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想笑

对视片刻，秦雾睁大眼睛，做无辜状，声音很小地道：“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可爱。”

沈溪年：“……？”

他咬碎了嘴里的饼干，“你再说一遍？”

秦雾动了动唇。

沈溪年肩上的小人眼睛瞬间变成了倒三角，盯着秦雾，如果沈溪年本人做这样的表情，一定会又冷又凶，可这个小人实在是太可爱了，让秦雾忍俊不禁。

小人气呼呼道：“操，我是个男孩子，说我可爱几个意思啊！不许再说我可爱了，再说……再说我就，我就生气了。”

秦雾心里想：噢，那就不说了。

恰好这个时候，下节课的老师进来了。

沈溪年吧视线收了回去。

他很快将那包饼干吃完了。

牛奶放在桌肚子里，没来得及喝。

接下来的一整天，秦雾都被迫跟沈溪年坐在一起看卷子。

已经是高三了，该学的东西都学完了，课本其实派不上什么用处了，不然秦雾也不会只带着一个空空的书包就来学校了。

秦雾读过一次高三，所以他很清楚，高三主要就是做题、讲卷子、复习，课本毫无用处。

比较庆幸的是，班主任刘芝没有提秦雾是复读生，为秦雾免去了很多的烦恼，因为如果说秦雾是复读生，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秦雾，又用各种办法打听，秦雾为什么没考上大学，为什么要复读。

现在，没有人问这个问题了。

也不完全是——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下课前，班里的学生开始有些躁动了。

这节自习课是真自习，老师不讲卷子，但发了卷子。

秦雾也拿到了卷子，可以做题了。

他做着题，听见身边躁动的声音，看了一眼手表，确定差不多要下课了，也不打算做大题了，就想做点小题应付一下最后的时间。

没想到，身边的沈溪年竟然破天荒的开了口。

沈溪年的声音很低，透着冷淡，仔细去听似乎还有些刻薄，“你不是成绩很好吗？都没掉出过年级前十吧，怎么高考考成这个鬼样子？”

秦雾的笔尖微微一顿。

是啊，他忘了，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一个“亲密”的陌生人。

虽然两人在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就算碰上了，也不会有什么机会说话，但沈溪年一定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

因为秦雾的母亲会说，沈溪年的父亲也会说。

所以沈溪年自然也会知道，秦雾曾经成绩很好，但高考失利了。

整个班里，刨除班主任刘芝，只有秦雾和沈溪年知道彼此的底细，尤其是沈溪年，知道秦雾是复读生。

秦雾本身也不太想谈论这件事情。

所以沈溪年问了这个问题以后，秦雾没有抬头，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失利了就是失利了，我也没有办法。”

“啪”的一声，沈溪年把笔给丢在桌子上了。

秦雾的身子微微一僵。

前桌的同学本来在说悄悄话，听见这个声音，都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悄悄看。

左右的同学也看了过来。

秦雾从他们的眼中看到，沈溪年在班里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不然这些同学的眼里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恐惧和不安。

秦雾在家里，也听沈溪年的父亲无奈地说过，我这个孩子是个刺头，脾气有点儿大，小雾一定要多多包涵。

秦雾也算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本来也做好了“包涵”沈溪年的准备。

没想到，沈溪年根本不给他包涵的机会。

所以，今天是要发作了吗？

秦雾抬起眼来，看向沈溪年。

沈溪年冷冷地瞧着秦雾。

过了很久，他说了一句：“你考怎么样与我无关，别拖我们班后腿就行。”

前后左右的同学都没说话，看似安静埋头写卷子，其实是在偷听。

秦雾看了一眼沈溪年的肩膀。

结果没有看见小人。

看来说的是真心话了。

秦雾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中午午休的时候，看不见沈溪年，可能是回宿舍了。

秦雾还没有想好住宿还是走读，他可能还是走读，因为他要做兼职，住宿的话太不方便了，所以午休时间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沈溪年……今天找新同学麻烦了？”

“嗯……”另一个同学小声说，“一下子就发脾气了，怪吓人的。”

“沈溪年就是那个性格，也不知道是不是吃枪药长大的，每天挂着臭脸，给谁看呢……还好我跟他不熟，我每次看见他都绕道走，跟个校霸一样。”

有人笑，“成绩差点就是校霸了，得亏他成绩好，老师还愿意把他捧在手心里。”

“听说新同学成绩不错，就是不知道，比沈溪年怎么样，要是能把沈溪年比下去就好了，我可想看沈溪年吃瘪的样子了……”

“哈哈哈，我也是，希望新同学争气一点。”

“哎，先别提什么争气不争气的了，先不要被沈溪年欺负吧。”

“有道理……”

秦雾在睡梦中很轻地蹙了蹙眉。

他换了个姿势，把耳朵也埋住了，就听不见其他议论的声音了。

沈溪年虽然脾气性格都不好，但秦雾听着他这样被人说，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是家人么？也算不上，勉强算个同桌。

本来秦雾是无感的，可他自从看见了沈溪年肩上那个蹦跶的小人以后，就觉得……沈溪年和他表面还是不太一样的。

所以现在讨厌不起来。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秦雾迷迷糊糊坐起身，理了理头发，旁边的椅子正好被人拉开。

