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

第七章 飞蛾扑火

此时被误会了的王一博正在里面洗澡。

他刚才所表露出来的情绪其实没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因为听不见肖战的声音而感到烦躁。

王一博当然不知道肖战心中所想的，湿身的衣服穿得实在是太难受了，此刻王一博满脑子是赶紧洗澡把衣服换了。

厨房里的肖战看着锅里的西红柿，顿时纠结起来，肖战在纠结他到底是应该放糖呢，还是放盐，调料不同，吃起来的口感也会不一样，不论是甜口还是咸口，对肖战而言，他是都能接受的。

犹豫了一下，肖战选择加了一点点的盐，然后把前面炒好的鸡蛋倒入锅里和西红柿一起翻炒，差不多的时候关火把菜盛出来，最后在煮鸡蛋汤，今天的晚餐就这样完成了。

王一博身上的衣服是肖战的，他能换洗的衣服不多，总共不到四件，肖战催促他去洗澡时，他又听不见肖战在说什么，以为王一博没衣服穿的肖战，转身进了自己屋拿出一套没怎么穿过的休闲服扔给了王一博。

“还挺合适。”

肖战上下打量一番王一博，穿在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休闲服，到了王一博身上，竟然意外的吻合，这点肖战也没想到。

明明王一博看上去是那么的消瘦，这身休闲服穿在他的身上居然一点也不宽松，挺合身的。

王一博的头发没有完全擦干，小水珠顺着发尾往下滴落，王一博拿着那条毛巾就那样站在客厅，目光如炬的瞥向肖战。

“吹风机在那个位置，你自己拿一下。”肖战话说一半，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王一博一眼，朝他走过去，“忘了你听不见。”

绕过王一博，翻找拿出吹风机插上电，向王一博摆摆手，“过来，我帮你。”

王一博的视角里，他看见肖战唇齿间在一张一合的，应该是又说了什么，斜着眼睛往那边瞅，眉宇间皱的更紧了，试图学着肖战嗡动嘴唇，去理解肖战说了什么。

看着眉头蹙起瞥向自己的王一博，肖战摇摇头，有些无奈，王一博他听不见，耳朵上又没有助听器，想要交流不用想都知道是难上加难。

肖战也不想的，只是他第一次遇见王一博这样身体有缺陷的人，偶尔有的时候他总会忘记王一博听不见，习惯性的开口讲话，说完以后一回头，肖战会发现王一博耳朵上有时候并没有助听器。

算了，以后慢慢习惯吧。

肖战又看王一博一眼，放下吹风机，默默地上前牵起王一博的手，扶着他的肩膀让人坐下，打开吹风机先在掌心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才开始给王一博吹头发。

耳边是一阵热风，吹风机的声音很响，可惜在王一博听来，只有很小很小一点点的细微声音。

王一博抬起头仰望肖战，似乎是在观察他，又似乎是想在肖战身上看到什么。

王一博从出生起，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听力也有问题，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虽然他是一个听力障碍的哑巴，但是他的父母没有选择遗弃他，他们把王一博含辛茹苦带到了四岁，然而生活并没有善待他们一家。

四岁那场大火，带走了王一博的父母，留下他一个人孤苦无仃的生活在这世上，舅舅收养他，也只不过是贪图父母的赔偿金，父母离世后，王一博的生活过得一点也不好，每天是干不完的活，舅舅舅妈对他非打即骂。

他们嫌弃他残疾人的身份，却又为了那些赔偿金，他们又不得不收养王一博。

丑陋极了。

人性果然真是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

明明打从心底里嫌弃，为了那一点的赔偿金，故意掩去心中的嫌弃，然后收养他。

寄人篱下的日子，他已经很小心努力的生活了，可仍旧躲不掉舅舅舅妈每天的打骂，王一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可以选择出身，他也不愿意当一个又聋又哑的人。

可是他没得选。

这是他先天就有的毛病，他逃不掉，也没办法逃掉。

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让王一博不得不以恶来面对这个世界，残疾的出身，让王一博从未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善意，残酷的世界逼迫他去成为一个恶人，因为只有必要的恶才能够守护自己。

跌跌撞撞的成长，这个世界处处充满着对他的恶意。

王一博不懂，自己明明只是想生存下去，他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如此对待他。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让他出生？他从一开始就没必要出生在这个恶意满贯的世界。

热风消失了，肖战收起了吹风机，这会肖战才发现王一博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那双黝黑深邃的双眸像是在透过他在寻找什么。

菜端出来有好一会儿了，再不赶快去吃饭，肖战担心要重新加热菜，“吹好了，吃饭。”

肖战指了指桌子，背身走过去盛饭，看着那道被自己炒的有点黑的西红柿炒鸡蛋，肖战尴尬的扯出一抹笑容，事实证明，他是真不会炒菜。

煮煮饭他还可以，下厨炒菜真的不行。

王一博夹了一口摆在自己面前的那道西红柿炒鸡蛋，放入嘴里脸色顿时一变，低着头肖战看不到他什么表情，于是肖战好奇问道，“好吃吗？”

