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龚俊心里有些苦涩。
他抬手给张哲瀚拿了块糕点，笑着说道：“张老师，这味道不错，也不甜，不如你尝尝？”
张哲瀚一直不喜欢太甜腻的食物。
他一愣，接过去之后，才后知后觉说道：“谢谢。”
咬了一口后，才发现味道的确不错。
张哲瀚回来后，便一直不太想与人交流，更乐意一人待着，何况他与龚俊也没有熟到那种可以交心的地步。
一时间沉默无语。
龚俊想了想，看着他俊秀的侧脸，开口问道：“张老师拿到剧本了吗？”
张哲瀚想起《天涯客》的剧本初稿还丢在家里的茶几上，专属于他角色的剧本倒是还没有收到。
他便摇了摇头：“只有初稿而已。”
龚俊眯了眯眼，语气里带了笑意说道：“我就知道这样，昨晚我和谢导聊过了。因为我们的对手戏比较多，导演让我们私下联系一番，加深了解，把你的剧本给了我。”
“不过你放心，你的剧本还没拆封，我可没看过，现在在车上，一会儿酒会散后我拿给你。”
张哲瀚没想到他热情如此，顿时有些微妙，也没多想：“好，那就谢谢了。”
剧组同事热情好相处，是个好事。
合作起来，也会少很多麻烦。
张哲瀚想起他以前在《天涯客》剧组，与这些人相处得也愉快，倒也没有了要去上班的排斥之心。
龚俊人挺好的。
很阳光灿烂的一个大男孩，与他的年龄丝毫不符，还谦虚，愿意学。
上一辈子他被封杀后，龚俊还特意来看过他一次。
张哲瀚垂下睫羽，拿了个酒杯，给他斟了一杯红酒：“这个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龚俊有些受宠若惊，眼里的光一下子就遮掩不住，正欲拿起那装着猩红酒液的杯子，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他手僵在那里，一愣，侧身看了过去。
一个长相白净清秀的年轻人站在他们中间，将红酒一饮而尽，双眼却直勾勾顶着张哲瀚。
“抱歉，有点渴，我就先喝了，张前辈你不介意吧。”虽然是说着道歉的话，但是那个语气却是讽刺得很。
龚俊认得出这是谁了。
沈言，勉强能挤进三线明星行列，咖位和张哲瀚差不多，之前去年凭着部爆火剧得了个不大不小的男配角奖项——
龚俊之所以记得他，还是因为这人心眼极其小。
“没事，你喝吧。”
张哲瀚眸光流转，漫不经心瞥他一眼，在龚俊的注视下，又补了一句，“你是谁来着？”
沈言脸上得意的笑僵住了，捏着酒杯，一脸不敢置信瞪着他。
龚俊则是抿着唇一笑，心里那丝不悦之感也消失了。
敢情不介意，是因为张哲瀚完全就没记起这人是谁。
也是，他都忘了，张老师有些脸盲，平时还好，见得多了也会记得，这沈言估计是一早就忘在脑后了。
不过他忽而之间又想起……
他们现在还没认识，所以，张哲瀚是怎么就认出了自己呢。
龚俊来不及深思，又听到沈言冷嘲热讽着：“张前辈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整日忙着在接剧本吧，可惜了，这几年下来你这个劳模连个配角奖都没拿到手。”
张哲瀚出道十来年，明明演过不少作品，也有爆款，却一直没有获过奖，他的前辈同辈甚至后辈都大红大紫了，唯独他一直在三四线徘徊。
他的爆款剧，红的是女主和男配还有其他角色，反而是他这个男主……仿佛被遗忘了一样。
高不成低不就，哪怕在圈子内，听着他这名字，也要犹豫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谁。
甚至连他的代表作，也说不出来。
因为张哲瀚虽然有代表作，但他没有特别出圈的角色。
沈言这话明显就是挑衅了。
龚俊脸色一沉，眸色有些冷，他拿起手机，随意翻了翻。
谁知道张哲瀚用叉子拨弄着碟子上的糕点，点点头说道：“嗯，你说得对。”
他的确没有得过奖。
这稳妥妥就是对于一个努力冲业绩的演员的否认——
一个演员，能得到各种奖杯，简直比老板多发点奖金更吸引人。
只是现在张哲瀚反而不在意了。
他都已经连班都不想上，哪里会想着奖杯这玩意儿。
有时候，人还是得有一点自知之明。
沈言：“？”
他斜眼睨着张哲瀚，有种无力之感，仿佛拳头打在了棉花之上。
张哲瀚以前不是一直都想拿奖的吗？
“这位沈言先生，您原来就是去年那位金蔷薇最佳男配角奖的获得者，久仰大名。”
龚俊弯着一双桃花眼，俊美的面容笑得格外灿烂。
