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栖今天莫名知道了很多事,以为自己今晚注定难眠。 对于樊迟那句睡个好觉也只是过过耳。 但他着实是高看了自己,这一觉他睡得很舒服。 就是那种一觉睡到时间点,自然而然醒来的那种,往常那些时不时会在梦里撕扯的各种事物在这一觉里都没有出现。 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整个人心情都觉得很不错。 樊迟已经坐在了餐桌上,看到他出来后微微笑了一下,“昨晚睡得不错?” 言栖过去停在樊迟旁边,拿起筷子的时候还说笑道,“是啊,上次你在家里我就睡得不错,这次你在家里我也睡得不错,你干脆留在我们家算了。” 樊迟动作一顿,眸中有光华在闪烁,“有工资吗?” 言栖喝了口牛奶,语气都带着笑意,“当然有,还包吃包住,怎么样,你觉得满意吗?” “满意。”樊迟说。 言栖偏头看他,“那……从今天开始?” 樊迟伸手抹去他唇边的奶渍,纠正他,“是从昨天开始。” 言栖失笑,“可以,那么樊迟同学,今天可就需要好好考试啊,我会等你赶上我。” 樊迟的笑容一顿,眸色逐渐加深,盯着言栖半晌,语气有些意味不明,“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他的成绩,这么不想让他颓废。 言栖仔细想了想,最终决定实话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非常想和你一起高考,这个念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有了。” 他说完之后,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樊迟垂下眸子,双唇抿的发白,忽然别过头去,有一滴泪潸然滑下。 言栖生生的一愣。 樊迟只落了一滴泪,但是他只觉得心口被狠狠的砸了一下,泛着生疼。 樊迟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嗓音很淡,“我会追上你的。” 我会追上你的,只要你站在终点等我,我就能够逆风翻盘,奔跑着去见你。 言栖考试从来都不紧张,考试前有人拿着知识点再进行进一步的巩固,他就拿着一支笔在座位上发呆。 但是这种都已经工作了,居然还有机会坐在高中的课堂里做卷子的感觉有点奇妙。 就好像你好不容易把自己玩成了一个满级账号,忽然一觉起来就回了新手村做任务。 很新奇的感觉。 让他坐在这和一群半大的孩子一起考试,总觉得有些欺负他。 这群青春期的男孩女孩们记忆力多好啊,他都是一个青年人了,和少年人一起考试,太欺负人了。 想着想着,他的心思就落在了樊迟的那滴泪上。 考试分为三天,言栖在一考场,樊迟在最后一考场,但是每次言栖考完试出来后总能第一眼看到等在门口的樊迟。 樊迟的时间好像是他的两倍,照顾他和学习各不耽误。 总之,无论言栖在干什么,一回头总能看见樊迟的身影。 这些日子樊迟都很粘着言栖,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就好像生怕言栖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在他的眼皮子之下。 一中的卷子改的很快,上午考的那一门下午成绩就能出来,一群同学考完试围成一团瑟瑟发抖。 言栖看的只想笑,戳戳樊迟的胳膊,“你紧张吗?” 樊迟似乎很疑惑,“不紧张。” 言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那群学生,“看他们好紧张,我都被弄得有点紧张的感觉了。” 樊迟笑了笑,“都还是孩子,当然会紧张。” “说的跟你有多老一样。” 樊迟拿着笔随手写了个什么,说的漫不经心,“我心里年纪大。” 言栖附和,“那我心理年纪也大。” 二十四了,在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孩面前,年纪能不大吗? 樊迟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手底下依旧没停。 言栖看的好奇,上身凑过去,“你在写什么?” 樊迟大大方方的让他看,还顺手摸了摸狗头,“随便写写。” 言栖如愿的看到了想看的东西。 整整一页书的言栖,全是他的姓名。 “你……写我名字做什么?” 樊迟并不在意,“没什么,想写就写了。” 言栖直起身看他。 樊迟这张脸太出色了,他都不知道当初会递给他手帕究竟是因为这张脸还是心里引导的。 就是觉得他不应该嘴角挂着血孤立无援的站在那。 他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 这个人……是谁呢? 樊迟对他太好了,好到他都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或许就应该是这样才对,他们本来就该这样要好。 “樊迟,你是不是喜欢我。” 樊迟抬眼看他。 周围的环境瞬间安静,空气中是一种躁动,真的是躁动,好像只要现在有任何的动作,在下一刻空气都会燃烧起来,不受控制,炽热温暖。 言栖厚了二十四年的脸皮顿时觉得有些燥热,仿佛有些痒,但他没有动,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响,放在樊迟身上的视线坚定不移。 樊迟没什么反应。 这几秒太漫长了,像是特意被拉了慢镜头,樊迟面上的表情被放慢放大,所有的想法几乎无所遁形。 言栖都觉得也许是自己想错了,忍不住又问,“或许……你喜欢的是别人?” 也许是自己误会了,但是他竟然有些不甘心。 