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碧海,海面上偶有几只沙鸥飞过,掠过水面又直冲云霄。远远的,一艘大型沙船驶了过来,三层船舱,五面方形纵帆迎风而展,犹如平地起高楼,蔚为壮观。
船头处,叶挽霜凭栏而立,遥望海面。她束着高髻,一袭红色长袍在海风中簌簌飞扬。阳光下,她眉眼精致,容貌昳丽,透着一股雍容的美。
一个男子走到她身后,为她拢上一件披风。
“陛下,起风了,进去吧。”
她握住来人的手,侧身相视。
“清檀,朕做到了。”
她一笑,年少壮志,春风得意。
“是啊,就连那些金发碧眼的海外异族都让陛下您收服了,您才是真真正正的千古一帝!”叫清檀的男子满眼都是仰慕。
她朗声大笑,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变故发生在陡然之间,就在二人要进船舱之时,一声惊雷“咔嚓”劈断了一根桅杆。刹那间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叶挽霜赶忙拉住清檀。正在此时,船身猛烈一震,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整艘船都开始东摇西晃起来。
“怎么回事?”
“陛下,船底触到了巨石,破了,水涌了进来。船马上就要沉了,臣带您走!”
有侍卫匆匆赶来,想要带她乘小船逃生。这时,一个浪头打了过来,船摇得更剧烈,所有人都慌了,跑着跳着,哭着叫着,乱乱哄哄。
瓢泼的大雨顷刻而下,狂风浪涌中天地昏暗一片。又是一个巨颤,船身向一侧斜去,清檀被甩出了栏外。叶挽霜反应迅速,抓住了他的手,却没办法将他拉上来,船晃得实在太厉害了。
“陛下,您放开我,您快走!”
清檀哭着摇头,身体止不住地下坠。
叶挽霜却怎么都不忍心,毕竟是陪了自己十来年的人。何况她就不信救不了他。她从来都相信人定胜天,一统天下她都做到了,区区海上风暴算得了什么!
“过来帮忙!”
侍卫们一起拥了上来,却左摇右摆的,怎么都抓不住清檀的手。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风浪越来越大。
清檀高声喊:“陛下你快放手,别管我了,再不放手咱们都得死!”
“朕不放——”
一道数丈高的浪头翻了过来,将她的声音以及他们所有人一齐吞没,整艘船都不见了。
天地间一派漆黑。
叶挽霜意识昏昏沉沉的,恍惚中听到了什么声音,好像有很多人在喊她?她竟然还活着吗?
她勉力睁开眼睛,视线一暗。
“公主,您醒了吗!”
很快就出现一丝光亮,有人端着烛台靠近。
“你是何人?”
“公主,我是春桃啊!”
面前女子一脸惊喜:“公主,您真的醒了,吓死奴婢了!”
“你到底是谁?”什么公主,她都登基多少年了。
叶挽霜感到怪异,面前这个人,还有这个地方处处都让她觉得怪异。
“公主,您怎么了?”春桃吓住了,公主难不成是泡坏了脑子?
叶挽霜冷眼看着她,心内计较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张床,这个地方都不像她的寝宫,这个人也不是她的女官。而且她明明是在海上出事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大概是她思索的时间太长了,看起来就显得有些呆怔。
公主不会是傻了吧?
春桃更慌了,起身向外喊:“快来人啊,太医太医,公主不好了唔——”
叶挽霜迅疾地捂住她的嘴,制止了她的声音。
春桃惊恐回头,望见叶挽霜的眼神冷如冰,浑身更是一抖。
公主到底怎么了?
“别出声!”
叶挽霜在她耳边警告。
春桃连连点头。
叶挽霜放开她,她一下坐到地上,哆嗦着不敢再开口。
公主刚才真是太可怕了。
叶挽霜打量四周,确信了这里不可能是她的寝宫,甚至不是任何一个她熟悉的地方。
那个人叫她公主,她是不是被当成了别人?
她目光向下,望住春桃:“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在春桃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她明白了这个地方是一处公主府,这里的主人名叫叶晚霜,和她的名字只差一个字。这位晚霜公主泛舟江上,掉入了江中。
而他们把她救了上来,把她当成了晚霜公主。那她一定和那位晚霜公主长得很像吧。
她至今没有孩子,皇室更没有公主,那么这个地方一定不是她的天枢,她被海水推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
“这是哪儿?”她又问。
“公,公主府。”
“我是问什么国家!”
