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到

书名:俊哲:执手与君
作者:木木雨

  这不是龚俊第一次到舅舅家,但这次来了,就不可能回自己的家了,以后这里就算家了。八岁的小孩子能记得些什么呢?他记得前段日子滔天的火光,把白天都要照成黑夜了,奶妈拼命把自己抱出府,一根根横木就在身后落下,直到龚府两个大字的牌匾也消失在火光中。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叔叔家住了两天现在要到舅舅家住,一切只是听母亲的话。现在他和母亲还有一个随行的丫鬟等在这座气派不凡的府邸前,看着张府两个大字,龚俊想,以前自己家也是也样的。赶了好多天的路,母亲的衣袖都脏了,她最爱干净的,为什么不换呢?可是龚俊不敢扯母亲的衣服,母亲不爱他亲近的。

  终于,从那座大宅子里跑出来个中年的老大叔,出来擦了好一会眼睛,盯着龚夫人瞧了好久,大叫一声,“二小姐!是您啊!我险些没认出来!”

  龚夫人抚了抚鬓角散下的发丝,“是,张远,是我。哥哥呢,他在府里吗?”她自幼长在这里,哥哥身边的小厮如今已经是府里的管家了。

  “在的,在的。”张远连忙跑进大门,喊道,“二姑奶奶回来了!”

  龚俊不知道该干什么,母亲看到舅舅便哭了,只能拿着那个有些脏的帕子拭泪。龚俊揉揉肚子,他饿了,母亲的丫鬟小莲说,到了舅舅家就可以吃饭了,怎么现在只是站着说话呢?对小孩子来说,吃饱饭才是天大的事情。

  到了饭桌上他却也不敢动,舅舅和母亲不停的说话,母亲就是低着头,难免又落下泪来。还好舅妈招呼自己吃饭,龚俊才拿起筷子,他叮着桌子上那个鸡腿好久了,一筷子下去,却和另一双筷子撞在一起。

  那是他表哥张哲瀚的奶妈,她正给小少爷夹菜,没想到和表少爷撞到了一起。奶妈见状,自然要让着远道来的客人,可谁知那边的小少爷不答应了,“我不,我就要那个。”

  张夫人当然是哄着孩子要谦让,“哲瀚乖,咱们吃个别的好不好,这是你表弟,你要让着点儿。”

  “我不。”小少爷脖子一扭,手在胸前一插,大有一副不吃饭了的架势。

  龚夫人带着孩子来投奔娘家,自然是要谦卑,忙对龚俊说:“给表哥吧,你不爱吃这个。”

  龚俊眼看着都夹到筷子里的鸡腿到了别人嘴里,他看着桌子那头,张哲瀚在奶妈的服侍下吃得满嘴流油,咬了两口却又丢到桌子上,心里不禁生气,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以前在家也是这样的。

  好在他不用每天都和这个小少爷坐一桌吃饭,今日是看龚夫人远道来了,一家人才难得坐一块。

  吃过饭,龚俊就被带到了房间,但小孩子还是玩心重,刚到了张府,什么也不熟悉,不由得还是想到处看看,逛了一会儿,就看到假山那边有个小孩在玩陀螺,走近了才看清楚了,是刚刚在饭桌上抢自己鸡腿的张哲瀚。

  “你叫龚俊?”小少爷看到他过来了,手里拿着打陀螺的鞭子问。

  “嗯嗯。”龚俊点点头。

  “你会玩陀螺吗?”张哲瀚把手里的鞭子递给他。

  龚家的小少爷也是从出生娇生惯养到这么大的,一个陀螺还能不会玩?拿过鞭子,对着那个陀螺就抽起来了,张哲瀚在旁边也不落后,又找个小鞭子,和他比赛。两个陀螺越转越快,都快走到一起去了。两个小孩心里只有旋转的陀螺,谁也不放松,结果两只鞭子纠缠到了一起。

  龚俊和张哲瀚看到,小孩子没想那么多,都卯足了力气往后拽,结果鞭子松了,两个孩子也都摔地上了。

  一旁的婢女看小少爷摔了,那还得了,看着龚俊也面生不认识,对着就是一通骂:“你哪儿来的野孩子,竟然把我们小少爷给摔了,你知不知道要是摔坏了十个你也赔不起!”

  龚俊哪儿受过这样的骂,当场就哭了。

  张夫人和龚夫人被惊动了,都赶过来。龚夫人一看,先把龚俊揪过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胡闹,快和表哥道歉,说错了。”

  张夫人抱着张哲瀚,看他的小手刚刚摔到地上的时候都破皮了,先问疼不疼。听到龚夫人这么训孩子,也赶紧说:“妹妹快别说孩子了,小孩子胡闹罢了,别吓着他。”

  张哲瀚也没哭,说了句不疼,就瞪着两只大眼睛看两个女人怎么客气。客气完了,就各自被自己的母亲带回去了。

  龚俊哭声还没完全止住,就被母亲带回去了。房间内,龚夫人一脸严肃,龚俊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噎。小莲站在龚俊身边,“小姐,也不能怪咱们少爷,少爷的手也伤了。”小莲一边说,一边把龚俊的手拿起来,也是血肉模糊。

  龚夫人脸上这才露出几分慈爱,让龚俊走到跟前,用帕子给他擦干净眼泪,看着伤口,问: “摔疼了吧?”

  龚俊脸上还沾着泪水,但还是摇摇头。

  龚夫人叹了口气,从头上仅剩的两支簪子里拔下一支,对着小莲说:“把这个当了,给俊儿买点药涂上。”

  “小姐,张家这么大,还缺这点药。”小莲迟迟不肯拿桌子上的簪子。

  “你懂什么,我一个出了阁的姑娘,走投无路回娘家来了,还带着俊儿,以后要吃人家的,用人家的。现在才刚来,俊儿和哲瀚就这样,还好意思去问人家拿药。”

  小莲听到这话,只能拿着簪子不情愿地出去。龚夫人拉着龚俊的手,“俊儿,以后住在张府,不比龚家,由不得你的性子。见到那个小少爷,就躲远一点,别和他争,也别和他抢,在张家啊,咱们低着头做人。”

  龚俊点点头,龚夫人就把他抱在怀里,眼里不觉滚下两行泪来。龚家的血脉,要是没有那场的大火,何愁不是像张哲瀚一样锦衣玉食,一群人众星捧月一样护着,但是现在寄人篱下,不免要矮人一等了。

  龚俊伸着小手抱抱龚夫人,他无比贪恋母亲的怀抱,母亲不常抱他,也不让他叫娘,每天早晚请安也都是正儿八经地叫一声母亲。他不知道,其实他不是张小姐亲生的,张小姐十七岁嫁过去,本来就是同为皇商的张家和龚家为了巩固地位。成平州的张家,泽安郡的龚家,两大皇商联姻,两家财产合拢几乎富可敌国。

  只是张小姐嫁过去三年无所出,只能答应了让丈夫纳妾,那个小妾生产完不久就因为身体虚弱病逝了,龚俊对外就一直声称是张小姐亲生的,但毕竟没经历过十月怀胎,张小姐对他,不打不骂也不怎么疼爱,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

  被叫了十多年龚夫人,现在回到张府,就是张家的姑奶奶。小莲是她当初陪嫁带过去的小丫头,一直没嫁人,也算是张府的人。这里,就龚俊一个外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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