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朝需良武

　　某种意义上来说，良武会比诗词聚更为重要，因为大辰奇缺武将之才。

　　连着三位皇帝都喜文，秉着“上好下投”的官场常识，大辰向来不缺文人墨客。

　　当今圣上也重视文官，就显得武将十分憋屈。

　　他们浴血奋战，英勇杀敌，功勋都是由千万白骨垒起来的，结果到最后受关注和推崇的全是文官。

　　是个人就气啊。

　　良武会就是一个调节武将和朝堂关系的方法。良武大都是抱有一腔热血的少年郎，直爽豪迈，不屑于那些复杂把戏。倒不似那些个老奸巨猾的将军，也学会文官那几招，揣测人心玩的那叫一个好。

　　良武会找的也是优秀武者，没点实力根本不可能有来的资格。甚至良武会比诗词聚还苛刻，只有十个名额。

　　叶渊拿其中五成，一个他自己，另外四个通通送给欣赏的武者。

　　别问，问就是在认真走后门。

　　没办法，诗词聚还可以比比实力，可武者本来就不多，还有什么好比的，反正名额都交给信赖的、觉得他眼光不错的人就行，饥不择食了。

　　不过良武会也更容易笼络人心。

　　一是圣上管不着，他巴不得有人在这里解决武将不满文臣这事。

　　二是武将平时很少被重视，忽然被人笼络起来，心里总有股莽劲和飘飘然，这时候求人做事最好办。

　　三是身份在这里摆着，他是苍王。而且这几个人里身份地位最高的就是叶渊，叶渊已经站他这边，其他人也会自然而然也会站队。

　　其实重点还在于结交盟友。

　　抱着这样的期望，今日良武会就显得格外重要。

　　叶渊从马车上走下来，便看见苍王府的牌匾，脸上笑意就再也止不住。他下车，直奔苍王府内。

　　“各位今日同聚与此，陆某倍感荣幸，不多言说，我先干为敬！”陆寒苍说着就端起一旁的白玉酒杯，将烈酒一口闷下。

　　其他武将也纷纷干杯，感慨着苍王豪爽大气。

　　叶渊皱着眉头看他，没说什么，也将酒水一饮而尽。

　　这酒很烈，陆寒苍怎么受得住，怕是几杯下去就醉倒了。

　　此时陆寒苍脸上就浮现红晕，可见他是真的不能喝酒，叶渊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可现在他做不了什么，大家都在这儿，他总不能把陆寒苍酒杯夺过来吧？

　　喝酒之后，陆寒苍切入正题：“各位都是武将之才，可有上过战场？”

　　在座哪个不是说起这事儿就气？圣上好似害怕开战一般，到现在都没答应进攻北凉的奏折。

　　由于这个原因，他们之中上过战场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人，陆寒苍算是说到痛处去了。

　　“我倒是有幸参加过几场不大不小的战役，”叶渊慢慢说着，“感觉真的好，还立了功，不过战功被家严①压下来了。”

　　陆寒苍眼角含着笑意：“战场一定危险而刺激，哪个男子汉大丈夫不想为家国平战乱、保天下？”

　　两人的话算是点燃他人的火引。

　　由于圣上懦弱畏战，大辰轻武，他们平日都只是自己练习弓、枪、剑之类的兵器，能去军营接受正规训练的都是让他们羡慕，在座几位里也有野路子出家。

　　大家抱怨着这世道不公，武将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在敌人鲜血里夺来的军功，甚至不如文官动动嘴皮子说的两句话。

　　倒不是说文官就不重要，但如今世道，武将真的难得且难做。

　　现在朝堂上武官不多，全是年纪老的将军和一些承蒙祖上荣光的黄毛小子，半点功勋也无，怕是血都没见过，就比如之前的齐斌。

　　“各位都是我大辰铮铮铁骨的好男儿，可想过上阵杀敌之事？”陆寒苍问着。

　　他问得看似漫不经心，可目的只为知道那些人有将军之能，好拉拢入伍。

　　“苍王这就说笑了，都是习武之人，谁没想过啊？就苦在没这个机会。”其中一人这么说，又闷头喝杯酒，“我与闻侠②理想相同，上阵杀敌，保护对我而言重要的人，要是还能配上壶酒，就不枉此生。”