沈言目光轻飘飘看过去。
发现自己没见过这人，脸长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哪来的白脸小糊咖。
沈言下巴差点扬到天花板上去，那眼神里全都是嫌弃，似不屑与他为伍。
龚俊也不恼，笑眯眯说道：“我有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请沈老师指导一下。”
沈言冷哼一声，降尊纡贵道：“什么事儿？”
龚俊手机正在放着视频，他将音量调大了，放在桌面上，视频里面的声音顿时就飘了出来：
“沈言获得的那个最佳男配角，可真是又水又走运，入围的那几个作品，本来也没他什么事，结果他那几个对家全都出了事。庄畅的《寒冬》本来是大热门，几乎内定了，结果爆出了嫖/娼一事。”
“宋楠《星空与月亮》里面的演技也可圈可点，可惜被实锤了是个家暴男，还有那个《当时明月》……最后只剩下沈言那个要演技没演技、要颜值没颜值的《夏的恰恰》，可不就只能颁发给他了吗，本年度金蔷薇最水的奖项非他莫属了……”
龚俊故意将手机开得老大，视频声音全都飘入了他们耳朵里。
偏偏他还使坏儿问道：“沈老师，这个是真的吗？”
这不仅是真的，还被锤得死死。
沈言拿了这个最水配角奖后，还在微博热搜上挂了一整天。
而这时，张哲瀚恰好看到视频里沈言挤眉弄眼的神情……
的确不太好看，有点丑。
张哲瀚一下子就忍俊不禁，龚俊这也太损了。
沈言见状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狠狠丢下酒杯，气急败坏走了。
“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龚俊轻轻笑起来，随手熄了手机屏。
“张老师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让他这样欺负你。”
张哲瀚目露疑惑之色：“这也不算欺负，他说的也是实话。”
龚俊佯装不经意往他身边靠近了些，给自己倒了酒，一杯接一杯往下喝：“哪有，那沈言分明就是来挑衅的。”
“张老师人那么好，他怎么也好意思讽刺得出口。”
张哲瀚有些不好意思。
他自己品行自己清楚，挑剔又磨叽，也没有龚俊说得那么好。
龚俊打开手机微信，看到叶棋刚刚发过来的信息。
【我把车开走了，你别喝太多，酒会散了之后早些回去。】
龚俊皱着眉头，回了个字。
【好。】
张哲瀚看他酒一杯接着一杯喝，神色有些微妙，多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张老师，不好意思。”龚俊抿着唇，脸上全是歉意，“叶棋将车开回去了，剧本还在车上。”
张哲瀚看他小心翼翼的神情，安慰道：“没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剧本他早晚会拿到手。
“但是，谢导说了，”龚俊颇为无辜说道，“我和你都要提前一个星期去训练打戏啊。”
张哲瀚：“？”
好像前几日李青有和他说过。
《天涯客》原著是武侠原耽，里面有不少打斗戏份，他们自然也是要拍的——
打戏拍得好看不容易，要有专门的武术指导训练才行。
张哲瀚前些年拍了不少武打剧，也请人来指导过，算是比较有经验。
倒是龚俊。
他小有名气的那部剧还是个校园恋爱剧。
还有他们剧组里面那个追求完美的谢导演……
张哲瀚已经想象的出，他们那种加班加到凌晨两三点的苦/逼日子了。
张哲瀚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哭还是笑：“那行，回去后我和谢导交流一下。”
他们月底进组，在这之前，还得留下一部分时间给自己背台词才行。
既然这样，那明天他就抽空回家里一趟，他大哥见着他这几个月飘得没人影，一空闲下来，就让助理给他打电话。
骚扰得张哲瀚叫苦不迭。
他要是再不回去，估计他哥就亲自上门拎他回去了。
“我看过张老师的打戏，很行云流水、流畅啦，”龚俊朝着眨眨眼，笑得没心没肺，“到时候还请你手下留情一些。”
张哲瀚音色格外干净：“你说得夸张了，哪有这么厉害。”
按理说，他被封杀后，虽然经常看剧本，但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拍过戏。