沈溪年也回来了。

还是那样的一张臭脸，没睡醒的样子。

一整个下午，秦雾没有和沈溪年说话，沈溪年也趴在桌子上没动。

两个人倒是相安无事。

放学以后，刘芝让秦雾跟她去领校服。

秦雾就跟了出去。

经过操场的时候，秦雾看见了在篮球场上打篮球的沈溪年。

沈溪年脱掉了身上的校服外套，穿着里面的黑色涂鸦T恤，跳起来投篮的瞬间，衣摆掀起，露出了漂亮的人鱼线，少年劲瘦的腰腹还是很吸引人的。

夕阳落在沈溪年身上，那张带了汗水的侧脸，应该也吸引了不少小女生。

秦雾转头看去，确实看见了不少女孩子聚在不远处，看他们打篮球。

他跟着刘芝去领了校服，又听刘芝跟他讲了一些规矩，最后刘芝问他要不要住宿？

秦雾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说走读。

刘芝也给了秦雾一份单据，让他回去给家长签名，走读也要记录。

最后，刘芝还是建议秦雾住宿，因为已经高三了，学习很紧张，不说早自习、晚自习这些事情，来来回回也不方便。

秦雾说他会考虑的。

从行政楼下来，秦雾要路过操场，才能到校门口。

操场上那帮男生还在打球。

秦雾抱着校服，背着单肩包，从操场横穿而过。

一个篮球砸在他的脚边，逼得他必须停下脚步。

秦雾转过身，看见了沈溪年站在不远处，夕阳下，撩起衣服擦了擦汗，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把篮球扔在了秦雾的脚边。

沈溪年身边那几个，显然就是沈溪年的兄弟，脸上带着看戏般的笑意，就这样看着秦雾。

秦雾的身影顿了顿，还是选择不要较劲了，走过去，把篮球捡了起来，抛了回去。

沈溪年双手接住了篮球。

秦雾转身要走，沈溪年却道：“等一下。”

“……”

臭弟弟事儿挺多。

秦雾一边这样想，又一边庆幸，还好自己肩上没有什么小人，不然被沈溪年看见了，岂不是要挨打。

沈溪年单手拿着篮球，走到了秦雾面前。

秦雾抬起眼，看着沈溪年。

时值盛夏，傍晚也是灼热的，天空的云朵染上了血一样的颜色，照得沈溪年半张脸也是绯红的，平添一种特别的模样。

秦雾安静地望着沈溪年。

他还没任何反应呢，沈溪年肩上的小人突然又手忙脚乱地爬了上来。

那个小人居然也脱掉了校服外套，穿着和沈溪年一模一样的黑色T恤，甚至连护腕都戴着，他着急地说：“刚才不是有意砸球过去的，会不会被我哥误会我是想欺负他啊……我真没那个意思，完全是手滑！怎么解释、怎么解释啊！我把他叫住了，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操，好尴尬……”

秦雾：“……”

怎么办，好想笑。

他强行憋住笑，把想要上扬的唇角压了又压，最后还是以一种无波无澜的表情注视着沈溪年。

沈溪年肩上的小人脸颊爆红，头上冒出了蒸气，“别看我了！我快要脸红了！妈的，我为什么要叫住他！手滑有什么好解释的啊！”

秦雾从来没有觉得，原来窥探别人的内心世界这么有趣。

他盯着那个小人看了半天，最后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跟沈溪年要一直对站到天黑。

所以，最后还是秦雾先开了口：“……有什么事情吗？”

沈溪年动了动唇，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我打球的时候，别从我面前过。”

说完以后，秦雾看见沈溪年肩上的小人疯狂想要去捂住沈溪年的嘴，道：“操，说的什么话，我为什么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不是想说这个！”

秦雾忍住了嘴角。

他轻轻眨了眨眼，对沈溪年道了一句：“噢。”

沈溪年肩上的小人动作一顿，随后抓着头发蹲了下来，崩溃大喊：“别‘噢’啊！生气都不会吗？难怪以前被人欺负，为什么不会生气，骂我也行啊……”

秦雾轻轻偏了偏头，“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从你面前过了，万一你不小心打到我，也不好。”

沈溪年的身影微微一僵。

他垂眼看着秦雾。

沈溪年肩上的小人还蹲在那儿，抬起头来了，小声道：“是这个意思没错，但……我也不是不让他从我面前过，是想让他自己小心点，因为刚才差一点就砸到他的头了……”

秦雾于是补充了一句：“我知道，我会小心的，不会被砸到的。”

沈溪年的身影再次一僵。

他皱起眉，冷冷看着秦雾，片刻后，丢下一句：“谁担心你啊？”

说完抱着球离开了。

秦雾微微偏头，看着沈溪年的背影。

在这么一瞬，他竟然想，也许转学来到这个学校复读，也不算太差的事情。

应该会比原来的学校好吧。

毕竟，这里有一个口是心非，虽然总是挂着一张臭脸冷脸，但心底里却想要保护他的“弟弟”，沈溪年。

总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只不过沈溪年也没有想到。

转学过来的第三天，在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他就被人给堵了，堵在了巷子里。

而堵他的人，是沈溪年的那帮兄弟们。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