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岁月里,温客行再也没有出现在长明山上。
周子舒明白,他定是生自己的气,喝了那碗孟婆汤。
饮尽前尘事非,来世,便是无牵无挂的自由人。这难道不是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吗?
顺着眼角瀑布般滑落的泪水,告诉了他答案,不是。
他知道,老温那日生他的气。
他想,等老温回来,哄哄他就好了。
然而,再也等不来了。
不论是这一世,还是生生世世。
老温,你为了找我,在每一世都历经万苦,这次,换我来找你。
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天地之大,漫无目的的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起初,周子舒每年都会在冬季下山寻他,奈何茫茫人海,毫无线索。
后来,世事变迁,改朝换代了千年,长明山已经被开发为景点,再也做不到一个人住在雪山上。好在,科技变迁,冰箱空调,依旧可以满足他食雪饮冰,住在寒冷之地的要求。
可是,人也越来越多了。
千年了,老温,对不起,我把你弄丢了千年。
现代社会的发展已经用不上内力、武功这些东西。周子舒把自己的白衣剑收好,放在房里的红木雕刻的柜子里,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开的极低,常年饮冷食的胃近些日子也会隐隐作痛。
大概是对自己的惩罚吧。
经历了时代变迁,周子舒不停的更换住处,方便解释自己的身份,也方便他找寻温客行。千年了,自己真的能找到他吗?
后来,他搬到了上海,这里人才汇集,说不定,可以找到他。每次换城市的时候,他都这样告诉自己。
他空有一身武功却无用武之地,为了打发时间,他在一家影视公司做武术指导。因为武术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专业至极,不过几年,在影视界就小有名气。
可是,这些对他来讲,毫无意义。
他终于理解老温每一世都要拼尽全力去找他的原因,以及他见到自己时的欣喜。
除了你,万物都不重要。没有你,万事都不快乐。
他当时为什么不明白呢?
怀着无尽的后悔度日。
周子舒为自己办理的身份证上,写着张絮这个名字,他不想从别人嘴中听到周子舒的名字,他只想听温客行那样叫他。
他跟着剧组出差了几个月,回来之后,身心俱疲。上海已进入梅雨季节,外面的雨,稀稀拉拉一整天都没有听过,雨打在玻璃人,仿佛在嘲笑他对感情的无知。他听着有些心烦,撑把雨伞,一路走到静安寺附近的酒吧,白色的鞋子一脚又一脚的踩进泥坑里,毫无躲避的意识,更像是每一脚都故意踩进去,这拖沓的脚步,走了千年了。
酒吧里人来人往,周子舒在角落里坐下,暗色的灯光下,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光亮,像是萤火虫。
有被这萤火虫吸引的男男女女,羞答答的跑到他身边要电话号码。一一拒绝之后,仍有人徘徊在周围。
一股莫名的烦躁在心里缓缓的烧起来。
他起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外面的雨还在下,周子舒沿着酒吧门前的小路一直往前走,满屋目的,沉重的步伐依旧一脚一脚的踩着水坑。因为下雨,路上的人不多。周子舒一路低着头,专心致志的踩着水坑。转角就到了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的穿堂风,把周子舒本来就没有好好撑着的伞,连根吹起,随后散落在街对面。
并没有很慌张,周子舒抬眼,却楞在了那里。
千年的时光里,他总是怕自己忘记温客行的长相,他画了好多福丹青,但到头来,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纵使再过千年,老温睫毛的长度他都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对面高耸的大楼上,用万簇灯光组成的,正是自己寻了千年,梦了千年,想了千年的脸。
脸上湿湿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角流下的泪水。大屏幕折射的光被雨水晕染,变得模糊起来,他往前又走了两步,用力的搓揉眼睛想要把人像旁边潦草的签名看清楚。可是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里涌出,顺着雨水冲出的渠,绵延而下。
他拉住过往的行人,因为过于用力,女孩警惕的甩开他。“不好意思,我想问下,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他指向屏幕的手还在颤抖。
也许是女孩觉得他过于悲伤,没有把他当做变态,简短的告诉他,上面的人叫宫隽,现在是个很火的明星。说完就加快步伐,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街角。
他站在那里看了好久,直到城市的灯光尽数熄灭,那张俊朗的脸也突然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已经湿透了。在灯黑的一刹那,转身跑入夜色中。路边的蓝色雨伞,被狂风卷入了黑暗之中,很快如它的主人般,消失在街角。
开门,脱鞋,然后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坐在书桌旁。
在搜索网站中输入“宫隽”,点击搜索。
一个小时后,周子舒进行了漫长人生中的第一次网购,买了一张宫隽的粉丝见面会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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