不对，王一博怎么还没把助听器戴上。

伸长筷子敲了敲王一博的碗，看见筷子的王一博愣愣地抬起头望向坐在对面的肖战。

“你的助听器呢？怎么不戴上。”

肖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很明确的在提醒王一博助听器。

嘴里的鸡蛋没完全咽下，王一博含着嘴里的鸡蛋，表情细微扭曲，眼里生出淡淡的忧愁看向肖战，过会才把助听器戴上。

“怎么样，这道菜好吃吗？”

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的肖战又问了一次刚才的问题，王一博在思考怎么去表达，那道西红柿炒鸡蛋又咸又酸的，让王一博一时间难以下咽。

唇角牵强的扯出一抹很淡的笑，王一博竖起一个大拇指，表情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的不对劲。

肖战撇撇嘴，瞥了王一博一眼，读不太明白他脸上的表情，“很难吃吗？”

肖战尝了一口，脸色微变，“好咸，好酸，我只放了这么一点点的盐，炒出来怎么会那么咸呐。”

肖战露出一节指头，王一博盯着那节指头，垂下眼帘想了想，这盐放多了，难怪会那么的咸。

王一博眼眸透着无奈，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年长的人，居然连菜也不会做。

王一博看着肖战，摇了摇头。

“以前工作的时候会有工作餐，一般休息我更多的是煮面，不然就是在张婶的店里换点别的口味，我一般能不下厨炒菜，就不下厨炒菜。”

肖战挠挠头，看出点王一博眼睛里的情绪，叹了口气郁闷的解释道。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肖战吃的最多的食物就是面食了，面条简单易煮，水一烧开，面条放下去，煮个五六分钟，就可以吃了，有时候他也会往面条里加一颗鸡蛋。

至于做菜，他真的不行。

肖战严重怀疑自己是厨房杀手，虽然曾经张婶有教过他，但是肖战还是不行，他认为自己或许是一些人口中所说的厨房白痴，在炒菜这一方面，无论怎么认真努力的去学，到头来仍旧是一头遭，一窍不通的。

中午那一餐能做出来，能吃下去，在肖战看来，实属是非常的不可思议了，中午那餐是肖战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了，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有惊无险的成功把那几道菜做了出来。

肖战很庆幸中午那会的成功，结果没想到一到晚上，瞬间又给打回原形了。

眼睛瞥向另一道菜，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吃，舀了一勺鸡蛋汤尝了一口，汤是可以的，味道不咸不淡，勉强能喝。

完了。

这辈子他这倒霉的厨艺还能不能有所长进了？

现在的日子是比前几年好了不少，可天天下馆子那也遭不住啊。

肖战在心中一阵咆哮。

角落里摆着一箱方便面，那是肖战囤的口粮，不愿意煮面的时候，肖战会烧上一壶开水泡面吃。

肖战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要不…咱们今晚吃泡面吧？”

这菜就算勉强能吃完，但很难保证这几个菜吃下去后会不会半夜闹肚子，然后跑急诊，如果是那样的情况，那真的可以说是得不偿失了。

他一点也不想大半夜的跑急诊挂盐水。

这样的话那还不如直接选择吃泡面算了，外面的雨一直持续不断的再下，偶尔会听见几道很大声的雷电声，风中夹杂着雨水噼里啪啦的拍打在窗户，格外的大声。

大雨的天气出门下馆子吃饭，回来的时候绝对会被这风夹雨吹湿全身，到时候有伞没伞，也没什么差别了。

算了算了。

吃泡面吧。

肖战让王一博把他后面的电热水壶递给自己，转过身去厨房接水放到烧水壶的底座，插上电等待水的烧开。

肖战往外面瞅了一眼，无奈说道，“你吃泡面没问题吧？要不我给你下个面？”

王一博闻言，赶紧摆手打着手语，『不用。』

“不用？行吧，那就吃泡面吧。”肖战“嘶”了一声，简单的动作他能猜到一二，于是视线重新回到电热水壶这边，静静等待水烧开。

王一博忍不住朝里看，肖战一身黑色衣服，可能是近视的原因，鼻梁上架着一副浅颜色的眼镜，合身的衣服贴身透出肖战的身材，肖战的身材也算得上消瘦，只不过和王一博对比，倒也没那么的明显了。

王一博按了按助听器，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目光意味不明的凝视肖战。

王一博望着那道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肖战是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外，唯一一个能给他带来温暖的人了，他会关心你饿不饿，一个人住会不会孤独，会在下雨的时候担心没有带伞的他，会在他受伤的时候贴心照顾他，帮他上药。

他感受到了太多太多的恶，以至于肖战只需要向他释放那么一点点的善，只需要那么一点，他便克制不住的沦陷了。

孤寂的灵魂碰上了温暖的火光，那道火光实在是太热烈了，即使知道那可能是飞蛾扑火，王一博终是抑制不住的沉沦，义无反顾的扑进那道火光。

那道熊熊燃烧的火光有那么一瞬间照亮了他孤寂已久的世界。

无人在意的他，或许可能有人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