　　陆寒苍看看这人，刚想起他是谁。

　　是韩常憬，他出了名的放荡不羁爱自由，更爱好酒，心中也有些抱负，说是怜这天下百姓，从而习武，确实有大将风采。

　　可是大家更愿意相信的是另一个说法，没什么家国大爱在里面，只是双亲逝世和儿女情长。

　　韩常憬老家在北疆一带，那里常年被战火笼罩，他曾经练武只是为自保。

　　直到一天，刚刚十三四岁的他回到家，屋中的黄土地被鲜血染红，他的父母皮肉均被挑破，鲜血淋漓倒在地上。他们睁着眼，满脸的气愤、恨意和不甘，却再也醒不过来。

　　二十岁那年他刚及冠，回到北疆要娶心爱的青梅竹马为妻。那日他带着聘礼，一身红衣，要登门拜访时，发现大门敞开，里面和父母死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只是人不同。他的青梅竹马倒在血泊里还剩一口气，看着他，耗尽力气说出断断续续的一句：“……北凉……敌……军……”

　　从那时起，他与北凉敌军有不共戴天之仇。他需要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哪怕只为报仇，自己最后战死沙场，都在所不惜。

　　他和叶渊交情一直都深，而且脑子十分聪明，今日敢来，便该是知道陆寒苍想要什么。

　　敢这么回答，便是已经站队。

　　他敢站，陆寒苍就能让他完成心愿，待自己登基后就派他去北疆。

　　“两位实乃大才。过段时间便是武举，韩公子，我相信你的实力。”陆寒苍说着再次举起酒杯，一口闷。

　　武将的聚会甚是无趣，大家就是喝酒聊天仅此而已，酒过三巡，什么都好说。

　　人心最是好笼络，给那人想要或需要的任何东西，就不用担心那人对你的忠心。

　　说到底，人还是以利益为重。

　　陆寒苍笼络人心的造诣怕是也称得上登峰造极，流程格外熟练。

　　良武会结束，大家陆陆续续走出苍王府，只留下两个人，叶渊和韩常憬。

　　韩常憬看着周围人全散去，奴仆小厮也被陆寒苍赶走，只剩他们三人。他一笑，也就直说了：“苍王有篡位之心？大家又不是那些拐弯抹角的人，直说也应无碍，我就是跑来站队的。若哪天成了，还劳烦苍王把我派去北疆，我总要为一些人报仇。”

　　这话说的，放在外面够他砍头上百次。

　　但是这里是苍王府。

　　韩常憬敢这么直接，陆寒苍也不想多说什么，干脆直接承认：“对。如果能成，绝对派你去上阵杀敌。北疆越来越不安分，你身手好，主将之位，定然要交给你。不过还太遥远，要以后说了。还站队呢？立场很明显了。”

　　韩常憬：“苍王过奖，有您这话就够。能否问问篡位的下个计划？到时行动也方便些。”

　　“用圣上的爱人——那个还在大理寺的北凉使者——做一出戏。”

　　陆寒苍把大概计划讲一遍后，提醒韩常憬帮不到太多，但要在武举之中中个状元，在最后表个态起带头作用。

　　韩常憬表示理解。

　　看向屋外，天空已是一片暗淡，千里霞光都已退散，只剩几缕深浅不一的橙黄徘徊在天边。

　　“时候不早了，在下先行告退。”韩常憬说着也朝门外走去，热闹一天的苍王府安静许多。

　　陆寒苍甚是疲惫，叶渊也感觉到了，走到他身后，给他轻轻按摩肩膀。

　　“唔……以前练过？手劲挺好啊，不轻不重的……”陆寒苍笑着问，也没指望叶渊回答，只是今天过于无聊，想找个话题而已。

　　至于对方接不接这个话茬，那就随便。

　　叶渊也确实没说话，就慢慢给他按着，一时也算岁月静好。

　　晚风吹起竹帘上挂的风铃，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引人抬头看去。

　　白玉的，如羊脂般，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上面刻着几株昙花，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东西。

　　“这个是姑姑前些日子送来的，她喜欢寻些新鲜玩意，又多买了，就一下子送来四五十个，王府现在到处都是。”陆寒苍笑着，却也透出几分无奈。

　　“长公主她确实是这性子，喜欢什么就成堆的买，买完不要就全部送人。”叶渊说着自己也笑，之前因公事去见过长公主一面，长公主就送他几把匕首，说是因为好看就买了，然后没用上。

　　“说起来她最近还没回封地，还在京城逛街吧？”陆寒苍若有所思，“如果真是，那必须腾出时间看她去。”

　　“嗯，我和你一起。”

　　陆寒苍点点头，算是同意。叶渊母亲和长公主有点交情，可以借着这个名义去。

　　长公主是有自己封地的，但是常年不回去，理由是京城新鲜玩意多些。圣上也不管她，甚至因为担心这姑姑在宫里住不惯，还专门赐她一处府邸。

　　有了府邸，更不想回去。

　　现在去到是也方便，那公主府离苍王府只隔着两条街而已，早去晚去都要去。奔着择日不如撞日的真理，陆寒苍决定明天去就好。

　　只因为这条“真理”，苍王出门不看黄历，差点没命。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