龚俊看着周围人声鼎沸，都在为利益奔波劳碌，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他们。
他好奇说道：“张老师，华斯大酒店这么高级，怎么没有看到那些顶级明星？”
那些人他或多或少都有些印象，都是与他差不多的十八线。
龚俊知道缘由，他是故意而为——
毕竟他第一次来到这种大场面。
张哲瀚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里是外围，真正分量重的艺人、大老板都在里面了。”
像他的经纪人夏冬蝉的咖位，地位与他们这种糊咖也不一样。
那些人都资源，少说都是千万打底，当然不可能与他们待在一块。
“原来这样。”
龚俊笑了一声，抬眼睛时，看到张哲瀚的嘴唇被红酒浸得湿润，眸色有些暗。
“张老师，再过几日就进剧组了，不用回家陪着女朋友玩几天吗？”
他说这话时，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张哲瀚没多想，吃块寿司，才疑惑说道：“不用啊，我单身好几年了。”
龚俊垂着头，听到这话一愣。
眼里绽放出熠熠生辉的光彩，嘴角的笑差点掩饰不住。
好不容易压下来了，才让自己的表情看着正常些：“抱歉，我还以为你这个年纪，已经有女朋友了。”
张哲瀚：“二十来岁时倒是谈过，不过后来太忙就分了。”
龚俊：哦，原来是分手了。
但是——分得好啊，张老师值得更好的，龚俊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龚俊乐呵呵说道：“张老师没事，我也没有，单身才好，没那么多烦恼。”
张哲瀚点点头，心里有一瞬间想着。
怎么一听到自己是单身的，龚俊似乎很开心似的。
张哲瀚大半个晚上，在这酒会上，除了吃吃喝喝外，倒是什么都没做成。
毕竟现在正处于疫情期间，许多艺人的通告都停了。他们不想坐吃山空，也只有看准机会为自己找出路。
这些人来这里都在冲着业绩，也只有张哲瀚一心想着填饱肚子。
张哲瀚一直没有看到夏冬蝉，等酒会散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扶着醉得差不多的龚俊出了门。
也不是他热情，而是龚俊已经醉到不省人事，趴在他肩膀上了。
两个人聊了大半个晚上，张哲瀚也不好将他丢在这里，于是也就任由着他搂着自己的腰身。
反正都是两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
张哲瀚看龚俊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眼波朦胧，应该是醉得不轻。
他问道：“你住哪里的，我打车送你回家。”
奈何龚俊不给力，支吾了小半天也没说个答案出来，只将头搁在他肩上。
张哲瀚无奈，只好把人带到自己车上。
“李青，出来帮个忙。”
李青看着他还带了个人回来，吓了一跳：“哲哥，他怎么了？”
靠，这不就是一直盯着哲哥的那人吗。
张哲瀚被折腾得有些热，白皙的面容上浮着一层薄汗。
“喝醉了，你过来搭把手。”
好不容易将人弄了进去，李青拧着眉头问道：“哲哥，你要把他送去哪里？”
“醉成这样还能去哪，先回家吧。”
好家伙。
自己跟了张哲瀚一年，之前也没见过他带谁回家里。
就连他去见朋友发小什么的，也只是在外面吃饭而已。
不过他想着，龚俊也是个男的，不像那种女明星，好歹有些顾忌。
带回家了，应该也没什么事。
“哲哥，你喝酒了，有没有事？”
“我只是喝几杯而已，没事。”
车子缓缓离开，张哲瀚看着车窗外斑驳陆离的霓虹灯，有些惘然。
“李青，我要回家一趟，明天放你一天假。”张哲瀚揉着眼睛，有些倦怠道。
“嗯，哲哥一路小心。”李青边开着车，边说道，“你剧本回来了，谢导发了电子版的过来，回家后我给你打印。”
张哲瀚家里有个小工作室，打印机等器具都有，平日里用起来也方便。
“好。”
张哲瀚打算眯一会儿，就看到龚俊不舒服翻了个身子，然后往他身边靠了过来，还将手搁在他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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