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沈家
沈二奶奶膝下就沈奈这么一个宝贝,自然不愿将遗产留与他人,可高达三成的遗产税换谁都不免心疼。为了合法避税,沈二奶奶选择了最简单的解决方法:为沈奈招一个赘婿。
按照道理来讲,倒插门虽然难听了点,但沈家家大业大,当他家赘婿倒也不算丢人,年轻天乾们理应趋之若鹜。坏就坏在沈大少爷作为地坤,身量实在太高,气质又过于阴沉,用村里人的话来说,就是“跟个长头鬼一样”,渐渐便有了沈奈克夫的说法,还越传越玄乎,久而久之,适龄的单身天乾无不避之不及,就怕被沈奈相中,来不及享受沈家的富贵就被克死了。
只有破落户老棠动了歪心思。
棠晓宁是老棠家的长女,按照封建伦理观念,本来不该是被牺牲的那个,谁叫她作为天乾却天生瘦小,人也木讷非常,远不如双胞胎妹妹棠晓晓漂亮聪明,老棠夫妻本就偏心,又觊觎沈家给的彩礼,便托了媒婆娟姨的关系,把棠晓宁绑了送上门来。
棠晓宁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年纪,见了这样高长、又比她大了将近十岁的未婚夫,差点没有羞死过去,来到沈家第一天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端的是一个宁死不屈。娟姨生怕沈家反悔,收回给她的介绍费,才打了包票,说自己不出时日定将棠晓宁调教好,谁知道反手就往柴房一关,一关就是五天,真正的棠晓宁还在第五天撞墙自杀了。
哪怕你一向没心没肺,听了也不免长叹一口气,“竟然这样曲折复杂……”
封建余毒害死人啊。
虽然你心情沉重,但丝毫不妨碍你干饭的速度,气叹完,最后一口粥也喝完了。
“我就不明白,你之前为什么要那么恨少爷,甚至宁死都不嫁。”阿阳麻利地帮你收拾起碗筷,头也不抬道:“你既然大难不死,又已不记得前尘往事,倒不如收拾收拾,好好跟我们少爷过日子。少爷他虽然不及别的地坤那般娇小可依,却是个会体贴人的,还不要你赚钱养家,换我是天乾,都要乐上天去了。”
对于阿阳的软饭言论,你赞同非常。虽然还不太了解沈奈具体为人,但怎么也比那对卖女求荣的爹娘好。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也就只能卖乖吃吃男老婆的软饭这样样子。
你没有犹豫,对阿阳道:“你说得对,我嫁。”
这次换阿阳愣住了,抱着餐盘呆呆看着你:“啊?”
你:“不是你说的吗,换做别个天乾都要乐上天去了。”
你真诚地看着阿阳,努力传达你想乐上天的决心。
阿阳察觉到你可能开窍了,但是没想到你的觉悟程度如此之高,他喜上眉梢,“你能想通就好,我这就去跟少爷汇报,你就等好消息吧!”
说完,一溜烟跑了,跟个小兔子一样,轻盈得很。
确定门已经关好,你才做贼似地躺回床上。
你常年网上冲浪,对于abo设定可谓了如指掌。你一直以为按照自己的性格,哪怕穿越了也铁定是个beta,没想到竟然成为了传说中的女alpha。你怀着忐忑的心情,扒拉开裤子低头看去,一句“我超”脱口而出。
这合理吗?棠晓宁是怎么做到身体小小,牛子大大的?还是说就是因为牛子发育过盛导致身高发育不良的?
你小脸通红,手忙脚乱地穿好裤子,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吐槽的话,最后融汇成一句喃喃自语:“沈少爷,你好大的艳福啊……”
在你满脑子颜色废料的同时,沈奈正听完阿阳的汇报,一向沉静如水的面上难得显露出一丝惊讶,“她说她愿意?”
“是呢,看来这脑袋是给她撞开窍了!”
沈奈却不急着开心,沉吟片刻,问道:“你说,她还问你什么是天乾与地坤?”
