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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问嘴唇黏起来了一般怎么都张不开,就在他万分紧张之时,那触到卿问逆鳞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让他直接打了个哆嗦。
“少将。”
花景承闻声侧头,眼前正是那位在楼上和男朋友吵架的那个男人,他笑着,有点痞,不是花景承喜欢的那种长相,不是花景承以貌取人,而是气质实在是难以忽视——他带过的兵,长成这种类型的人,八成都不怎么样。
他第一反应也是寻思这个人是不是他带过的兵。
男人揣兜走到他跟前,悠然一笑,“真的是您,真是非常幸运呢。哦,这位是金译函小姐的哥哥是吧?我是金译函小姐高中同学的男友,幸会幸会!我姓徐,您好!”
陈里之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你好,我叫陈里之。”
“少将……”男人又要跟花景承握手,花景承却身子一侧,直面了他,神情有些审视的意味。
也就是因为他侧身,本来放在他身后的卿问直接暴露在了男人的面前。
两个人猝不及防的对视上,卿问一怔,徐秋梧更是见了鬼似的猛地后退了一步。
哦……
卿问想起来了。
徐秋梧是怕鬼的,以前他不知道为什么徐秋梧怕鬼,但现在他瞬间想起这事儿就蓦然有了答案。
这不就是亏心事做多了吗。
花景承一滞,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拉住卿问的手,卿问则像个无法行动的洋娃娃坐在那儿,任由他牵动。
“你好。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花景承半分没提他手中的那个人,徐秋梧却直勾勾地盯着卿问,一阵哑然。
“先生?”陈里之蹙眉,晃了晃手。
徐秋梧恍如梦醒,咳嗽了两声,眼睛都红了,笑得不能再难看,“……我,咳……感觉这位……有点像我的一个故人。”
花景承了然,“故人?”
徐秋梧搓着手,肉眼可见他的手指头都在哆嗦,整个人也不自在了起来,“……是的,一个,很可爱的小朋友。”
“哦……世界上能遇到很像的人是缘分。这是我的Omega配偶,卿问。”花景承面无表情,但好似双眼噙着笑。
徐秋梧彻底僵住,他哑问:“……是哪个卿问?”
陈里之也看出不对劲了,眯眼问道:“您认识?”
花景承挑眉,差不多蒙了个七七八八,“应该是吧,我记得问问告诉过我以前有一个徐的人资助他上学,是,徐徐图之的徐。”
徐秋梧眨了眨眼,他看了看卿问,又看了看花景承,下巴无意识地哆嗦着,哈哈两声:“……认识,应该是认识的。”
“为什么是应该呢?徐先生,您没有资助过一个叫卿问的小孩读书吗?”
徐秋梧呼吸深重,半晌,他和跟他一样浑身僵直的卿问对视,蓦然笑出声,“那个……有的,有过。我只有点意外,因为我有一天突然就找不到他了,所以……”
“故人。”攥着花景承的手一直没吭声的卿问突然吐出了两个字。
徐秋梧呆住了。
“故人……我是长得像你那个失联的故人,还是长得像那个被你害死的故人。”卿问问。
安静了。
世界好像全都安静了。
明明周遭都很嘈杂。
陈里之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徐秋梧干笑道:“小卿,你在说什么啊……你这些天到底去哪里了,我真的好找!”
他说着就想去拉卿问。
花景承眼皮一跳,抬腿一步挡在他们中间,像虎豹一样猎守自己的地盘,吓得徐秋梧瞬间收回手。
“徐先生,”花景承不紧不慢的称呼他,然后又不紧不慢地接上,“我和卿问还有事,既然是故人,那我们有空再来闲聊,给我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如何?”
“我来吧,正好我也对徐先生很感兴趣,我记得兰芙有一家上市公司老总就姓徐,”陈里之直接从兜里掏出纸笔,翻了一页干净的,“来您写这……”
陈里之带着他整理联系方式,花景承则把卿问带走了。
徐秋梧握着笔,一个劲儿的哆嗦,看得出来他很想抑制住自己的生理反应,但失败了,一串数字被他写得歪七扭八。
陈里之调笑道:“看来徐先生见到故人很是激动……没关系,他们有事忙他们的,有了联系方式不愁联系不上。”
说完,陈里之看了眼手表,道:“哦,时间到了,我也有事,要先走了,祝您玩得愉快!”
