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林看着皇帝陛下射向自己的眼神,心中暗暗叫苦,这小殿下自幼娇惯长大,怎么突然如此节俭起来,想着他怕黑,自己过来安排时候可是带足了烛火,还有那些个夜明珠也没有落下啊,送来的下人都没有被收,他也无奈,但皇上说了一切按照小殿下的心意不可强求。
这边大总管不管触动龙威,那边小宁子睡的虽然迷迷糊糊,但也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挡陛下进屋,王一博则是不再废话,跨步进了屋内,黑黢黢的屋内,什么陈设都谈不上,莹莹烛火下,是连个帷幔都没有的木床,却有着一个睡着还不忘笑意满满的人儿。
王一博凑近床边,看着床上的小人儿,内心瞬间被充满,在凌冽空旷宫内的虚无感被填充的满满当当,轻轻伸手,试图想要抚摸一下眼前睡的正香的小人儿,又在半空停住,似是怕惊扰了美梦。没有动作,就这样静静的靠在床边,看着…….
肖战一夜好眠,天亮的微光照进屋内,没个遮挡的直接洒向床面,肖战缓缓的的睁开双眼,有些没有聚焦,有些呆萌,愣神间他隐约好似看到了不会出现在他家的人,“父皇?”
王一博被刚才肖战一系列的举动萌到,看他醒了,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肢体,终于伸手心满意足的抚上了心心念念的脸。“早啊~战儿一夜好睡~”
“不知父皇前来,有失远迎~”说完肖战已经神思清明的下床淡淡施礼,仿佛刚才的旖旎对视与爱抚都不曾存在。
“你这是干什么,朕不是说过,你永远不必行礼。”
肖战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应这句话,他依旧默默的微微低垂着头跪在床下,王一博看他这般模样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气,知道他对他仍是怨的。
“起来吧”
得了旨意方才起身的肖战毕恭毕敬的站在床边,没有丝毫主动说话的意思,“还在怨我?”
“儿臣不敢~”
“战儿,你抬起头~”
肖战听话的抬头,望着王一博的眼神已经隐去了刚刚睡醒时候那声父皇时的自然亲昵,只留下了君臣之间的克己守礼,无悲无喜。
“我想你了~”王一博伸手将肖战揽入怀里,怀里的人没有挣扎却也没有波澜,他只觉得自己此时抱着的是一座雕塑。
“你……”王一博现在宁愿肖战像前些日子那边大声的闹腾,拼命的和他吵架,也比现在这样没有任何回应来的好。
肖战依然沉默不语,他的内心并不是完全没有波澜,他自问还没有办法做到,但他宁可将手心攥出血也绝不愿意再与眼前的男人多说一句,他们不是没有争吵,他不是没有争取过,可是呢,只得到了幽闭殿内的圣意,只得到了在他肝肠寸断无比煎熬时候的苛待,只得到了差点儿奔赴黄泉无人问津的冷漠。
血在两人不觉的沉默间滴落,王一博看到肖战手都攥出血却依然对自己不假辞色,慌张的拉过他的手,心疼不已,“你这是干什么!来人!”
甄林和小宁子一起进到屋内,看着异常凝滞的空气谁也不敢多话,“让萍嬷嬷快将包扎伤口的送来!”
肖战冷漠的试图将手抽回,“父皇不必挂怀,稍后儿臣会自行处理,小伤而已。”
王一博没有松手也没有再说什么,萍嬷嬷和灵歌本就在外候着,听闻此事马不停蹄就取了纱布过来,送进屋内后便被要求退出去,几个人只好在屋外面面相觑。
王一博给肖战把手包扎好,“我们谈谈吧,心平气和的。”
“儿臣遵旨~”
“唉……随你吧,我知道是我先些日子的安排伤了你,我道歉~别气了好吗?”
肖战听到道歉第一次主动抬眼看了王一博,他知道,让一个年少登基,这么多年都圣心独断之人低声下气的哄人甚至道歉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父皇不必如此,儿臣并不是在和父皇赌气,或许前段时间的确有些失控,幽居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既然父皇想谈谈,不如听听儿臣反思的感悟。”
“我们之间,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只是从来不挑明罢了,父皇是帝王,就算错的离谱谁又敢说什么,只可惜,儿臣的父皇悖逆着伦常,却还要将明君风范做下去,有着雄心壮志的父皇自然不会被小小情爱拘泥住,所以,有了贾家的荣华,有了我的胡闹。小时候只觉得父皇有了我就不可以再去爱其他的小孩,现在明白了自己多么自私,我对您有除了亲情之外的渴望,却一厢情愿的,想要将父皇对子女的亲情也霸占住。爱情,更是有些自欺欺人的可笑,我居然想要和一个已经妻妾成群的帝王谈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你说我太疯,一点儿也没错。”
王一博想要打断肖战的话,他被他说的每一句都刺的鲜血淋漓,他知道,这些话也将眼前人刺的体无完肤。
“不必拦着我,说出来,与我宛若抵达了终点,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要告诉明白,我真的不会再出现威胁你布局和安排的举动,也不会再无理取闹,包括现在父皇有些不适应儿臣的态度也不是在耍小孩子脾气。父皇,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可好?”
