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抽烟

窸窣的布料声响起，王一博一抖，瞬间闭上眼睛。下一秒，沾着男人体温的外套覆盖下来，把削瘦蜷缩的雪白身体遮住，只漏出他的面庞和膝盖以下的小腿。

王一博抠着座椅的手指绷紧，脊背也随之绷住，如同弯弓拉满的弦，僵硬无比。

男人的气息停驻在旁边，似乎在盯着他的脸，无声无息。

车内一直开着空调，若说冷也没有多冷。

王一博被暖气吹得脑袋发胀，肢体距离最近的应该是他的手和男人的腿根，然而谁都没有先动一下，只是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僵持许久，王一博的脊背开始脱力，困倦的大脑支不住胡思乱想，逐渐陷入停摆。

身侧忽地动了，王一博一瞬从昏沉中抽离，眼睛微微睁开。

“啪。”车门被打开又关上，肖战出去了。

王一博脊背放松下来，不是滋味地抿紧唇。虽说和刚亲热完的前男友坐在一个空间里有点怪，但此刻旁边忽然空下来，心底也空落落的。

刚才的口头交易就是一个幌子，到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有王一博自己心里清楚。那些难以言说的小心思，以怪异而扭曲的方式钻破心肺，在他黑暗的角落里生根发芽，等到无法抑制地钻出皮肉，演变成一塌糊涂的局面。

王一博忽然有点后悔，然而此刻，他的鼻息间都是男人的味道，身体每一处都是男人留下的体温，心底的小人在舒服与痛极间反复拉扯，使他的神经发出胀痛的求救信号。

好喜欢。

不能喜欢。

好想抱。

不要抱。

王一博牙根越咬越紧，眼底漫上血丝，深色的眸子泛着湿亮亮的水光，过载的泪意被闭合的睫羽挤出，露出其下没出息的颓丧模样。

对自我的谴责把他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生疼生疼。王一博张着唇，艰难地喘了几声，面庞埋进男人的外套，急切地嗅着上面的味道，以获取微弱的安全感。

眼尾余光忽地闪过一点火星，王一博愣了愣，看向汽车的侧外后视镜。镜子里，男人沉默地靠在车边，垂首滑开打火机。

王一博脑袋“嗡”的一声，空白地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男人。

树丛间细碎的月光洒落了他一半肩膀，另一侧的身体浸泡在漆黑的阴影里，英俊的轮廓逐渐被边线模糊，愈发难以捉摸。

而那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灰白的烟雾顺着冬季寒冷的空气上升，朦胧地笼住了他的面孔，只有浅浅的火星在指间一闪一闪，性感中潜藏着一丝危险。

他在抽烟。

王一博迟滞的大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点细微的火光明明灭灭，半晌，被指腹干脆地掐掉，深黑的眸子如有感知，转向侧镜。

“咚！”王一博一个激灵，瞬间窝回座椅，狐狸尾巴抖个不停。

一场情事过后，肖战和他的关系就像猎人与野狐狸，猎人拴住了狐狸，而狐狸被男人之前的粗暴震慑，再也不敢乱跑。

怪异的是，外面没有声音响起，也没有异常的举动……甚至连车门都没开。

王一博小心翼翼地抬起脸，镜子里的人没了影子。

接下来的十分钟变得漫长无比，王一博有些惶惑，但更多的是茫然，大脑陷入浑浑噩噩的空荡状态，半裸地缩在肖战的外套里，像极了在路边被人抓去弄坏的小少爷，外套下只露出一双足趾泛粉的脚。

内裤和裤子都湿透了，想穿都穿不上。车钥匙似乎还在车上，可他现在总不能裸着身体开车吧。

手机……手机在裤兜里，然而他现在能联系谁呢。王一博茫然地睁着眼，思绪还没从“肖战竟然抽烟”的震惊中走出，就听到车门“啪嚓”一声开了。

王一博狐狸尾巴瞬间夹紧，贴在座椅上紧闭双眼装死，干涸的液体黏在腿根，刺激得他耳根滚烫。

男人身上带着寒风，但因为没有外套所以显得些许单薄，衬衫的扣子在上车后就解了两颗，露出其下沾着汗的浅蜜色肌肤。他的视线落在王一博身上，少爷脑袋一缩，整个人埋进了外套里。

肖战没有说话，如同下车前一样沉默地注视着他。

许久，王一博听到男人在头顶道：“没有面条了。”

王一博：“……？？”

肖战：“也没有馄饨。”

王一博：“……”

一包热烘烘的东西被塑料袋包着放到他手边，少爷的指尖触着点热源，下意识地摸了摸。

坚持装死总不是个事，王一博眼睫颤了颤，装作刚从昏迷中苏醒，睁着水雾朦胧的眸子看向掌心的东西。

是便利店的奥尔良鸡肉饭团。

王一博心脏“咚”地漏跳一拍。

【“想吃……面条”】

【“还有呢？”】

【“馄饨吧？”】

【“好。”】

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话被男人抓在手中，倒成了一直记挂的事。

王一博心底忽然有些说不上的酸涩，拧巴的情绪如同潮水慢慢涨上来，忽冷忽热，情绪阻塞在胸口难以解脱。

他抓住饭团，沉默地支起身，外套被他揪着边遮住身体，恰好盖住坐姿的全身，只露出一点脚趾。

肖战坐在他旁边，没挨着他的肩膀，两人维持着极近的距离，却都没有主动触碰对方。气氛一时陷入了凝固中。

王一博确实早就饿了，此刻抓着饭团慢吞吞地撕着外包装，发出“嘶拉嘶拉”的声音。

“便当卖完了。”肖战沉默了片刻，又道：“只有饭团，可以吗？”

饭团香气扑鼻，王一博脑袋被上了浆糊，嘴巴张了张：“今天是周三？”

话音刚落，肖战眸光骤顿。

【“今天不是周三，饭团没有折扣。”】

反应过来，王一博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四周倏然安静。

过往的一幕幕被强行剥离后，总是悄无声息地又融回他的只言片语中，在不该有的时候暴露。

他正懊恼地想补救几句，下一秒，身侧温热的气息悄然靠近，随之而来的就是倒映在瞳孔中的英俊面孔。

肖战气息下是不易察觉的烟草味，此刻那双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眸底的光色微微摇晃，在车顶灯的映照下，仿佛被擦燃起火星子。

对方的气息越来越近，王一博被他眼底的光亮烧得头昏脑胀，心尖陡然发麻，两颊生出无法抑制的燥热。

男人似乎想说些什么，看着他的脸一言不发，可那浅蜜色肌肤上的喉结滚了滚，在王一博的视线里暴露出无法克制的汹涌情绪。

少爷嫣红的嘴唇颤了颤，随之抿紧，在男人鼻息相触时，手指冒汗地抵住他的胸口衣料，慌乱地偏开视线：“我，我和老头吵了一架，估计晚上回不去……”

肖战不等他说完，反向捏住他的手指，声音轻轻的，仿佛生怕人跑了：“去我那里。”

王一博嘴巴微弱地动了动，吐不出半个拒绝的字，手被人攥在掌心，汗水糊到黏在一起，烫得皮肉都胶着了起来：“……嗯。”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