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倾佳堂

宴席散去，孟江言回到寝宫，他本想问一问周子怀是什么心思，奈何身为皇帝总有批不完的奏折，商讨不完的事宜，今日他又要独自度过这漫漫长夜。

“曹公公，你可知那麒麟国第一才女是何许人？”

曹公公原是宸妃身边的小太监，周子怀见孟江言身边没个近身伺候的合适人选，便把曹公公调了过来，如今成了孟江言宫里的首领太监。

孟江言回到宫中依旧惴惴不安，周子怀虽未轻易答允，可南袁后来的那些话实在大有深意。

曹公公端来一碗安神药走进屋内，听孟江言这么一问，突然想起自己在外头听到皇上要立新后的言论，心中便有了定数，将药放在桌上，随后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说与孟江言听。

“奴才倒是略知一二，麒麟国的第一才女拥有盛世美颜，世人传言，那才女的容貌女子看了都会垂涎三尺，此女又饱读诗书，对朝政之事也是了如指掌，是当今麒麟国国王的心头最爱，国王膝下无女便把她当做女儿一样宠爱，此女似乎对皇上也十分爱慕。”

说到这，见孟江言神色不对，立刻停了嘴，“不过您贵为王妃，是皇上的发妻，这皇后之位理应是您的。”

孟江言闻言苦笑一声，端起汤药凑近鼻尖闻了闻，刺鼻的苦味进入鼻腔，皱了皱眉，又将药碗放了回去，“连你也知道，理应是我。”

曹公公意识到自己多了嘴，吓得立刻跪在孟江言面前，“奴才失言，奴才失言，哪儿是理应，这后位明明就是您的。”

一声长叹，孟江言现下没有心思听他在这溜须拍马，心烦得很，摆了摆手示意曹公公退下。

空荡的宫殿只剩下他一人，冷冷清清的，苦涩的药味四溢弥漫，孟江言呆坐在桌旁，层叠明亮的烛火被窗缝间透过的冷风吹得扑朔摇动，被烛火晃了眼，向那儿望去，那烛火似乎像极了如今的自己，命运不在自己手中，随时都会被不经意间透出来的寒风吹灭。

小太监端着茶水小心翼翼的走进承乾殿，一脚刚迈进殿内，便被殿内的闷响吓了一哆嗦，杯中的茶水差点溢了出来，门口的鹤东眼疾手快，接过茶水示意小太监出去。

周子怀一掌拍在桌上，眉心紧拧，眸中满是无奈，“如此，这个联姻是没有退路了？”

贤王坐在一侧，虽无奈却也只能摇头，“麒麟国我们得罪不起，九哥你刚登基，根基未稳，也的确需要麒麟国的助力，更何况她与皇爷有着血亲，皇爷是为了保护九哥而死，如今这苏韵如嫁给九哥，九哥若好生待她，皇爷泉下有知定会心安的。”

“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王妃，与我一起拼下这大业，到最后却要让他眼看着我另娶他人，这……”

周子怀微微闭眼，几次叹息，纵然心中万般无奈却也无计可施。贤王深知周子怀的为难，又不得不再次开口，“九哥，退一万步讲，就算嫂嫂做了皇后，他……他也不能……不能为九哥传宗接代，九哥千辛万苦赢下的江山怎能后继无人？”

一语点醒梦中人，周子怀缓缓睁眼看向贤王，难以言说的情愫在从心间蔓延而出。没错，就算没有这个苏韵如，他身为一国之君，必然要为江山社稷着想，若无一子半女，他辛苦赢下的江山岂非要在百年之后拱手让人？

皇叔就是个先例，经营了半辈子，到最后却是因无一子来继承大业，才被太妃谋害而死于非命，他不想步皇叔后尘，就算没有苏韵如，以后或许也会有其他的女子为他传宗接代。

苏韵如又是皇爷的外甥女，皇爷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命丧黄泉，娶了她也算是报恩了。

“嫂嫂那边……我去说吧。”话毕，贤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准备起身去寻孟江言。

周子怀将他按回座位，摇摇头，“这种事，我亲自去。”

孟江言端坐在镜前，镜中的自己正红的华服裹身，三千青丝被金色的发带束起，绾成凌云鬓，发顶簪这一对凤钗，颇有正宫娘娘的风范。只可惜这一身华服恐怕以后都无法再穿上了。

周子怀轻声走进殿中，四下寻着孟江言的身影，“可歇下了？”

孟江言听到声音，起身绕过屏风，二人双目对视，房内安静的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的喘息声，神色慢慢沉下去，良久，周子怀才缓缓开口。

“倾国倾城貌，唯与为佳人。”

孟江言听的有些懵，周子怀笑容依旧，可他心里却莫名地揪紧，他不知周子怀这话的用意，是说与那个苏韵如？还是自己？

“这凤怡殿以后便唤作倾佳堂可好？”

倾佳堂……

孟江言心中一颤，酸楚涌上心头，眸中的水汽氤氲而出又被他硬生生地收了回去，扯出一副淡然的笑容，“好啊，皇上亲赐的匾额自然是最好的，可否请皇上亲笔题字？”

周子怀咬着唇点头，孟江言见他答应，脸上洋溢出天真的笑容，周子怀看着那双杏眼出神，他以为孟江言会与他哭闹一番，至少他的良心还能好受些，可孟江言竟没有丝毫的难过之意，反而十分顺从，周子怀有些捉摸不透。

孟江言将他拉到身旁，眼中满是柔情，“我知道皇上的难处，师爷是为了保护皇上才遭受杀害，没有师爷也就没有皇上的今日，况且……我不能……不能为皇上延绵子嗣，不能母仪天下，皇上应当另择新后。”

话语中带着极其微弱的哽咽，当他听到“倾佳堂”这三个字时，他就明白了，自己无缘后位，也不可能与周子怀举案齐眉，他躲过了世俗却逃不出现实。

一个帝王不可能不延绵子嗣，就算此刻没有苏韵如，孟家也不会让他在后位坐的安生，皇嗣是国本，他孟江言给不了，也就不配母仪天下。

“你当真这样想？”

孟江言坚定的点头，紧握住周子怀的双手，炙热的眸子闪烁着渴望，像是身处荒漠中渴求一滴甘露的迷路之人。

“当真，可我也有私心，既然不能与皇上生同衾，那就请准臣妾与皇上死同穴，可好？”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