“什么机会?”王一博内心极度的痛苦,他知道这一次也许他如珠如宝超越了度和线宠爱着乃至霸占着的人儿真的要离他而去了。
“我们还能相安无事见面的机会,我只是当今陛下为了体恤功臣过继出去的庶子,不占嫡出,不占长子,不占功劳,甚至也不是最小的孩子,只是一个成年了的闲散王爷,对江山无阻无碍,也不会给父亲兄长惹祸,只想平静过生活的皇室子弟而已,如果我的婚姻之事父皇愿意给我自行安排的权利,那儿臣就更加感激万分,至于母妃那边,儿臣不是她喜爱的,也不是她的寄托,舅父家的关系从来也不曾与我有关,三哥才是。”
“我把你幽闭本意是为了保护你,你被欺负之事我不会善罢甘休,此时四面皆敌,容不得我肆意妄为,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也知道是我采了下策伤了你的心。可……别这样,我…….”
“父皇,你记不记得,当年你赐婚四哥的时候,他特别不愿意,因为他有别的爱人,你问他,是不是愿意不做皇子和那人远走高飞,四皇兄犹豫了,他最终听了安排,现在也很好,似乎不再记得他那轰轰烈烈过的爱恋。还有大皇姐,她作为皇后嫡出的长公主,出嫁的时候,我记得你和她说,因为你是所有帝姬之中最尊贵的,所以只能承受的更多。”
“是,我承认,在维持皇权和他们之间,我做出了选择,可……”
“这次也一样,只不过这次被舍弃的是我,连带着父皇自己的一丝感情罢了。”
肖战自幼跟着王一博,他倾慕这个男人的一切,他是那么的自信有魅力,他永远高高在上却知人善任,也是那么的无情,所以他一度荒诞的觉得,这个帝王所有的情感都只给了他一人,所以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介意过两人的身份,以及他的三宫六院,在他看来,那些都不过是帝王心术的工具罢了,甚至对于兄长和姐姐们的遭遇,他也只是恻隐之心,却并没有不认同作为皇帝的所作所为。
“果然这刀子落在自己身上才是真的疼,我最大的错误是以为自己是最与众不同的,小时候我总觉得,这万里江山,如果我喜欢,父皇都会送我玩耍,我想要天上的星星,父皇也会摘下来送我,这场美梦突然间碎裂的满地拼不起的残渣,直到那一刻,我才大梦初醒。”
“不是的,我承认,我……作为皇帝,也不能肆意妄为,你是我此生全部的放纵,作为皇子时候,我们争夺不休,发生了太多我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登基为帝,我也一直算得上勤勉,对你哥哥们历来严格,我希望他们莫要走我们兄弟的老路,后来你出生,本是寻常的一日,但那日不知是何缘由,我抱起你,你居然笑了,还特别乖巧的睡着了,之后只要递给别人你会马上哭醒,小小的一团,还皱巴巴的,怎么哭的那么响~后来……后来或许是我错了,但不后悔。未来我也从不曾想过谁来取代你的位置,战儿,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肖战看着王一博,他知道他没有不爱他,只是他俩衡量爱的法则已经不一致了,只可惜他的父皇还是没有懂。“无关时间,不过,儿臣虽然无法再与父皇共看这万里河山,却也知道父皇是在为天下百姓谋个太平盛世。”
王一博本以为他俩只是缺乏沟通,开诚布公的谈过之后,战儿一定会知晓他的难处和苦心,一定会愿意选择原谅他,没有想到他俩的畅聊心事,最后就得到了一句“父皇,慢走不送,下次来之前还是先给个旨意,不然这小小的府邸真的承受不起。”
王一博走后,肖战屏退了几人,他没有什么吃东西的胃口,看着王一博满眼的心伤,他又何尝不难过,他这一辈子虽然还刚刚开始,但爱这个人已经占据了全部,记得他和风大夫学医的时候聊起关于未来,“没有想过呢,也许就陪在父皇身畔吧~”
“小殿下,你不曾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想啊,可是外面的世界没有父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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