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送走了林海，王老爷和王夫人对望了一眼，心里各自想着事。

方才她问那么多，并不是真为王甜甜考虑。而是想着如何偷龙转凤，让自己的女儿顶替王甜甜嫁进肖府。一个小哑巴而已，配不上肖战那样的权贵。

王甜甜虽是名义上的王府二小姐，但是正如王老爷所说，她是胞姐的独女。

论血缘，王老爷比起王夫人，自然和王甜甜比较亲近。

至于王夫人对王甜甜，却并不待见。

当初，王甜甜刚被送来府中没几天，王夫人便生了三小姐王雪杉。王夫人产前便容易动怒情绪不好，所以王雪杉得了黄疸。

哪里想得到，王甜甜也在这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的王府不比现在人多、富贵，王老爷得亲自去取药煎药，反正是忙得脚不沾地。

王甜甜才刚来，不会说话，熟悉的也就这一个舅舅，病重之时情绪便上来了，好得更慢了。王路明只得多花些时间陪着他这位外甥女。

王夫人未出阁时，是家中独女，受尽宠爱，后来又下嫁给万般皆由她的王路明，府中更是唯她马首是瞻。何曾因为任何一点事情受到过王路明一点忽视。

更何况，府中现在有了两位小姐，一位是自己的嫡亲女儿，一位是外甥女，偏袒着哪位府里的下人们心里都有秆秤掂量着。

因而，王路明衣不解带照顾王甜甜的事，落在王夫人眼里便是锱铢必较的开端。

往后的日子，王甜甜过得并不舒坦。尤其是王老爷去往常州开采茶园的那几年，王夫人不用背着王路明对王甜甜摆脸色，因此更肆无忌惮。

两个女孩平日的吃穿用度，只能少王甜甜的，不能少了王雪杉的。添置衣物的时候，王夫人又得先挑，挑了自己的再给自己的两个孩子挑，最后落下的一匹劣质花色又不好看的就是王甜甜的。

一桌吃饭的时候，王甜甜看到王夫人的眼色，筷子也不敢往荤菜里伸。

王甜甜屋里没有热水，要用热水得自己去厨房烧了再自己端回去。冷天没有供暖的炉子，没地领炭，值夜的婆子也不会在她屋外待着。

没人敢帮她，帮了王甜甜的以后都不会出现在府中。

王甜甜也在那个年纪学会了一个词叫做牵连，更明白他在王府，只是王夫人手中的一只家雀。若他不能一飞冲天，便只有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的“驯服”。

久而久之，大家也对王甜甜受王夫人刁难耳朵事情习惯了，倘若你不习惯这件事，受苦的不是自己便是别人，还是逆来顺受得好。

受着便受着了，受着便不会错。

三年之后的王路明才是真正的衣锦还乡。阔别三年的凉州城让他感觉陌生又熟悉。整个王府串通一气，对王甜甜这三年的境遇只口不提。

王夫人借口王甜甜大了，不喜出门来搪塞王甜甜的变化。王路明不疑有他，只说甜甜确实长大了。

“去，传下去，给三小姐做身喜服，也叫府上的人早做其他准备。”

王老爷喝住正要出门通报的仆人，扭头对王夫人说，“婉芝，你听糊涂了？肖府要娶的是甜甜，不是雪杉。”

“我当然没有听错，可是老爷，我说句实话，甜甜去了肖府哪怕身份尊贵，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哑巴的事实。一个哑巴如何管理好这偌大的肖府，只怕平时吩咐事情都成麻烦，我也是为甜甜着想。肖府不比王府都是自家人，在肖府若受了委屈，甜甜要同谁说？谁替她主持公道。而且，雪杉是我们两个的亲生女儿，哪点比不上王甜甜，若是雪杉替一博嫁过去。日后便说医好了哑疾不是更好？”

“婉芝，肖家确实是城中权贵不错，但也没有这个必要非得和肖家有姻亲关系。若是甜甜不愿意嫁，我们也可拒绝了这门亲事。”

“路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拒绝肖家？肖家可是写在凉州城护官符上的，他便是要县令的娘子给他做妾，也没人敢拦。”

王路明拍桌而起，对着林婉芝怒气冲冲，“你不要口无遮拦。”

林婉芝哪里见过王路明这般凶他，气上心头，“骂吧骂吧。雪杉在襁褓之中，便没了你这个亲爹的爱。三天两头见见你往王甜甜那跑，你知道王甜甜六岁能默写三字经，逢人便夸。你可知道雪杉四岁便会背诵三字经，也不见你说几句雪杉的？外人问起来，王甜甜倒真是名副其实的王府二小姐了。反而是你的亲手女儿王雪杉，不知道被你这个亲爹放到哪儿去了。”

“反正这件事，既然拒绝不了，我王路明要亲手操办。看着甜甜风风光光大嫁给肖战。”

王路明说完，拂袖而去，留下林婉芝无处撒气，将桌上的杯盏摔了一个稀碎。

这一切都被王雪杉看见听见，她的脚步一刻不停往后院跑去。

气还没喘匀，王雪杉就告诉了正在喂兔子的王一博这个消息，“甜甜，甜甜。我刚才听见爹和娘在说你的婚事，好像要把你嫁到肖府去。”

“娘不同意，说要把我嫁给肖家。他俩吵了一架，爹说你的婚事他亲手操办，要把你风光大嫁进肖家。”

嫁人？王一博从未想过这件事，更何况他是男儿身，怎么能嫁给别人。

王一博说不了话，但是眼神都慌张起来，连忙对着王雪杉摆手。

王雪杉脸色也有些急，“甜甜，你为什么不同意？肖府多好啊，你是去当正室，又不是当妾。”

王一博比划了几下，意思是那你嫁过去。

“我又不喜欢肖战，我干嘛嫁过去。”王雪杉嘟囔着。

王一博想自己也不喜欢肖战，但是又知道自己有些话说不清，看了王雪杉几眼，便低头不说话了。

“甜甜，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你想，我娘对你刻薄，堂哥又垂涎你，这个王府你怎么都不能待了。你不嫁给肖战，以后凉州城还有谁敢娶你。日后我嫁出去了，就没人守着你了。到时候王学弈向我爹我娘求一求，你可就得嫁给他了。”

“相反，去了肖府你就是尊贵的肖夫人，没人敢克扣你的，没人欺负你。你就当这桩婚事是你跳出王府的踏板吧。若有幸，你还能在肖战的庇佑下平安无恙过这一辈子。”

王雪杉伸进王一博的衣袖里拉住王一博的手，言辞恳切地说了一大堆。

这些话，王一博听进去了一些。确实是一个能够彻底摆脱王府的机会，可是也意味着冒险。

他黝黑的眼珠子倒映着傍地而走的两只雪白的兔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