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舒放第二天并没有回来，只是在上午九点打了电话回来，言栖和他聊了会天，就又带着人去了零点网咖。

　　人被他留在外面四散开，自己又找了个位置窝在那看电视。

　　这是他最近找到的一种可以放空思想的新方式。

　　昨天在舒放面前言栖表现的很平淡，但其实他一直再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言栖不是同性恋，却能理解他们。

　　他们也不是有病，而是一种心之所向。

　　他们之间的喜欢，是惊鸿一瞥，是不期而遇，是蓄谋已久，是小心翼翼。

　　而舒放和叶大哥，他们苦心孤诣的经营着一段感情，走在人前真的克服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太不容易了。

　　也许……

　　言栖想也许，也许以后他喜欢的人也会是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和他般配到连性别都相同。

　　或许那个男孩子很宠他，又或许是自己很宠那个男孩子。

　　可兜兜转转，对方脱离人海来到自己身边，他凭什么要把属于自己的男孩子推开？

　　有人动作熟练的拍上他的肩，顺势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指尖捏着一根钢笔来回的转，“言栖，来这怎么不打打游戏，光来看电视了。”

　　是霍连。

　　言栖偏过头看他，这人今天换了一件简单的白T恤，手腕上有一块表，整个人干净明媚的没边了。

　　还真是个耀眼的小太阳。

　　小太阳看到言栖面上神情却是一滞。

　　没睡好，有黑眼圈，眼睛还有红血丝。

　　“来这边坐坐，可以磨一磨时间。”言栖说。

　　“樊迟呢？没跟你一起？”

　　霍连回过神来咧着嘴笑，把自己面前的机子打开，钢笔往兜里一塞，下巴指了个方向，姿态随意，“那边呢，他来打工，我来玩游戏，谁也不碍着谁。”

　　言栖点点头，“快十月份了，还没上课？”

　　“那哪能啊。”霍连这会儿已经打开了游戏，键盘按的噌噌作响，“请了假出来的，樊迟那成绩不上学都没问题，我这成绩上了学都没得救，何必搁那坐着浪费时间，老师看我火大，我看老师膈应。”

　　言栖:“人樊迟不用学都那么厉害，你呢？学了个寂寞？”

　　霍连不敢置信的扭过头，游戏都顾不上了，“言栖小天使？你怎么给我递了一把刀子？”

　　言栖勾着嘴角，“这不是刀，只是给你的生活来点添加剂。”

　　霍连双手捂着胸口往后一瘫，痛心疾首，“果然，和樊迟接触过后你就不温柔了！”

　　“这和樊迟有什么关系？”言栖疑惑。

　　“昨天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还是温文尔雅无害干净的小天使，今天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就成了说话不留情冷酷嘲讽我的大恶魔！中间最大的变故就是樊迟！”

　　言栖憋着笑，“中间的变故难道不是你吗？”

　　“不可能！”霍连义正言辞，“我是让你们两个鹊桥相见的喜鹊，怎么可能是变故。”

　　言栖真情实意的得到结论，“你的成绩我不太清楚，但语文一定很不好。”

　　霍连一僵，“……你果然不可爱了。”

　　“别跟他说那么多，容易变得不正常。”

　　自己手里忽然被塞了一杯奶茶，常温的，小杯。

　　言栖扭头看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笑一笑还是面无表情，又或者是怒目而视。

　　但他面上什么都没有泄露，只是很平静且疑惑的问道，“这是？”

　　“给你的。”樊迟在他面前半跪下来，很认真的看着言栖的眼睛，“没休息好吗？你脸色很差，眼睛有些红。”

　　又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两个鸡蛋，“敷一敷眼睛，休息一下。”

　　言栖点点头，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示意他帮忙。

　　樊迟笑了一下，拿过言栖手上的奶茶放在桌上，顺手将电视暂停，然后紧抿着嘴唇一脸认真的开始帮他敷眼睛。

　　霍连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

　　他从没见过这么温柔、这么不高冷、这么话多的樊迟。

　　但帅还是帅的。

　　而且言栖值得。

　　樊迟真的在很认真的棒言栖敷眼睛，绷着下颚线半跪在轮椅旁兢兢业业的干着他的大业，言栖觉得还挺舒服。

　　人一舒服就容易犯困，酸涩的双眼像是黏在一起的磁铁。

　　霍连好像出去了，现在周围安安静静的，像是有人刻意清了场子。

　　言栖的意识渐渐模糊，就快睡着了，耳边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声音很轻，但很熟悉。

　　“谢谢你，言栖。”樊迟压低嗓音，真心实意的道谢。

　　言栖费力的撑开眼，眉眼一弯，轻声道，“我也要谢谢你。”