“大铭朝。”春桃战战兢兢。
大铭,不是她兼并的任何一个国家,甚至从未听过,难道是某个没被发现的不知名的小国?
这里离天枢多远,她又该怎么回去?还有她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不然这些人怕是会对她不利。那么就只能暂且当一当那位晚霜公主了。
她径自想着,没发觉自己的脸色越来越沉。坐在地上的春桃却已经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叶挽霜瞬间回神,再次警告:“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
春桃哽咽着点头。
“我出事的地方在哪里?”
第二天,叶挽霜就带人去了事发的那条江,江面宽阔,水流量很大。两岸花树林立,风景倒是好,也怪不得晚霜公主会来这里泛舟。
她命人下水打捞,乌泱泱下了一片人,一直搜到了下游几十公里外,并没有找到什么。
她便知道只有她一个人漂了过来,清檀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了。再者那位晚霜公主也没有找到,或许是已经死了,也或许像她一样漂到了不知何处。
眼看日落西山,还是什么都没找到。侍卫长过来请示:“公主,还找吗?”
叶挽霜望着江面叹了口气:“罢了,不找了。”
回去的路上,她忽而问春桃:“那天我是一个人去泛舟的?”
“不,不是,还有新来的公子。”春桃看起来似有些难以启齿,话说得磕磕巴巴。
叶挽霜直觉有问题,于是施压逼问。
春桃不敢不答,磕磕绊绊地说了。虽然语焉不详,但叶挽霜大概明白了,那位晚霜公主是看上了一个男子,带着人去泛舟,可那个男子并不想屈从,就把晚霜公主推下了江。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那个人呢?”
“杖毙了。”
春桃紧张兮兮:“当时您昏迷不醒,命悬一线。陛下震怒,便下令把那时跟您一起去的所有人都杀了。”
陛下,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你们的陛下是我的母亲?”
春桃瞪大了眼睛:“不不,是您的弟弟。”
公主突然变得好奇怪呀,天哪我是不是要死了?春桃瑟瑟发抖地抱紧自己。
“弟弟?”这下轮到叶挽霜震惊了。怎么会是弟弟?
“你是不是说错了,不该是妹妹吗?”
“什么妹妹?”春桃是真傻了,“你除了陛下一个弟弟外,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
叶挽霜:“——!”
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了!
在府里默默观察了几天,叶挽霜终于明白,这个大铭朝不同于天枢,也不同于她曾经攻下的任何一个国家。这里是男子为尊的!男人当皇帝,男人当官掌权,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相夫教子,而且女人生孩子。
女人居然能生孩子,这真是太恐怖了!
在天枢,生孩子的都是男人啊。
刚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简直没法思考,整个人都是懵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像是身处在云层之中,没有半点真实感。
直到府上的厨娘哭到她面前,说自己的丈夫养了外室,请她做主。她才猛地回归现实,也终于认清她大概是来到了一个离天枢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她苦笑了一下,唤人将厨娘的丈夫拿来。听到那个身材矮小、一脸贼相的男人嚷嚷着自己没错是厨娘善妒不让他纳妾的时候,那种荒谬感化为实质。
这个地方女人地位很低,比她们天枢的男人还不如。在天枢,至少女人纳小是需要夫郎同意的,如果私自纳小夫郎可以告官。一些有本事的男人甚至可以不依靠女人,自己顶立门户。她未登基之前府上就有男护卫。所以一开始看到公主府一圈侍卫都是男的她并没有觉得奇怪。
不过是一场风暴,怎会让她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呢?
胸中荡起一层烦躁,她令人将那还在争辩的男人拖出去打一顿,并勒令他不许再纳小。
吩咐完后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回房。
春桃惴惴不安地跟在她身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又来了,又来了,公主又出现那种沉得想杀人一般的目光了!
到底是怎么了啊!
房间里,叶挽霜沉默地坐着。
对于现下的情况,她既觉得悲哀又觉得庆幸。
悲哀的是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她是一个女人,庆幸的是她身份贵重,定然不会像厨娘那样被人欺负。
想通了这一点,她松了一口气,顿感轻快。
这时,侍女快步走进来:“公主,秦公子求见。”
“秦公子是谁?”
“公主就不记得我了吗?”
有哀怨的声音响起。
叶挽霜抬眸,心内微微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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