徐秋梧凌乱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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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景承带着卿问来到了休息楼层,拿了房间钥匙,回到房中。
卿问心有余悸地扶着沙发坐下,嘴唇发白。
花景承沉默地走到他的身边,也坐下,将钥匙放置在桌面上,他安静了很久,才问:“……可以跟我说说这位姓徐的人,和你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卿问绞紧手指,不愿面对事实一般闭着眼睛,僵硬地摇头,涩声说:“……没有。”
花景承又问:“那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良久,卿问睁开眼了,还是摇头,但他说:“……太多了,说不完。”
声音很嘶哑,一直被花景承认为是特色的含糊调子也在嘶哑里变得不是那么软和了,只有不尽的委屈和沧桑。
花景承看着他,卿问一直在咽口水,微凸的喉结一直滚动,像是在想方设法把酸水全咽下去。
“……为什么不哭?”花景承问。
卿问滞了滞,在他问出这一句话之后眼泪蓦然蓄满,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不想把眼泪掉给他。”
但是已经晚了,这次他憋不住,破防便再难以建起堤坝,豆大的热泪砸在衣服上,随后消失不见。
花景承向他张开臂膀,卿问便扑进他怀里,搂着他呜咽大哭起来,花景承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这个时候要说清楚话有点强人所难。
在卿问抱着他痛哭的期间,他只是沉默地回忆卿问之前告知的他的所有以前的事情、关乎卿问口中资助和欺负他的人事,他一件件的慢慢回忆。
不知道卿问哭了多久,总之最后哭得累趴在他身上,花景承稳如磐石地抽纸给他擦掉眼泪,波澜不惊。
他低头看着靠在他肩膀胸膛之人,忍不住摸了摸卿问的脸颊。
卿问闭着眼,呼吸声偶尔一抽,脸上被眼泪洗涤了一遍,水滑滑的,睫毛如同之前每一次伤心掉眼泪一样逃不掉地经历了一次被黏成簇的水刑。
花景承心里开始有点乱——人嘛,对自己少有接触的东西和人都会有懵懂的好奇心。
所以他偶尔被蛊惑那么一下也很正常。
等卿问连抽噎也没有了,花景承才玩儿似地捏着他的耳朵,手法温柔得像是在逗哄,问:“……睡了?”
卿问睫毛颤了颤,吸了一下鼻子,意思是:……没有。
他仿佛能听到卿问委屈的声音。
“……你乖乖的实话实说,告诉我…资助你和欺负你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卿问没有吭声,一下子又寂静下来。
花景承倒也不急,温吞问:“……我没有资格打探你以前的事情吗?”
末了,他又问:“那我要成为你的什么人,才有资格听你以前的事情。”
卿问终于准备开口了,他把花景承的腰抱得更紧,生怕跑了似的,嘴唇蠕动了两下,不知道他是准备哭还是准备说,预备了十几秒,他从终于准备开口走到了终于开口:“……是同一个人。”
“他姓徐,徐徐图之的徐。”花景承确认一般,平淡道:“他资助你上学,他是你的前男友,他还是……把你扔进森林里喂野兽的罪魁祸首。是吗。”
卿问艰难地发出一声嗯。
花景承很懂撕开伤口给别人看是什么感觉,尽管现在他已经达到了快刀枪不入的境地——也算是自认为。
他抱着卿问晃了晃,身子往后躺,带着卿问也躺在他的身上,静了半晌,花景承又问:“……他为什么欺负你?”
这个问题卿问前不久才领悟到,回答并不是难事,开口却花了很长的时间,“……因为我好欺负。”
花景承听了,抿起了嘴唇,片刻又问:“他怎么欺负你,说实话。骂你、打你,不让吃饭,还有什么呢?”
卿问一时答不上来,他用脸在花景承身上蹭来蹭去,蹭了好一会儿才貌似是想起了别的,说:“……冬天让我在门口罚跪……夏天会让我含着很多冰块,不可以吐不可以吞……还有很多……拿针扎我……什么的……”
花景承眉头皱起来,“他打你,有流血吗?”
“……有。不流血也会很多淤青,不过他舍不得把我打折,因为要花钱。他下手很重,每次都会踹我胸口和肚子,有一次被他的朋友看到了他在打我,替我求情,他当面答应得很好,但回去就打得更狠……还说想要我去死……很痛,那个时候,是在半年前。”
“你和他成为恋人关系是因为什么?”
“因为?”卿问愣了愣,看起来好像不记得了,愣了一会儿,才说:“他说,他给我读书的机会,我就要回报他……”
“你没喜欢过他?你喜欢过他吗?”
卿问垂下眸,低声说:“他对我好的时候,我是喜欢他的,他对我不好了,我就不喜欢了。”
“自从打你开始?”
“嗯。”
“他因为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骂你的?”
“……因为我发现他喜欢别人了。十四岁的时候,我发觉我亏欠他很多,他也说我要回报他,但是我还小,所以我就一直充当保姆身份在照顾他。十六岁的时候,因为朝夕相处,他说他有点喜欢我,我也觉得我挺喜欢他的,就在一起了。大公司四八个月前,我发现他喜欢别人了,他也总是看不惯我,他说我只是他捡回家养着的玩意儿,没资格管他在外面的事……再后来没两个月……可能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又或者他喜欢的那个人甩掉他了,他突然有一天喝了很多酒,还说了很多疯话,回来朝我撒气,骂了很久以后想要扒我衣服……把我往床上推,我很害怕,就反抗了他……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开始要打人了。”
卿问说完,忽然抬头,眉心一拧,眼睛和嗓子都酸酸的,说:“……不过我没有和他发生过关系,真的真的没有,临时标记也没有。但他亲过我……好几次,”他顿了顿,又逐字逐句说:“对不起哥哥——我比起你来说,是脏的。”
ps:徐的家庭情况下下章会交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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