　　樊迟一僵，大概是没想到言栖还醒着。

　　手上帮忙敷眼睛的动作停下，鸡蛋被他捏在手里，过了会又收回口袋里，抬眼看着言栖。

　　他在紧张、悔恨。

　　还有显而易见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回视樊迟的眼神，言栖顿了顿，简单的说了一下原因，“你是唯一一个没有为我的情况遗憾唏嘘的人。从我醒来，所有人对我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小心翼翼对生怕惹得我伤心，可对我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

　　樊迟眸色一深，有些难堪的别过眼。

　　言栖继续道，“而且，你是唯一一个愿意蹲下或者半跪着和我说话的人。”

　　樊迟猛的回头。

　　乌黑清湛的眼眸晶莹清透，里面诉说着显而易见的感谢，触的樊迟胸口轻缓一动，呼吸不由一滞。

　　“我有什么资格遗憾唏嘘，要不是我爸醉驾，你也不会坐在轮椅上。”

　　他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愧疚和难过几乎压的他直不起腰。

　　“不是你的错。父债子偿也不是这个方法，你才十八岁，不应该被这场车祸牵绊住了手脚。”

　　樊迟又别过头，眼眶竟有些湿润，“你也才十七岁。”

　　“你说得对，我也才十七岁，前途万丈光芒。”言栖收敛了笑意，“我不会原谅你爸，但是如果你觉得愧疚，我想问问你，你愿意当我的双腿吗？”

　　他是个外来者，小少爷也不仅仅只是个纸片人，如果他没有无意闯入到这个世界，以书中世界的医疗水平和医术深度，小少爷或许是死亡，或许是终生残疾。

　　而这一切都多多少少与男主有关。

　　他的腿会好，但他不会告诉樊迟。

　　这是樊迟应该承受的愧疚和悲痛。

　　樊迟没有错，可作为主角，也并不无辜。

　　樊迟动作堪称缓慢的扭过头去，一卡一顿的像是年久失修的钟摆，每一次指针跳跃都引起滞涩的声响。

　　“你说……什么？”

　　“我说，你愿意成为我的双腿吗？”

　　时间仿佛静止，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在慢慢模糊，任何一丝细微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在樊迟胸口、脑海中接连回想、碰撞。

　　樊迟能清楚的看到面前的言栖，也能看清他浅浅勾起的嘴角。

　　“愿意。我愿意。”

　　樊迟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的表情和语气乃至是姿态都十分慎重，言栖忍不住笑起来。

　　清亮笑意在眼角眉梢处绽开，轻巧的落在梵迟眸底，引得他心跳忽然停了一拍。

　　这是受万千宠爱长大的小少爷，自己的……朋友。

　　脑袋不能揉。

　　靠着十成十的自制力，梵迟才把险些照言栖头顶揉上去的手在半道停住，迟疑一瞬，谨慎的落在了言栖的肩膀，带有安抚坚定意味的轻拍了拍。

　　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触发了言栖心里的哪根弦，樊迟不敢揉他的头，但是自己敢啊。

　　言栖抿着唇大大方方的把手放到对方的脑袋上揉了几下，然后意犹未尽的伸回手，仔细认真和自己双手交握。

　　这是男主。

　　不能多揉。

　　樊迟像是收敛了锋利爪牙的狼，温驯乖顺的不像话。

　　“那……加个微信？”言栖问。

　　“嗯。”樊迟点头，又补了一句，“加。”

　　言栖点出二维码，樊迟扫完后，一个好友申请就过来了。

　　头像是随手拍的连城街角，镜头还是晃的，昵称是双木。

　　言栖勾了勾嘴角。

　　这人看上去气势很强，高冷不可侵犯的样子，微信昵称还挺和煦。

　　樊迟却收起了手机，把桌上的奶茶往他手里一放，起身往他身后一站，作势就要推他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言栖问。

　　樊迟已经推着他往外走了，“你需要休息，我送你回去。”

　　被迫休息的言栖:“……你不上班了？”

　　樊迟动作一点都不含糊，把人送到门口，将人交到保镖手上，低声说了句什么，才回答言栖。

　　“没关系，你重要。”

　　言栖到家的时候，舒放已经坐在客厅上喝茶了。

　　“舅舅，坐很久了吗？”言栖操控着轮椅停在舒放旁边。

　　“刚下来。”舒放帮言栖倒了杯茶，“之前在书房看文件。”

　　“舅舅很辛苦。”言栖接过茶，递到嘴边抿了一口，然后把茶拿在手里攥着。

　　“舅舅。”言栖忽然喊。

　　“嗯？舅舅知道你有事情要说，所以在家等你回来。”

　　舒放拍了拍言栖的头，叠起双腿往沙发上一倚，姿态放松，气场被他收敛起来。

　　小说里的舒放也是一笔带过，但是给人的印象却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

　　只手遮天。

　　这是一个很厉害的男人。

　　但在小少爷的面前，他只是舅舅。

　　而如今，言栖就是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