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独留一点余晖照射在街道上,颜玉书让颜絮留在外头,带着颜玉腾进了千机楼,行至门前,颜玉书回头看去,负责接待的那人相貌平平,进了人海里,再难认出,却是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是何人,准确的叫出了他的名讳。
果然,人不可貌相。
颜玉书回过头,方踏进楼内,两旁便是各十几个人正端着面具一一递给进来的人。
颜玉腾低头在他耳旁说“这楼里有些东西不太好见人,有些来的人,也不太好见人,这才有了凡是进了千机楼的人都要戴上面具,免得引些不必要的争端。”
“嗯。”颜玉腾话头刚落,便有一小斯双手捧着一银色面具递到他面前“公子。”
“多谢。”颜玉书接过面具,戴在了自己面上。
“两位公子请随我来。”颜玉书抬眼看去,只见进来的人都由小斯引着往各处去了,楼中面积巨大,中间建有一高台,此时,正有舞姬正在扭动腰肢跳舞,楼层足有五层之高,每一层四周相连,独留其中间位置空了出来,方便楼上之人观看。
整个千机楼从里到外都雕梁画栋,颜玉书一路走来,所见的每一栏杆也雕刻得极为讲究。
“公子,拍卖还未开始,请二位稍后。”小斯将两人引到二楼的隔间内,躬身行礼道“案上有两处摇铃,若是有吩咐,便可摇动左边的摇铃,楼中小斯会为两位服务。”
颜玉腾从袖中拿了碎银递到小斯手中“有劳小哥了。”
小斯接了,面上笑了起来“这是小的该做的,两位公子稍后,拍卖开始,小的会为两位服务。”
“嗯,有劳,去吧。”小斯心满意足的关上门离开,颜玉书坐了下来,案上是糕点茶果,两角还放置有绿植,抬眼便可清晰瞧见台上的人。
颜玉腾坐下后,赞道“还不错,一会儿拍卖的时候,可以清楚的看见拍卖的东西长什么样。”
这是二楼,颜玉书观之,整个楼中,二楼的视野最好,三楼次之,一楼四楼为最次,二楼又分他和颜玉腾所在的隔间以及隔壁和对面两间隔间视为视野最好之处。
按照昨日颜玉腾所说的,地位钱财越多的,位置视野越好,那此次最甚的四个人,该是在这四个位置,对面两个隔间都已有了人,一人红衣似火,一人蓝衣沉静,隔得远,都戴着面具,颜玉书看不清两人面容。颜玉书倒了一杯茶,尝了一口,不错,西湖龙井。
颜玉腾不似颜玉书在专心品茶,看着台上正在舞动的舞姬许久,颇为无趣“啧,茶不错,舞不怎么样。”颜玉书带着面具颇为不习惯,伸手扶了扶“玉腾要下去为大家舞一只?”
颜玉腾正往自己嘴里扔橘子瓣儿,闻言转头看他,橘子也落到了地上“三哥~”颜玉书面色未变“玉腾不是舞剑舞得极好?”颜玉腾沉默了一下,笑道“早不会了。”
秦书教的,他不在了,他早就不舞剑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颜玉书便沉默了下来,没再开口。
好在,两人估算着时间来的,不久,整个楼中便已座无虚席,舞姬最后一舞毕,便下了台,一身着劲装的女子带着一助手上了台,拱手向四方行礼道“在座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为显我千机楼诚意,特在此做出承诺,若今日拍卖之物参假,千机楼必定假一赔十。”
颜玉腾坐直了身子,对颜玉书道“此人内力深厚,她的声音都是以内力传送,便是四楼,也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颜玉书眸子瞧着台上的女子,沉了眸子,这千机楼竟处处都是能人。
韶华楼被昭和帝下令封了,苏景辰约姬幕弦约在了一品居,姬幕弦是知道他是为什么约他的,念着他往日被囚王府,每逢逢年过节,苏景辰都会前来看他,姬幕弦答应了下来。刚推开一品居二楼的存菊阁,苏景辰就迎了上来“祟王殿下到了,快请坐。”
“嗯。”苏景辰面上挂着的笑容实在勉强,脸色憔悴,哪像平日里执扇风流的公子哥,姬幕弦坐下后,便急急的为姬幕弦斟酒“这可是一品楼的招牌酒,殿下尝尝。”
他视苏景辰为至交好友,不愿虚与委蛇,姬幕弦端了酒尝了一口,笑道“今日的酒,涩了些,不及景辰往日带去祟王府的有味道。”
他意有所指,苏景辰当即就跪了下来“殿下,我自小,便是跟着您长大的,您是皇子,臣敬您重您,心里头把你当成了兄弟,我是愿意同您共富贵共患难的……”
姬幕弦抓住他的手想将他拉起来,沉声道“孤知道。”
若不是愿意同富贵共患难,怎会他被囚王府三年,严禁有人探望,苏景辰都想尽办法去见他,什么好的都偷偷往祟王府送。
哪料苏景辰反手抓住他的手,哀求道“我从来没有求过殿下什么,我现在只想求殿下,放了我父亲。”
姬幕弦低着头“景辰,你知道你父亲贪污了多少吗?”
