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这也太神奇了吧！ 霍连又勾着身子在他面前背对着蹲下，“再给我来几针，说不定今晚还能去网吧玩个通宵。” “……明天考试。”言栖说。 “这都不是事。”霍连不在意的摆摆手，“你和迟哥好好学就行了，我不一定非要走这条路子，学习真的不擅长。” “你都不挣扎挣扎吗？”言栖又问。 霍连蹲着蹲着就坐在了地上，姿态随意，“怎么说呢，就是你都已经知道自己面前的路是黑的，你还会再去走吗？” 言栖顿了顿，霍连又道，“实在不行我可以回家继承家产，说不定我学习不怎么样，但是我通人情世故啊，在商业上也能拼一拼，不一定非要和那么多人挤一个高考的名额，没必要。” 富二代的路子。 还是一个挺有自知之明的富二代。 言栖挑着眉，“行吧。” 霍连回头看他，“你在给我扎几针，让我爽一爽。” 言栖把针收起来，表示不想理他，这说的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 最后霍连是硬生生被樊迟提溜出去的。 这货还愣是被他迟哥的眼神逼得一个不字都没说出来。 耳根子清净了，樊迟没有要走的意思，言栖看了看他，“要不，你今晚留下来和我一起复习？” “好。”樊迟低头应了一声，“你现在去泡澡吗？” 言栖摇了摇头，“得麻烦你一下，我想去二楼卧室。” 樊迟没意见，十分自然的弯身将人抱起来，双臂一收，把言栖牢牢的锁进自己怀里，一步一步平稳的上楼梯。 言栖作为被抱的人心态很平静，但还是不得不感慨一下樊迟的力气。 不愧是男主角啊，他再怎么瘦也得有六十公斤吧，樊迟抱着他走一点气都没喘，体力真好。 言栖自从醒来后就没去过二楼，一个是因为自己现在的状态上不去，一个是因为舒放在家的时候他又不好意思开口让舒放帮忙。 再怎么说，自从他来到这里，身边真真切切是他自己相处过来的人只有樊迟和霍连。 对樊迟提出点什么请求，他是不会不好意思的。 樊迟抱着人停在门前，言栖伸手开门。 入目是一片漆黑，言栖试探的在门边的墙壁摸了摸，还算顺利的打开了开关。 灯乍一亮还挺刺眼，言栖眯了眯眼，等适应了才开始打量这间卧室的全貌。 这一看，就是一愣。 这间卧室入目是极致的白，整洁到了极致的地步，装修都是极简清冷风，显得没有一丝人情味。 与之形成一个明显反差的，是床头的一个巨型海绵宝宝的玩偶。 樊迟眸色很深，“你之前是有洁癖吗？” 言栖迟疑的摇摇头，“应该没有。” 他是个医生，在之前确实有一些小洁癖，但是后来随着年纪增长，洁癖也慢慢改掉了。 而小少爷实在不像是有什么洁癖的样子。 可这间卧室，却和记忆里的小少爷有着太大的差距。 “先进去吧。”言栖压下心头的疑问，拍拍樊迟的胳膊。 樊迟抱着人走到床边，将人小心的放在床上，又将视线投在一边显眼的海绵宝宝身上。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你好像……很喜欢海绵宝宝？” 言栖没否认，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一点。” 万般心绪在胸中澎湃汹涌，言栖沉着心一一压下。 “樊迟，书桌靠左边倒数第二个柜子里有一个本子，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那是一个日记本。 小少爷的日记本。 樊迟依言过去，拉开抽屉后愣了一下。 抽屉里有一只很普通的中性笔，还有一个牛皮纸的本子，本子的封面写着几个字。 留给言栖的礼物。 樊迟抿了抿唇，眸色有些深，拿起本子摩挲了几下，站在那没有了动作。 “怎么了？”樊迟迟迟没有动作，言栖问道。 “没什么。”樊迟说，转过身来看他，“这个本子是什么？” 言栖莫名其妙，“是我的日记本。” “是谁送的吗？” “自己买的。” 樊迟眸中快速的闪过什么，几步走过来将本子正面朝上递了过来，“我就是有点好奇，没别的意思。” 言栖勾着嘴角笑了笑，目光扫向不起眼的牛皮本，心下一个咯噔。 这是小少爷自己写的，本子也是小少爷随手在学校门口的一个商店里买的，他脑海中遗留的记忆没有错。 那么这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份礼物是送给他自己的，还是送给身为外来者的言栖。 一切都无从可知。 言栖接过本子的时候已经收敛住了所有的情绪，将本子放在腿上，伸着手又要抱，“樊迟同学，现在还得请你把我带下去。” 樊迟垂眸看他，灯光在他头顶，细碎的光顺着发丝的纹路滑下，直直的化作点点星火坠入言栖的心田。 窗外已经黑了，深秋的天气总是不太好，呼啸的风声沿途而过，在玻璃墙壁上敲出连贯的音符。 这个对视好像过了很久，但好像仅仅是一刹那。 樊迟说，“好。” 言栖说让樊迟和他一起复习，但是人一下到一楼就钻进浴室里泡澡了，把自己的习题册和笔记本都留给樊迟让他自己学。 学习的地点在一楼的卧室。 言栖泡着澡，一边的架子上放着他硬要拿进来的牛皮本。 他今天刚开始觉得自己来到这里也许是因为小少爷的心愿，可是看到这个日记本后，这个想法就像是阳光下透明发光的泡沫，轻而易举的破碎了。 留给言栖的礼物。 