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师，刚才有没有撞到哪？”
场务老师吓得不行，飞快跑过来询问情况，要是让演员受伤，他们的责任可就大了。
张哲瀚就那么仰头看着龚俊，等着被拥抱。
龚俊微微叹口气，侧头看了场务一眼：“等我会。”
随后，他俯身回应张哲瀚张开的手，把人往怀里一揽：“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是因为砸到人了吗，还是因为把对方惹哭了？
龚俊自己都不太清楚原因，这句话就像他的叹息一样，自然而然就冒出来了。
张哲瀚用额头抵着龚俊的肩膀冷静了会儿，强行把泪光通通压制回去。
等他再抬起头来，已经整理好情绪，只剩下微微泛红的眼尾。
接下来的戏份用不着吊威亚，两人就维持着在地上靠在一起的姿势。
化妆师犹犹豫豫不敢上前给他们补妆，就怕打扰了他们的情绪。
终于，龚俊松开怀抱：“没事了。下次遇上意外情况别顾着往前冲，刚刚把我吓到了。”
“嗯。”张哲瀚低着头，声音还有点闷。
又来了，若有似无的蜜桃香。
龚俊伸手给张哲瀚把味阻贴用力摁紧，吓得对方一个激灵。
“抱歉。”
张哲瀚摸了摸后颈：“没事，最近气温升高，味阻贴也贴不稳了。谢谢你提醒。”
“两位老师，现在可以补妆了吗？”化妆师小心询问。
在得到允许之后，他们各自补妆。
同生共死是属于老温和阿絮的侠骨柔情，是他们的江湖浪漫，作为演绎的人，张哲瀚和龚俊自然也会全身心入戏。
他们靠在一起，坦然地依靠彼此，剑光从他们带伤的面容上扫过，极为耀眼，如同他们曾经的肆意。
两滴泪分别从各自脸颊滑落，十分凄美。
没有一句“我爱你”，但感情却足够深刻。
拍完这场戏已经凌晨两点。
张哲瀚心中感慨万千，而龚俊也比平时闷了些，一声不吭站在那，等着人给自己解开戏服上的暗扣。
“都休息会，刚才那一段重拍。”制片人马姐到临时搭建的“化妆室”来叫人。
张哲瀚不解：“为什么要重拍？”
龚俊也跟着搭话：“是哪里演得不对吗？”
他们俩可以感受到彼此在这场戏里用尽了全力，而且很多反应和情感流露也是自然发生。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重拍。
马姐也很无奈：“刚刚跟导演反复看了几遍回放，不是你们演得不好，是演得太动情了，不合适。”
张哲瀚有点不高兴。
可以说这是他难得地觉得特别满意的一场戏，龚俊给的反应也非常对味。
他大部分情绪已经散了，再重拍，不一定能有这么自然。
马姐跟他是老相识，清楚他的脾气，主动走到他身边：“哲瀚呐，我们这个剧主要侧重是江湖，而这场戏需要的是君子死知己，不是侠侣殉情，你俩给的感情太浓了，得往回收收。”
“哦。”
显然还是不情愿。
龚俊出来打圆场：“马姐，是一定要今晚就重拍吗？”
“最好是今晚，之前已经耽误太久时间，咱们得抓紧了。”马姐叹了口气，“总之你俩先缓缓，我去跟场务那边协调协调。”
“放心吧马姐，我们可以。”龚俊替张哲瀚应下。
正好张哲瀚戏服脱到只剩白色短裤和一件交领中衣，“蹭”地一下站起来，气冲冲离开化妆室。
“诶？张老师你还没……”
龚俊跟上去：“没事，我去看看。”
荒郊野外拍戏，除了剧组拉人拉道具的大车，还有演员们自带的房车。
有幸接上电，房车里开着空调，总被戏称为“人间天堂”。
龚俊追出来刚好看到张哲瀚进了自己的房车，愣半秒钟之后还是提步跟上。
“别难过了。”
龚俊拍拍他的肩膀，想了想，又把跟驾驶室之间的挡板立起来，车门也关上。
小小的密闭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张哲瀚气鼓鼓的样子实在严肃，龚俊没有等到回应，也不好继续开口，就老实巴交地站在旁边等着。
过了好半天，张哲瀚才回了一句：“我难过什么了就难过，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难过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龚俊大致能够总结出一些规律，当张老师反复重复类似的话，就说明他的情绪非常不受控制。
这个时候不能跟他硬碰硬，只能顺着他的说法来。
“好，没难过，你看你都出汗了，把空调遥控器给我，我把温度调低一点。”
张哲瀚没好气地扭过脸：“你就知道转移话题，需要你的时候，一点忙的帮不上。”
似埋怨，但又含着几分娇嗔。
“马姐也是为了整部剧好，我没理由拒绝她呀。”龚俊好声好气跟他说话，顺势要在他左手边坐下。
“不许坐这，离我远一点。”
小猫凶人。
龚俊往后挪了点，跟哄孩子似的耐心：“我也对刚才那一版本很满意，而且这么晚了，重拍的话，整个剧组都得跟着熬夜，我也有一点小情绪。
但是瀚瀚，我们要相信马姐的判断对不对？咱们多耽误一分钟，就要整个剧组的人都陪我们熬一分钟的夜。“
有道理，但不听。
张哲瀚回头瞪他，可惜阿絮的妆发和角色影响，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柔和得很，对上龚俊更像是撒娇：整个神态都在说你怎么不站在我这边！不许帮外人说话！
“我就是想不明白。”
张哲瀚瘪着嘴角，委委屈屈的模样看向龚俊，像小孩子告状似的：“他们要我们相爱，却又不让我们演出相爱的情绪，所以我们这部剧到底要什么？”
换做平时，龚俊未必能够听懂这么绕的话，但他此刻非常清晰地共情到张哲瀚的想法。
与其说是生气或难过，更不如说是委屈。
龚俊看他愿意沟通就知道很快可以把人哄好，先从张哲瀚身后拿了遥控板把空调温度调低，再开口：“这也是马姐的难处，你知道《天涯》原著是双A恋吧？”
“知道。”
不然也不会请他们这对“双A”来演了。
当然，他是假的A。
龚俊又说：“尽管现在风气开放，但还是盛行AO恋，像老温和阿絮这样的关系，在整个社会层面来说，始终不是那么被人接受。”
“可……”
“阿絮，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龚俊声音太温柔了，张哲瀚一口气提起来又放下去，乖乖坐好。
“当初《天涯》开始筹备的时候就确定强调江湖线，弱化双男主之间的……”龚俊顿了顿，“之间的爱情，这是我们拿到剧本就知道的。今晚的情节对温周来说非常重要，但也是他们情感最为外放的时候，这一段情节到什么程度，基本上就决定了《天涯》这部剧的定位。”
张哲瀚撅了噘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觉得刚才的情绪水到渠成，是很好的戏，改掉太可惜了。”
“没事，我们可以找导演，私下刻一份自己珍藏。老温和阿絮是相爱的关系，我们懂就可以了。”
火气和冲动都被抚平，张哲瀚脸色好转：“你也就会在中间和稀泥，每次都这样。”
龚俊往他身边挪了挪：“不闹脾气了，让我看看你的脚有没有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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