苏景辰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姬幕弦继续说“你知道不是小数目,父皇给了我尚方宝剑,我便不能徇私,这事,若我放了他,我大盛律法如何捍卫?我最多只能保你母子平安。”
苏景辰松开他的手,垂头看着地面“贪污之人何其之多,为什么是我父亲?”
姬幕弦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苏景辰笑了一声“是因为我父亲后来跟了太子,现在国库空虚,陛下需要钱,但他不想开口求太后,不想去向李家开口,所以这件事,他让您来办,您便拿我父亲开刀,只要逼得太子不得不弃车保帅,他只能为我父亲填上搜不出的银子,这样你既完成了陛下交给您的任务,又除了太子一臂,一举两得。”
“景辰,今日这事谁来办结果都一样。”
若不是动到痛处,一深究便会揪出太子的人,李家怎会轻易相助,这事,他对不起苏景辰“孤有愧于你,孤实话同你说,你父亲是必死无疑的,孤如今,只能尽力保住你与你母亲。”
“没有办法了吗?”
“你知道孤对贪污之辈深恶痛绝,更何况你父亲所贪数量之多,孤不能放过去。”
苏景辰深吸了一口气,跪直了身子,对着姬幕弦躬身行了一礼“祟王殿下高风亮节,草民佩服,但求殿下宽宥我母亲与众兄弟姐妹。”
若是按律,苏家家眷定会被发配边疆,苏家女儿众多,如何能……苏恒昌贪污一事,长安已是人人皆知,若是不按律法处置难以服众,姬幕弦心里头清楚,若是他连此要求都做不到,他与苏景辰多年感情,恐是不复存在了。
“景辰……”姬幕弦的声音哑得厉害“你的庶弟庶妹,孤只能按律处置,你是清楚的,孤保你与你母亲都是罪犯欺君,孤没有这个能力保这么多人。”
苏景辰泄了气,软在了地上,姬幕弦蹲下身子伸手去扶他,被他侧身躲开“怎敢劳烦祟王殿下。”
“景辰,孤……”苏景辰没有让他把话说完,直起身子,对着姬幕弦跪拜下去“草民谢过殿下保我母一命,草民在此拜过殿下,伏愿殿下千秋万岁,往后,就不见了……”苏景辰说完,躬身拜下,动作利索的起身出了门,轻声关上门,如同关断了他同姬幕弦自小到大的情意。
姬幕弦蹲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
“五千两一次,五千两两次若是无人再叫价格,此玉笔就归陈公子所有了,五千两三次!好,现在,玉笔归陈公子所有!”
颜玉书看着台上在此拍下一件宝物,转头看颜玉腾,轻声问“金缕衣何时上?”
两人身后的那个小斯答道“公子,金缕衣是穿在楼主身上的,什么时候拍,全看他心情……”
颜玉书回头看他“穿在身上的?他现场脱下来拍吗?”
“这……”小斯笑得尴尬又勉强“呵呵……”
颜玉书话刚落下,就见对面那个红衣人站了起来,摘下了面具,颜玉书离得远,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勉强看得出来是个好看的人,周围看得清的人确实纷纷吸了一口冷气,就是颜玉腾啧啧称奇“是个妖孽啊。”
颜玉书第一次听人这么评论一个人,眸子盯着那人。
只见那人起身走到栏杆处,慢吞吞的脱了穿在外头的衣服“想必今日,许多人前来都是为我身上这身衣服吧。”
他再脱下一层,所有人便看到他穿在夹层里那身薄薄泛着金色的衣物“这,便是金缕衣了。”
这下在座的人骚动了起来。
“……”他竟是真要当场脱下来拍卖,颜玉书整个人怔住。
楼下有人出声“听闻金缕衣刀枪不入,你如何证明,你身上穿的这件是金缕衣?”
“呵,我曲灼华身为千机楼楼主,难道会不知道千机楼假一赔十的规矩?”曲灼华声音慵懒华丽,慢悠悠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颜玉书便在他对面,未曾起身,倒是楼下楼上的人纷纷起身,想要看得更清楚。
曲灼华接过小斯手里的一柄剑,随手一挥。他阁中的案几便碎裂开来“各位看清楚了,我这楼中,每处案几都是紫檀木所制,如此可见这剑的锋利。”
他说完将剑扔给身后的小斯,道“刺我一剑。”
小斯也不拖泥带水,拿着剑就奋力往曲灼华身上刺去。
在场的人紧张的往曲灼华身上看去,毕竟刀枪不入的东西可太少了。
颜玉书看得清楚,小斯那一剑,未曾伤了曲灼华分毫。如果颜玉绒在战场上有这东西,可保性命无虞,颜玉书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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