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到来，并且还留下了一本日记。 小少爷十七年的生活里形单影只没有朋友，就是一个干净到透明的纸片人，言栖翻记忆的时候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可是在看到日记本的时候他恍惚间想起来了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事情。 在所有小少爷的记忆里，车祸前一个星期的记忆缺失了。 他将脑海里所有的东西翻了个遍，单单是那几天的记忆消失了。 楼上卧室里的纤尘不染的极简风像是新装修出来的，那个巨型海绵宝宝的玩偶也是全新的。 言栖还在自己世界的时候，确实有一段时间偏爱极简风。 那时候才十七八岁，想法很纯粹，刚刚接触医学，就是单纯的觉得极简风和自己以后医生的身份比较搭配。 可开始真正成为一名医者后，他又开始喜欢上了清新自然的暖色调。 而那个海绵宝宝的玩偶，是自己小时候对着流星许的第一个愿望。 记忆有些遥远，可真正翻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清晰如昨。 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小时候长得好看，经常会受一些院长的偏爱，可他不爱说话，所有人都觉得他可能是哪里有了些毛病。 渐渐的没有小朋友跟他玩，也没有人会来领他回家，他身边的小孩子一个一个的都投入了新的家庭，只有他还在那待着。 长得好看也从加分项变成了一个人们聊天唏嘘的话题。 在同院的小孩获得一个小小的海绵宝宝玩偶时，他真的羡慕极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的人，但那一刻他好想要那个海绵宝宝的玩偶。 就好想有了那个玩偶，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碰巧的是那天晚上他看见了一颗流星，他就坐在院子里一颗老树下，合着双掌用着极致的认真许愿。 “我想要一个很大很大很大的海绵宝宝玩偶，我想以后每天都能抱着它，虽然我的床很小，我的房间也很小，但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赚钱，我会好好学习，我要让我的房间堆满无数个海绵宝宝玩偶。” 也不是喜欢玩偶，只是在看过那么多时候，这么一个小小的玩偶激起了心中被压抑的渴望。 喜欢不喜欢都不重要了，就是要拥有。 可是当时愿望没有实现，没有人送给他海绵宝宝的玩偶。 他等啊等，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对着流星许愿就会成真这句话是假的。 他从此不再许愿，一切都靠自己争取。 他真的做到了好好学习，长大了会很努力并且赚到很多的钱，房子的面积变大，睡的地方也从狭窄的一块床板换成了双人床。 只是当初的那个愿望也仅仅是个愿望。 小时候的愿望没有实现，长大了就成了压在心底的一小段往事。 只是这段往事上了锁，落了灰，里面藏着言栖二十四年人生中最脆弱的样貌。 很多年前的往事渐渐被唤醒，言栖想的有些失神。 他拥有两个人的记忆，却将两人的记忆分的很开，中间像是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堑，那是他心底最后一点清明。 两段生活全然不相同，一个是生活水平高层的小少爷，一个是生活水平低下咬着牙熬过来的平民。 他们不该有任何的交集。 他们相隔着整个时空。 言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转向了一边架子上的牛皮本，抿着唇看着。 他也许不该因为好奇小少爷的生活平静就动了拿日记本的心思。 他不该看这个本子。 言栖脑海中忽然想过这个想法。 既然面对那么困难，那就暂时的逃避吧。 不是不面对，而是先做足了心理准备再去看这个日记本。 出了浴室后言栖翻着笔记本，心思却怎么也落不到知识点上，那本日记被他藏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还鬼使神差的上了一把锁。 樊迟发现他不太专心，沉默着将书本都收好放在一边，一点征兆都没有的把人抱了起来。 “干嘛？”言栖惊愣。 “休息。”樊迟将人平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人盖好，嗓音有些低沉，“看不进去就休息，瞎耗着时间累的是你自己。” 言栖没有反驳，仰头看他，“你呢，还要继续复习吗？” 樊迟很轻的笑了一下，“不复习了，也不差这一会，你要相信我的实力。” “相信你。”言栖笑了下，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眉目间神情有些倦怠，嗓音有点软，“晚安。” “晚安。”樊迟起身走到门边，手落在门把手上，微微偏过头，侧脸轮廓分明，“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