阿阳怕沈奈嫌弃你撞傻了,耽误了成亲,连忙道:“少爷您放心,她虽然忘得多,但我见她脾气却大方温和不少,光这点,许多天乾还比她不上呢!”
沈奈微微牵动嘴角,却是答非所问:“那个娟婆子呢?”
“已经按您吩咐,结了介绍费,打发走了。”
“她没问你娟婆子的下落?”
“没问呢,像是不大想计较的样子。”
沈奈揉了揉眉心,“我明白了。”
“那便同老家主讲一声,择日完婚吧。”
得知沈奈同意选你入赘后,你便像个收到意向offer后无忧无虑的实习生一样,每天窝在别墅里混吃等死,虽然不能玩电子产品,但胜在不用工作,你的小日子过得比穿越前还悠哉。
你感觉到这个背景世界的元素很是杂糅,比如你明明住在洋别墅里,仆人们却都还穿着圆襟短褂;客厅里放着面会报时的西洋座钟,整个别墅却还没有通电,到了晚上只能靠蜡烛油灯照明……
老宅为了筹备你的婚礼而忙得不可开交,你却百无聊赖地整日游荡在别墅中,并且渐渐乐忠于观察这座洋别墅的每一处细节。
“棠小姐,三楼是少爷的房间,一向告诫我们不许随意进入,您可要小心,别冒犯了少爷。”
虽然被女仆这样交代过,但人一旦无所事事起来,好奇心就会与日俱增——也就是所谓吃饱了闲的。
但总体而言,你又是一个不喜欢节外生枝的人,两种情绪交织碰撞,让你在通往三楼的台阶口犯了难,踌躇半晌,还是没能做出决定。
“棠姑娘,你这是……”
你本就做贼心虚,被沈奈的声音一吓,回身时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摔倒,沈奈下意识上前一扶,你便直直倒在了沈奈怀里。
被好闻的昙花香气迎了满鼻,你下意识蹭了蹭。这就是男omega吗,虽然不软,但是好香哦。
沈奈身体僵硬,连忙把你扶正,“棠姑娘,没事吧?”他嘴上是关心着你,身体却诚实地后退一步,让你反应过来,在这个世界里,你刚刚的行为实在有耍流氓的嫌疑。
你看着他耳廓都红了,连忙拉开距离解释:“对不起啊沈少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一个没有站稳……”
“无事。”沈奈没有同你计较,而是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自然只能扯谎,说你只是闲逛至此。
沈奈看穿了你的谎言,大方告诉你三楼是他的房间,“我一直不让下人打扫的原因,也不过是不想让她们打扰先父亡母的遗物罢了……”
沈奈看着三楼,神色有些落寞。你猜测沈老爷与沈夫人生前必定对沈奈疼爱有加,如果她们还在,想必也不会让沈奈沦落至找你当赘婿的情况。
你想安慰沈奈,但又怕自己太没有边界感,干脆转移话题,问沈奈怎么忽然在白天回来了,要知道,作为婚礼真正的主角,沈奈忙前忙后,据说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已是晌午,不如我们先去用膳吧。”
虽然你才起床没多久,刚吃了顿早中饭,肚子根本不饿,但你没好意思说,还是屁颠屁颠跟着沈奈去了餐厅。
原来,沈奈是特意抽空找你询问,是否需要邀请棠家夫妇出席婚宴的。
沈奈说这话的时候,你正忙着往嘴里塞糖糕,闻言,也不顾腮帮子里含了一半的糕点,脱口而出:“不了吧。”
你能感觉到,这是一个试探。换做原主,哪怕失忆,怎么说也是要见上一见的,但你实在懒得周旋。
撒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谎来圆。你不喜欢说谎,说谎很麻烦。而且,你知道自己掩饰得不好,早就让沈奈起了疑心,但这份怀疑并不会因为你对原主爹妈的亲近而打消。
与其说去努力证明自己是原主,你认为扮演一个乖巧听话的未婚妻反而更能赢得沈奈的庇护,他怀疑你又如何,只要他现在需要你这样一个赘婿,你就有恃无恐。
分析了一大推理由,其实你自己很清楚,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你太懒太丧了而已,干脆剑走偏锋,摆烂到底。
