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想见星洋

　　下午开始的有些晚，三点多才开拍，喻嘉尘脸上已经好了很多，杨倩上妆的时候碰到，痛感低了不少。

　　秦风拿着剧本过来，给两人讲戏，“小顾，你演的姜浩是个刺儿头，说话不好听，也没干几件人事，消息灵通，知道郑见韩是犯了错误过来的，就拿这件事戳人肺管子。郑见韩的表现就相对平静很多，毕竟也经历了那么多，整个人比起之前，沉稳了许多。”

　　从上午到现在，两场戏，郑见韩这个角色的情感跨度不小。

　　喻嘉尘暗自琢磨着他的心路历程，试图把自己套进去。

　　顾星洋相对来说就简单许多，情感上没那么复杂，潇洒不羁也比较符合他的个性。

　　“好，各部门准备！”

　　喻嘉尘和顾星洋两人进入场景，昏暗的灯光打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压抑。

　　“Action！”

　　这是郑见韩上的第一节课，他自我介绍完，拿着花名册，想着熟悉一下学生，一圈点了过去，意外发现个旷课的。

　　已经是第三节课了。

　　郑见韩蹙眉，“这位叫姜浩的同学没来，前两节课的老师怎么处理的？”

　　“郑老师，姜浩是差生，我们老师都不管的！”

　　“他来了也是睡觉，还扰乱课堂纪律，我们老师教训了几次，也不管用，叫家长也叫不过来，索性就不管了。”

　　“听说姜浩之前还找人打过老师，所以剩下的老师也都不敢管。”

　　底下的学生叽叽喳喳说着，郑见韩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在他之前任教的高中，作业没完成都算是大事一桩，像他们刚刚说的那些事，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安静。”郑见韩声音不大，却自带威压，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他伸出食指，推了下眼镜，底下立刻传来班里女生轻微的惊呼。

　　“关于姜浩同学，班长，”他看向那位憨厚的男生，说道：“等他来了之后，让他来办公室找我。”

　　“啊？我、我不敢……”

　　张戈脸颊上的肉都在颤抖，小声地拒绝着。

　　“不用麻烦班长了！”门突然被“嘭”一声踢开，姜浩出现在门外。

　　他校服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下身倒是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裤子，就是耳朵上、脖子上那一串叮铃当啷的链子很难让人把他和“学生”两个字联系起来。

　　“郑老师，我自己来了！”他盯着郑见韩上下打量，语气十分轻佻，“把我单独叫到办公室，郑老师，这不好吧？”

　　被别人打量的滋味十分不舒服，特别还是个比自己还小的毛头小子。

　　郑见韩下意识后退一步，声音清清冷冷的，天生带着股疏离感，“既然来了就坐下好好上课。”

　　“我要是说不呢？”姜浩右侧肩膀一低，书包就顺着滑下来，他用手勾住，顺势扔到讲桌上。

　　他眼睛盯着郑见韩，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过来，压迫感也随之而至，最后，他停在郑见韩身前。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姜浩再往前半步，就能碰到对方的鼻尖。

　　情绪很到位，氛围也拉满了，接下来郑见韩该抬头对上姜浩的目光，淡然地把人推开，再说一句“不要耽误大家上课”，但喻嘉尘慌了。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身体里的郑见韩随着他这个动作撤退的干干净净。

　　“Cut！”

　　秦风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变化，及时停下来，“小喻，你先休息一下。”

　　“谢谢秦导。”喻嘉尘松口气，坐到椅子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后背湿了一大片。

　　果然，还是高估自己了，本来以为没问题的，没想到才刚开始，就已经被攻击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顾星洋拿了瓶水过来，拧开，递过去，“你刚刚怎么了？”

　　喻嘉尘没伸手，顾星洋就把水放到他手边，拧眉问道：“是我刚刚太凶了吗？还是说……”

　　“没有。”喻嘉尘打断他，深呼吸几次，终于开口，“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们继续吧。”

　　他起身，很快就绕过顾星洋，和秦风挥手示意。

　　但显然，喻嘉尘高估自己了，几次三番的，他总是卡在同一个节点。

　　在秦风第六次喊“Cut”的时候，他终于举手示意，“秦导，我想先调整一下。”

　　“嗯。”

　　喻嘉尘实在觉得过意不去，转过身和片场的工作人员致歉，又和秦风道歉，这才回到了保姆车上。

　　他一上去，张杰就跟上来。

　　“先别问我。”喻嘉尘抬手打断他，身子向后仰着，手背覆在眼皮上，长长地叹口气，“我先自己缓缓。”

　　“好。”

　　车里闷，张杰留了半边门，上去拿出手机开始看，等喻嘉尘终于把手放下，他把手机摁灭，淡淡开口，“缓过来了？”

　　喻嘉尘自嘲地扯出一个笑容，“嗯。抱歉，杰哥，让你担心了。”

　　“别说废话！”张杰最烦喻嘉尘在自己面前说“谢谢”“抱歉”“没关系”之类的礼貌用语，有些不满，“你刚刚那么反常，是不是和顾星洋有关？”

　　喻嘉尘半晌终于点头，“嗯。”

　　“我就知道！”张杰愤愤握拳，但很快就觉得无奈，“但现在都开拍了。唉，当初就不该签下来的。我也是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你对他怎么还是……”

　　“杰哥，别说了。”喻嘉尘打断他。

　　闻言，张杰叹口气，但到底没再继续下去，问到了重点，“那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喻嘉尘很少有如此无措的时候，脑子里一团乱麻，斩都斩不尽，“但我现在，不想见星洋。”

　　他觉得自己自从遇到顾星洋，经年岁月修炼的沉稳、周全、谨慎统统消失，他提出的要求也越发无理取闹。

　　先前是解约，现在还不想见另一位主演。

　　简直像三岁小孩。

　　张杰显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两人沉默着，被一阵男声打破，“小顾，你也来找小喻啊？”

　　听到那个名字，喻嘉尘猛地抬头，看向车外。

　　秦风顺手把车门全部推了过去，顾星洋就站在刚刚那半边门挡着的位置，阴沉沉地看着他。

　　他怎么又在？

　　喻嘉尘有种在背后说人坏话结果正好被人家抓包的心虚感觉，看着顾星洋，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秦风不清楚内情，还热络地拉着顾星洋，想要同他一起上去，“正好你俩都在，我们正好沟通一下刚刚那场戏。”

　　顾星洋瞥一眼喻嘉尘，眼帘垂下来，腕上用了力，把秦风甩开了，“把我和喻老师的空下来，先拍别的吧。”

　　秦风疑惑地看他，“啊？这是为啥呀？”

　　顾星洋的呼吸有点重，胸口也跟着起伏。

　　他盯着喻嘉尘，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喻老师状态不好，还需要好好地、充分地调整一下。”

　　秦风人更懵了，看向喻嘉尘，征询他的意见，“是吗？”

　　喻嘉尘低头，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再抬头的时候，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我的确需要调整一下，麻烦了，秦导。”

　　“行吧。”顾星洋毕竟是出品人之一，在不耽误拍摄总体进程的基础上进行适当调整也是可以的，“那我重新排一下，你好好休息，小顾，你跟我回片场。”

　　顾星洋应言，跟着秦风回了片场。

　　喻嘉尘看着顾星洋的背影，默默地叹口气，探过身把车门彻底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