怎么能喜欢别人呢? 哪怕要喜欢人,那也不应该是别人啊,应该是自己才对。 言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我就是开个玩笑,看把你给吓得,我就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没别的意思。” 有男生拿着一个本本过来,在他前面的位置坐下,“言栖,要不要来玩五子棋?” 言栖现在急需要一件事情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当即拿出笔,把面前的位置给腾出来,“玩,为什么不玩。” 学生时期的五子棋就是拿一个本子,横着竖着各画几条杠,两个人你画一个差我画一个圆圈,简单的跟个一似的。 言栖心里压着事,明显的不怎么上心,一个五子棋硬生生被下的一塌糊涂。 那个男生本来就是在那边一直输,看到这边言栖和樊迟闲的发呆就过来了,樊迟他不敢搭话,但是跟言栖说话他敢啊。 他都做好输的准备,谁知道言栖一直不在状态,竟然几把都让他给赢了,这下子乐呵了,心里满意了,恰好上课铃声响起,走的时候还说,“言栖,下节课课间继续啊!” 言栖点头随口应了,倒是樊迟抬眼扫了那个男生一眼,眼神冰冰凉凉的,那个男生直接打了个哆嗦。 十一月初的天气已经冷了,窗户外有风,卷着落叶纷然而下,天色被压的有些暗。 樊迟今天好像有些事,放了学跟言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走之前跟霍连交代了什么,扭头看了言栖一眼。 言栖当时差点叫住他。 霍连是当天的值日生,下午擦完黑板扫完地后拎着垃圾桶就往外走,还不忘嘱咐言栖,“言栖,你等我一会,我去到个垃圾,马上回来。” “好。” 他们好像总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霍连刚走两步又转回来了,“我还是带你一块走吧。” 言栖嫌弃的转头,“你快去吧,你还拿着垃圾桶呢,赶紧走,我又不会有什么事。” 霍连想了想,感觉好像也是,步子迈大就走。 言栖坐在轮椅上,低着头看着地面,目光始终是涣散的。 不知道做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他忽然看向自己的腿。 无意识的拍了两下腿,没感觉。 言栖有曲起手指掐了几下,没感觉。 最后他攥起拳头,颤抖着狠狠的在腿上锤了两下,还是没感觉。 言栖忽然笑了一下,其实针灸的时候是有些感觉的,有一些痛。 可是总觉得有些慢了。 应该改进下方案了,他想站起来。 霍连站在转角,将他的举动全都收入眼中,垂着头拿起手机敲打键盘,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对着窗户玻璃扯了扯嘴角,这才往里走。 “言栖,我回来了,咱们可以走了。” 樊迟最近一点都不想离开言栖,但是舒放找他,他不得不莱。 一路通畅无阻的进了舒放的办公室,舒放眼睛都没抬,“张黎,倒一杯果汁拿来,你先坐会,我马上就好。” 后一句话是对着樊迟说的。 樊迟拎着书包坐下,看着面前的玻璃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 在言栖要去学校上课的时候,舒放就找过他一次。 出奇的是舒放的态度很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法激起他强烈的情绪。 要不是他在言栖出事那天晚上,他在医院见过几乎崩溃的舒放,他几乎要以为这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人一直都是这幅淡然的模样。 舒放是真正对言栖好的,他要尊敬舒放。 秘书将果汁放下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偷看樊迟。 樊迟的目光从眼尾撇扫过去,阴沉沉冷冰冰的,秘书被吓了一跳,几乎没有片刻停留的就走了。 舒放太忙了,他说的马上就好硬生生的让樊迟等了近半个小时。 “抱歉,让你久等了。”舒放走到窗边,捏了捏眉头看着灯红酒绿的人间,背脊挺拔如松。 樊迟坐在原地,两个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手机打开一个聊天页面,指尖摸索了半天。 “没事,找我来有什么事。” 舒放笑了一下,“你比我想象的没有耐心。” 樊迟没否认,他的耐心全都放在言栖身上了。 舒放又说,“你似乎应该和我外甥保持一下距离。” 樊迟一顿,眸子微微眯起,“你什么意思。” “小栖车祸后显得很平静,我很担心他。”舒放抿了抿唇又说,“你和霍连几乎是他唯二的两个朋友,但是我能感觉出来,在小栖的心里,你似乎是个例外。” “所以呢?你要代替他除掉我这个例外。” 舒放回头看他,眸色有些深,“樊迟,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深,咱们是一类人。” 樊迟没有了继续聊下去的欲望,单手拎着书包站起来,一米八几的身高无形给人一种压迫感,身上凌冽的气势竟也没有在舒放面前落了下风。 “舒总,咱们确实是一类人,看上的人或物就不会再松手,你跟我说这些,只是更加坚定我的想法而已的。” 舒放坐在办公椅上,双腿自然的交叠起来,目光平视着扫过来的时候有着上位者独有的压迫。 但他的嗓音很轻,甚至能听清楚清晰的笑意,“那你不如告诉我,今天小栖问你是不是喜欢他,你为什么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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