回答完,你也没兴趣观察沈奈的反应,继续低下头吭哧吭哧往嘴里塞糖糕。不知是什么配方的糕点甜得恰到好处,入口软糯清爽,你喜欢极了,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直吃得两颊如松鼠般鼓胀。
都说大智若愚,现在的你大智有没有不知道,主打的就是一个若愚。
沈奈用乌沉沉的眸子一错不错盯着你,在他的生命里大概就没有遇见过你这么纯粹的干饭人,因此觉得你非常矛盾,好像很单纯,偏偏又看不懂。
就在你以为他要说什么严肃话语的时候,他伸出大手,轻轻拂去了你嘴边的糕点碎屑,在你反应过来之前,又若无其事地把手收了回去,说了个“好”。
你感觉自己好像被撩了,但又不是很确定。不过,疑惑很快就被抛到脑后,因为你重新沉醉到糖糕的快乐之中,不知忧虑为何物。
婚礼如期而至,即便你只是个废物软饭天乾,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一大清早,你还在迷迷糊糊就被拉起来涂涂抹抹,完了又被拎去洗洗刷刷,一套流程下来一两个时辰竟然就这样没了。侍女帮你挽了一个非常精神的髻发也没能改变你的颓态,在这个大喜的日子,你依旧懒懒散散的像条咸鱼。
打着哈欠坐上去老宅的面包车时,你还不知道你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依照当地习俗,明媒正娶的婚礼仪式在傍晚时分举行。有道是日落黄昏,逢魔时刻,如血般的残阳打在沈氏老宅的灰瓦白墙之上,连门前两只石狮子都仿佛伸长了獠牙,你不由得身子一抖,后知后觉感到了害怕。
你怔怔站在老宅门前,看着仆人点燃了一盏盏红灯笼。灯影摇晃,人影幢幢,残阳的最后一抹光亮也被山头吞没了,你的四周没有任何熟悉的人或事。
原来,你真的已经离开了现代,来到另一个陌生的世界,即将嫁给一个认识不过三五天的男人。往后余生,不知是否还有回到故乡的可能。
……不,即便在现代,你又是否真正有“故乡”这个概念呢?
令人不悦的回忆纷至沓来,不断在你脑内制造出恐惧与痛苦的情绪,你在一瞬间陷入了极度迷茫,天与地仿佛都消失了,而你只是四处游荡、无处可依的一缕幽魂。
“姑娘,等下记得把红绸分给少爷。”
你用冰冷的手接过红绸,望眼欲穿地伫立在老宅门前等待着沈奈的花轿。你不知道为什么你迫切地希望他早点来,仿佛只有他来了,你一颗悬浮不安的心才能够落地。
四角坠着铜铃流苏的花轿终于在夜色掩映中摇摇晃晃来了,阿阳掀开轿帘,从轿中探出身来、盖着红色盖头的身影,便是即将与你共度余生的男妻子——沈奈。
沈奈实在过于高瘦了,盖着红盖头就更显空荡,整个人像一个巨大的衣架,挂着红衣移动,你甚至低头确认了一眼他的红袍底下是不是真的有双脚。
你哆嗦着将红绸的一端递给沈奈,恐惧与异化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你带着哭腔,几乎是哽咽着说:“沈奈,我害怕……”
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直呼了沈奈的姓名,也没有察觉自己竟然下意识地选择依赖这个本该最让你害怕的人。你只是诚实地跟他说,你害怕。
“别怕,我在。”
即便隔着盖头,没能看见沈奈的表情,但他那低沉的声音还是极大安慰了你,他身上又传来那种好闻的昙花香气,驱散了你胸中的恐惧。你定了定心神,继续你那盘古开辟新天地的大业:把你的男老婆迎进门。
“迎新人——”
锣鼓喧天,礼炮高鸣,身穿吉服的你与沈奈各执红绸一端,一同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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