人被外头的响声吸引出来，见状不由分说一齐冲天空伸出双臂，几缕青绿色的光芒从他们手心闪现汇聚在一起，魂力犹如一条发光的细绳勒住未婚妻的腰间，可黑洞吸力强大无比，他们一群人怎么也抢不过来。

“末仔，快来啊！”周日回头向肖战求助，他超负荷使用魂力，浑身绷紧了肌肉，双目欲裂，青筋从太阳穴爆起，胀红了脸。

可肖战愣在原地，他不是噬魂师根本没有魂力，他只是个半吊子除妖师还从来没有实战过根本不会战斗，他无从下手可现在有一群在等他。他们在等即将加冕的周末，末代最强的噬魂师，他们在等他们的领袖，而不是肖战。肖战睁大了眼看着半空中的未婚妻，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脸和朝他伸来求助的双臂，他抑制不住在想此刻该怎么办，如果是周末他会怎么办，看着心爱的人即将被带走他会如何拯救这个局面，怎么办怎么办……肖战！怎么办！

“啊——！”

“小五！”

本在人群中的周五因魂力低下抵抗不了吸力，也被黑洞吸走，事发突然大家的目光都在未婚妻身上，没有一人来得及救小五，眼见着他直直被吸入洞中不见了踪影。

本来有五个人一起拉着未婚妻，小五也被卷走，这边就像拔河比赛到了赛末点，噬魂师们已是强弩之末，他们一声声怒吼着只希望能再坚持一会儿，却是杯水车薪。

就在此刻，王一博走向了他们。

“老六你闪开，你没有魂力别被吸走了！”周日分心吼他，下一秒差点自己也要被卷走。

王一博不答，只伸出手，攥住空中那条由魂力组成的闪着青绿色荧光的细绳。所有人都愣住。

这是大家的魂力扭成的，并不是真的绳子，这本该是无形的东西，而王一博伸手，牢牢攥住了，他攥住了虚无的魂力。

“服了你个老六。”周日竖起大拇指夸奖他。

“集中注意力！”他发号施令，其他人瞬间加注更多的魂力注入其中，王一博将唇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线，单手手臂爆发青筋，一点一点吃力地往回拉。

近了，近了，虽然不多，但是肉眼可见的距离缩短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希望就在前方时，拉扯到极致的细绳在半空中断了，像被一把无形的剑当空斩断。

“啊——”

“末仔！”

“救……”

这下不止未婚妻，大家一齐被卷入黑洞，王一博冲上去两步，却发现只有自己和肖战没有被卷走，天上的大洞像活口，吃饱了就闭上嘴。

一道豁口从张开又变回细缝，再消失不见，天还在，云还在，只有刚刚那一群活生生的人不见了。

他们刚刚还在肖战身边嬉皮笑脸问候，此刻就消失在他眼前，直至消失的最后一秒都在向他求救。

肖战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他瞪着发红的双眼，脚步踉跄，无力感席卷全身，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在青草地上，跪在这条昨夜周末还在笨拙制造浪漫的溪流前，他双手撑地任碎石块陷入掌心，王一博过来扶他，他却不肯动。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从前他是肖氏一族的耻辱，现在他是伙伴眼中见死不救的领袖，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点能做的事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带走！周末，噬魂师的领袖，如果是你，你一定能救他们吧。

“肖战，你是肖氏一族的耻辱……”他口中喃喃自语，重复着从小到大耳熟能详的讥讽，现在听来，确有几分真理。

他浑身发抖，牙齿打着颤，抑制不住的悲伤袭来，挫败、无能为力、不甘心，负面情绪几乎要将他压垮，手心用力攥了一把碎石块，愤懑的情绪令他察觉不到痛，就在此时手背覆上一只大手。

那手大得出奇，能整个包住肖战的拳头，掌心发烫，是他刚刚用力拽紧魂力绳所至，手背凸起条条青筋，从指根一路向上蜿蜒，肖战顺着青筋往上看，看见王一博担忧的脸。

“有我在。”王一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