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不想让你失望

　　第二场开始，时间已接近中午，阳光愈发热烈。

　　肖战还穿着原来的衣服和围裙站在厨房里，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衬衫袖子被挽到胳膊，灰色的围裙挂在脖子上，竟然有股说不清的合适。

　　刚开始工作时独立生活过一段时间，肖战很会做饭，只不过近些年随着公司逐步扩大，他已经极少下厨了。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下厨是去年冬至，回家给爸妈做了一顿饭。妈妈开心得没忍住哭了，可还是说出了把他叫回家的主要目的。父母年纪大了，催的老三样：对象、结婚和孩子。肖战理解他们，可就他的情况看，这三样一样都实现不了，他挺内疚的，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在回去的路上给二老转了账。

　　看着道具组准备的柴米油盐，肖战不由地想起了这些事。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勇气跟家里坦白他的性向，喜欢的人总固定不下来是原因之一，加之事业在上升期也没空谈情说爱。他叹了口气，戳了戳一旁洗好的青菜道具。

　　唉，看见青菜他又有些不高兴。道具组没想到他真的会做饭，只放了些青菜给他糟蹋，早上也是，只给了面，王一博想吃的香菜也没有。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开门声，短暂的寂静过后，惊呼声此起彼伏。

　　肖战随着声音抬头，原本稀稀拉拉自顾自的工作人员全将目光投注于门口，惊呼声足有一分钟才停歇。全员焦点的人，不正是王一博吗？

　　肖战看到他的第一眼也愣了。此刻的王一博换了一套西服，板板正正的款式，脖子里却系了个领结，严肃中增添了些活泼。西服走线规整，腰线被收紧，他肩宽头小，是一般模特都比不上的衣架子。

　　他又天生带着些疏离感，黑色的眸子望过来时像穿透了几个世纪，脸部轮廓并不深刻但发出的锐利光芒却令人难以直视，好看到极致。

　　他会红的，肖战耳边有个声音向他表达着。

　　王一博一边走来，一边不加掩饰地将目光投向肖战。

　　肖战被他看得胸口一阵鼓噪，仿佛他的目光都自带热度。

　　怎么回事？

　　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肖战突然感觉空气闷热，他避开王一博直接的目光，解开自己衬衫最上面的一粒扣子，开口问道：“房间开暖气了吗？”

　　他的化妆老师首先反应过来，向他走过去，答道：“应该是因为到中午了，人又多，所以有点热，”她说着，来到肖战面前，“我给您擦一下吧。”

　　肖战低了下头好方便她操作，说：“脱妆了？”

　　“还好，”化妆老师笑了下，用喷了定妆水的面巾以点按的手法擦着肖战的额头，说，“不过说真的，肖老师太好看啦，都不用特地修容。”

　　和化妆师的对话令肖战轻松了些，方才那种在胸口奇怪的感觉渐渐褪去，他故作轻松，道：“不要捧杀我，哈哈。”

　　然而他的“哈哈”还没落下，就感觉好像有谁用目光刺着他的后背，不住发凉。

　　一回头，王一博已经站在他身后，紧抿着双唇，眉间隆起了沟壑，目光中带着十足的不悦。

　　化妆师也感受到他的低气压，赶紧干完活离开了。

　　肖战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王一博说：“没什么。”

　　明显不像是“没什么”的表现，肖战摸了摸鼻子，问道：“话说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拍吗？”

　　“不知道。”他说完就一个人走了，重重地沙发上坐下。

　　看背影好像还有点生气？

　　肖战摸不着头脑，叹了声好拽一男的，便也不再理他。他掏出手机，看见了助理发来要他处理的文件。希望顺利拍完早点收工，下午就可以回公司干活了。

　　肖战炒了个青菜，熟练地热油锅，熟练地下青菜。和厨房小白不同，下青菜时他没有躲，而是一口气下完所有菜，在锅里滋滋撒撒的热闹声响中，顺手抓起一旁的锅盖盖上，动作行云流水，很是好看。

　　身着正装的王一博犹如误入其间的访客，与温暖的室内格格不入。他的目光起初还带着冷淡疏离和疑惑，但随着脚步的逼近，听着没能掩盖在热锅里的哼歌声。他拨开眼前并不存在的层层纱帘，直至最后一层，终于在厨房见到了肖战。

　　“卡！”就在这时，他俩被叫停了。

　　李导走了过来，来到王一博面前，说：“前面都不错，不过一博，你见到哥哥的情感还不够强烈，‘你’现在早就不是正常人了，有点太平淡。”

　　跟着李导一起去看监视器，王一博重复了一下他的意见，道：“太平淡？”

　　“是的，你现在的反应就很普通人见到亲人的感觉，但是‘你’不是普通人，再斟酌一下这里面的差别吧。”

　　趁着李导给王一博说戏的空隙，肖战的化妆师又给他擦了次汗。肖战借着她的化妆镜确认了自己的状态，脸上还好，一看自己领口就懊恼了。这件衬衫扣子太低，解开了第一颗后他的上衣只能遮到胸口剑突的位置，不长不短，刚好在围裙遮挡之下，倒显得像他没好好穿衬衫，跟披着似的。这是他开拍前就因为热解开的，怎么还忘了系回去。

　　但前面的已经拍好，后面就没办法改动了，他拉了拉领口，强迫自己打消了把扣子系上的念头。

　　后来就两人见的第一眼又拍了两次，李导还是不满意，肖战都觉得差了点什么。不只是王一博，虽然导演没有说，不过肖战知道他也有问题，甚至两人的感觉还不如第一次来得自然。

　　王一博的意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下去了，独自坐在一边，浑身笼罩在低气压里，没有人敢接近。好在李导发话休息二十分钟，也没有再讲戏，自己跑外面去抽烟了。

　　肖战在圈里好几年，片场见过无数的演员遇到瓶颈不得解而苦闷，走出来只能靠自己。

　　文字和图画是创作，演员的表演同样也是创作，不同于永远有正解的数学题，艺术的审美只能主观判断。他们早上的戏太过顺利，顺利到两人都忘了他们都并非科班出身的演员。不过，问题越早暴露越好，解决掉就行。

　　说真的，肖战还是很享受今天的这个过程，跟第二次的人生似的。他走到王一博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

　　王一博转头来看他，深色的眸子里闪闪发亮。肖战明白了昨天刚见他时的变化。尽管方才连续卡了好几条，受到挫败，可他心里有股不服输的气。

　　肖战道：“没事，我和你都有问题。李导是个精益求精的人，再多来几条就好了。”肖战当然知道并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同一场戏，演员的状态才不会因为多试几次就变好，同样也不会因为不试戏就不好，这一行每天遇到未知的惊喜和苦恼的几率是同等的。

　　“嗯。”王一博点了下头。

　　看了下时间，二十分钟即将过去，肖战起身，冲他露出笑容：“享受当下吧。”

　　他说完，随着归位的工作人员走向自己的位置。

　　王一博勉强地笑了下，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道：“我不想让你失望。”

　　肖战没听清，回过头来看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